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逃脫
第089章 逃脫
陸續因和薛喬之争吵到後半夜, 第二日醒的稍晚,淺眠被房外傳入的說話聲擾醒。
他迅速轉身,和對面床榻上的薛喬之對視一眼, 對方速即起身躲藏。
開門一看, 寰天道君和秦時都在房外不遠處,正争吵着什麽。
“北梁皇帝為了讨好你,膽大包天,什麽手段都敢用。”寰天道君嘴角揚出陰森冷笑, “本座倒是小瞧他了。”
“若他中了藥,你是不是打算順勢而為?”
秦時眼眸半垂,神色平淡喜怒不辨。
清越嗓音譏嘲:“不愧是聞風教出來的徒弟。”
秦時微微勾嘴:“換作寰天道君, 會如何選擇?”
寰天道君一怔, 随後哈哈笑了幾聲。
門動的嘎吱聲響, 打斷了二人對話。二人瞬間同時轉頭, 宛若無事一般看向陸續。
寰天道君意味深長注視他大半晌, 少頃後, 眼含戲谑:“道心穩固, 六根清淨?”
聽得陸續莫名其妙。
對方又無奈嘆笑:“往後別亂接東西吃, 想吃什麽告訴我,我派人準備。”
陸續不置可否, 扯了扯嘴角。
“師弟,今日想去什麽地方游玩?”秦時柔聲輕問。
“不知為何, 今日感覺全身乏力, 十分疲憊。”
方才二人的對話陸續隐隐約約聽到一些, 許多地方沒聽清楚, 但能肯定他們在說昨天催/情藥的事。
這兩人都知道。
那他就中藥了呗。藥效變了而已。
秦時和寰天道君同時一怔, 即刻伸手, 一人一只抓過他的手腕,探入脈門。
兩股暴戾靈氣強行撐開經脈,在體內蠻橫沖撞,交織游走,互不相讓争奪着他的氣海丹田。
令人彷如全身被掠奪般萬分難受。
偏偏脈門被牢牢壓制,掙脫不得。
過了半刻,沒探查出任何異常,二人才各自收回靈氣。
陸續方才随口胡謅,此時卻真感身體不适。
他半真半假道:“昨夜沒睡好,感覺疲憊困倦,想回房多睡一會。今日不想出門。”
他耐着性子聽完二人不知幾分真情幾分假意的關切囑咐,再次回了房間。
薛喬之從屏風後走出,暗罵一句人面獸心,冷聲問:“你真沒辦法擺脫他們二人?”
“沒有。”清潤嗓音語氣比對方還冷,“一個是我師兄,一個是我師尊的至交好友,平日在乾天宗,擡頭不見低頭見。”
還都是動動手指就能碾死他的絕世大能,他只能虛與委蛇。
薛喬之僵着一張冷臉,不置一詞。
“算了不說這個。”陸續漠然問向對方,“你傷怎麽樣?昨天那藥有沒有對你身體造成什麽影響?”
怎麽會沒有影響!不僅有,問題還很大!
薛喬之這樣的刺客,受過專門訓練,尋常的催/情藥對他來說毫無作用。
然而昨天的宮廷秘藥,藥性猛烈到連他都無法抵禦,理智全失,纾解了三次才将藥效完全消褪。
……他腦中想的全是眼前這個人!
即便現在藥效已經沒了,留下的後遺症,完全無法消除!
他咬牙切齒,繃着一張死人臉,走到床榻邊側身躺下:“睡覺!晚上行動!”
陸續:“……”
這人他娘的什麽态度!
