第42章
第43章
樓瀾在辰軒的住處逗留了很久,天邊已經現出了一抹暮色牧傾才帶着他回府。晚飯也就随意在路邊的小攤解決了,樓瀾很喜歡晚上出來吃小攤,恰好牧傾也是。
天下最繁華的地方莫過于天子腳下的京師,原本這日應是有場燈會的,兇喪期間自然也就取消了。
過了滴水成冰的月頭,天氣一天暖過一天。
樓瀾開始時常站在廊檐下發愣,有時牧傾叫他一聲他都沒聽到。
“怎麽了?”牧傾走過去一把攬着他纖細的腰斜躺在軟椅上,捏着他的臉說:“你又開始發呆了,出什麽事了?”
樓瀾伏在他胸前,眼神忽閃,狀似欲言又止。牧傾等了一會,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只伸出雙手攀住他的脖頸,在他頸窩間蹭了蹭,“沒什麽。”
牧傾也沒細想,只當樓瀾還在為之前的事難過,輕聲道:“你若心裏有不舒服,就說出來。王府裏還有一打的搓衣板,我挨個給你跪一遍。”
樓瀾拿着牧傾一縷青絲,撅着嘴夾在鼻息下裝胡子,他沒聽到牧傾說什麽,早就走神了。
離赤玟的登基大典還有幾日之遙時,李威遠攜着南法趕到了京師,直奔容王府。下頭的人來通傳時牧傾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才過了幾日。
李威遠和南法料想也是日夜兼程才來的這樣快,尤其是南法,眉梢一絲疲态讓人想無視都難。
“牧傾你龜兒子的給老子滾出來!”人未到,李威遠罵罵咧咧的聲音就率先傳了過來。
牧傾在前廳和樓瀾逗鴨子玩,連頭也沒擡。
李威遠一襲将軍袍霸氣側漏,一腳跨進前廳滿身煩躁地坐下,自己倒了杯熱茶先遞給了南法,然後怒道:“你們都下去。”
溫侯之命一下,廳內的下人紛紛行禮依次下去,牧傾淡然朝後揮了一下,千鶴跟千尋也被他支走了。
樓瀾抱着小鴨子們要跑,牧傾忙笑着一把逮住他,“你下去做什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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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讓皇帝死,也早點說,我何必這麽短時間內往京城跑兩次。”李威遠怒罵道,顯然心情很不好。
牧傾淡然道:“我不是差人去北平叫你別來了麽。”
“是我讓将軍來的。”南法端着茶道:“路途遙遠兇喪趕不上不來也罷了,前陣子剛出那些事,新皇登基也不來,前朝那些文官不知又要怎麽說。”
“愛怎麽說怎麽說。”牧傾撚着一枚甜杏仁喂到樓瀾嘴裏,挑眉道:“大不了,你在北平整些亂子,到了動刀動槍的時候他們自然就閉嘴了。”
“你就知道盡出些馊主意。”李威遠道。
牧傾說:“你如今也是三朝元老了,自己脾氣也壓抑着點。”
李威遠皺了皺眉,一只鵝黃色的小鴨子撲騰着短小的翅膀在他腳邊打轉,他彎下腰用手指彈了一下,小鴨子腦袋一歪摔在了地上,又撲騰起來,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麽事。
屋頂上的影衛們各種心痛。
“哪來的鴨子?”李威遠看着牧傾道:“你孵的?”
“樓瀾孵的。”牧傾面無表情。
南法:……
李威遠來得匆忙,一個随從都沒帶,就帶了南法來。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習武之人幾日不睡倒也沒什麽,牧傾本打算叫他們一起用晚膳,但是李威遠心疼媳婦兒跟牧傾簡單說完就把南法塞房中休息去了。
牧傾牽着樓瀾路過的時候就聽見南法大吼一聲:“你別拽我的腰帶!”
樓瀾仰頭看了看牧傾,牧傾牽着他走過,勾唇笑了笑。
夜裏有些淅瀝的小雨,下一會又停了。牧傾将樓瀾圈在懷裏,他熟睡的樣子毫無防備表情柔和得像是要融化般。牧傾用手指慢慢輕輕地撫過他的秀氣的眉,明明是和赤玟一模一樣的臉,卻忽然間怎麽看都看不夠。
牧傾在樓瀾唇邊吻了一下,樓瀾習慣性地往他懷裏拱了拱,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登基大典之日,牧傾一身金黃緞滾白邊朝服,搖翅紫金冠簌簌作響。整個人華美而極具威懾,倨傲的雙眸中噙着一絲毫不掩飾的冷意。樓瀾揉着眼睛起來,看到牧傾正站在床邊攤平兩臂,千鶴正伺候他更衣。
“醒了?”牧傾發現樓瀾一副懵懂的樣子看着他,笑着坐到床邊,摸了摸他的臉道:“天還未大亮,你可以再繼續睡,我今日要進宮。”
樓瀾摸了摸他袖子,他倒是頭一次見牧傾穿成這樣,“你什麽時候回來?”
“要耽擱好些時候,自己乖乖的別亂跑。”牧傾說。
“我可以去找辰軒嗎?”樓瀾眼睛亮晶晶的問。
牧傾下意識就要拒絕,但是碰到樓瀾幼獸般明淨純澈的眼神,一時沒招架住,便應允了,把千鶴留在王府照顧他。
李威遠從房中出來,一身石青色朝服,也是多年沒穿了,不比他的将軍袍,穿上去只覺得束手束腳,本就不想來拜見新皇,這下臉色更糟了。
“将軍,你不笑也至少別這麽黑着臉,誰殺你全家似的。”南法環過他的腰,給他系好腰帶。
李威遠哼了一聲,他臉色不好更大的原因還是因為朝堂之上自然會見到李家的人。
新皇的登基大典隆重而繁瑣,封禪祭天,百官朝賀,朝堂之上一片石青、深藍中只有牧傾這一抹金黃,這是他專權的時代,他自然與所有人都不一樣。
赤玟一身明黃龍袍,由內侍扶着登上九五之尊的皇位,牧傾微微擡頭,看着他登上這令人豔羨不已的位子,眼中的冷意只更加深刻。
殿堂至上錦衣衛和禦林軍重重把守,有內侍喊禮道:“跪——”
文武百官跪在地上,唯有牧傾站在最前頭,他這雙膝蓋倒當真只向樓瀾彎下過,再往上倒兩代的皇帝也未曾受過他的跪拜禮。
衆人叩首時,牧傾看着皇位上的赤玟,而赤玟也在看着他,兩人對視。赤玟指尖僵硬地握在一起,明明是萬人之上的新帝享受百官叩拜,赤玟确是冷汗涔涔,臉色蒼白。
“朕尊先帝遺命,今日登基承繼皇位,封太子妃白氏為皇後。行仁孝之道,大赦天下……”
赤玟的嗓音隐約還能聽出有些沙啞,牧傾垂着視線不再去看他的臉。李威遠倒是微微一愣,他還不知道,赤玟已經複聲了。
而此時王府中,樓瀾洗漱過後跟南法千鶴一起在外面吃過早點,便直奔辰軒的住處。南法跟在他後面和千鶴并肩走在一塊,笑道:“這短短一個多月發生了何事?這麽快就和好了?”
千鶴揪着眉毛道:“哎,說來話長,都讓你給帶壞的,你說你好好讓大将軍跪什麽搓衣板,我家主子有樣學樣也給樓瀾跪搓衣板了……”
南法:“……”
“你們站在這裏,我進去一下就出來。”樓瀾忽然把倆人攔在院子外,說外便一頭紮了進去。
千鶴攤攤手:“那在這等着吧,咱王妃的吩咐。”
南法笑着搖了搖頭,走到旁邊買包子吃。
儀式結束後,李威遠就被李時蹤粘上了,這人是他父親的手足兄弟,自然是他的叔伯。李威遠早就跟李家斷得幹幹淨淨,現下只當他是個陌生人,一個陌生人纏上來,他自然沒什麽好臉色,一掌轟飛了李時蹤,把爛攤子丢給牧傾自己施施然回去找媳婦兒了。
養仁宮前殿,赤玟一身龍袍還未褪下,揮退了殿內的所有宮人,盯着牧傾呼吸控制不住的發抖,厲聲道:“你為何要這樣做!”
“皇上是指秦然?”牧傾淡然用蓋碗撇着茶末。
“你當初已下令處決秦然,為何又在今日改為淩遲!”赤玟勃然大怒,卻也掩飾不住心口的慌亂,眼裏竟是沁出一層濕薄的淚水:“為什麽一定要生生剮了他!”
“臣只是覺得,”牧傾微微挑眉,“謀逆之罪其罪當誅,橫豎是個死,只是一刀砍下去未免太便宜他了。殺雞儆猴,皇上不懂得這個道理嗎?”
赤玟按一按怒氣,正欲說什麽,千尋踏進殿來,附耳過去,牧傾卻微微擡手,漠然道:“就這麽說吧,若是前朝出的事也可讓皇上定奪。”
千尋道:“是,溫侯和李太師一言不合在九龍殿打了起來。”
赤玟皺起眉,牧傾淡然道:“打起來?”
千尋道:“回主子,是溫侯打傷了李太師,經大夫診治李太師心脈有些受損,有嘔血之症。”
“死了嗎?”牧傾将茶盞放下,不甚在意這件事,眸子裏寒潮湧動。
“并無性命之憂,但要卧床一兩月,李太師也是倔強性子,一定要溫侯登門賠禮道歉。”千尋說。
“皇上怎麽看?”牧傾說。
赤玟咬着下唇,又不說話了,比着手勢,“溫侯與你關系親密,你做主便好。”
“那臣告退了。”牧傾直接起身徑自離開,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他離開不久,赤玟一把掃落了桌上的一切,乒乒乓乓碎了滿地。他再也控制不住胸中的惱怒,恨得直想殺人洩憤。
“皇上剛登基,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都敢把自己當回事。”牧傾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手裏一把金扇錯開,搖着往宮門處走。
“主子打算怎麽做?”千尋問道。
牧傾目不斜視:“李時蹤是威遠的親叔伯,威遠自己都不把他放在眼裏,本王去摻合做什麽。回去找樓瀾。”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