秦時和寰天道君都沒這麽兇過他。
二人在房中養精蓄銳一整日,到了晚上夜深人靜之時,悄無聲息翻窗離開房間。
薛喬之當了多年刺客,平時就特意壓制靈息。
陸續隐藏靈息翻牆出苑後,躲在牆角陰影中待了一會,确認苑中沒有響動,秦時沒察覺他離去,才輕舒一口氣。
要躲過凡界皇宮的守衛,對陸續來說輕而易取。
二人趁着夜色,很快來到皇宮西側的密道入口。
這裏是一處被廢棄的冷宮,年久失修,宮牆斑駁殘破。
腐草中生出螢火點點,幽光萦繞,茂盛長草中不時傳來悉索蟲鳴。蕭涼衰敗的景象中又別有一番生氣盎然的獨特意境。
冷宮中有一口百年枯井,井下隐藏着密道。
“我走前面,你跟着我。要是情況不妙,你自己先逃。”陸續不等對方回應,已當先一步跳入井中。
井底長滿過膝的野草,他點亮符火,謹慎梭巡四周。
井壁處有一通道,道路狹窄,僅能容一人通過。
“還是我走前面,”薛喬之後一步跳入井底,大步一躍搶在陸續身前,“不知密道裏會否有機關陷阱。”
“別,”陸續側身閃過,走入密道中,“把你自己照看好。”
他得竭盡可能讓薛喬之安然無恙。
身後傳來不鹹不淡的一句冷聲:“幸好你只是我姐的朋友,不是我姐夫。”
陸續腳步一頓,這人莫名其妙說什麽呢!
“我和你姐絕無半點……”
“我知道。”冷聲似乎染上一點緩和笑意,“你腦子缺了那根筋。”
這小傻瓜怎麽會懂人間情愛。
陸續咬牙。
希望這條密道能通向外面。實在不行,他用師尊的神劍劈開一條通路?
他只想快點将人帶出去,然後通知薛松雨,後面的事再也不管。
二人一前一後,符火冷光在斑駁剝落的石道上投下兩道疊了一半的影子。
腳底偶爾踢到棱角分明的小石子,在寂靜狹長的甬道中激蕩出冗長回音。
兩人不言不語走了一段路,薛喬之陡然開口:“你就一點不好奇,我為何要刺殺北梁皇帝?”
“好奇。你會說嗎。”
“不會。”
陸續:“……”
他是真不想和這人說話。
過了一會,冰冷聲音又道:“我姐沒有告訴過你,我家的事?”
“沒有。一入仙途,即斬塵緣。凡界的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除了薛喬之的存在,薛松雨從未告訴過他,她入乾天宗以前的經歷。
正如他也沒朝她說過,自己的紅塵舊事。
“別人問我不會說,”薛喬之依舊僵着一張冷死人的臉,耳根和脖子在火光下燒出一片滾燙的绛紅。
“我只想告訴你。”
清潤嗓音平靜無波:“那你說,我聽着。”
“我是北梁人。”
薛松雨也出身北梁?
她不會也和北梁皇室有關?
北梁皇室出了兩位當世大能,是塊風水寶地?
陸續漫無邊際游思浮想,又聽身後冷音繼續道:“薛家世代效忠北梁皇室,我祖父和父親都曾是北梁統領兵馬的将軍。”
難怪薛松雨身上有一股兵戈氣,原來是将門之後。
他瞬間明白她豪放不羁的性格源自何處,一點不意外。
“薛家戰功彪炳,曾為北梁立下汗馬功勞。”薛喬之冰冷的嗓音驟然染上一縷恨入骨髓的怨毒,“薛家為北梁出生入死,到頭來,卻因為封無可封,被構陷貪贓枉法,擁兵自重,魚肉百姓,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陸續腳步一頓,沉默無言。
冷聲繼續訴說着心中憤恨和怨怒:“狗皇帝趁着千秋節,以朝臣慶賀的名義召我一家從封地回到北梁都城,又在皇城外埋下伏兵。我爹只帶了家中女眷和二百親兵回京,怎麽會是幾千兵馬的對手。”
“我們一家在混戰中失散。一個忠心耿耿的老将,拼死帶我殺出重圍,将我藏在一處無人居住的破舊民房內。”
“我受傷過重,昏迷了幾日才醒。”薛喬之閉了閉眼,“等我醒來,喬裝打扮混入城中時,薛家已被斬首示衆。”
“我爹,我幾個叔叔……薛家所有忠臣良将的頭顱都被挂在城門口,連幾歲的幼弟都沒放過。”
冷冽嗓音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有幸得到上天的再一次眷顧,在流落天涯的途中遇上一群凡界散修。他們說我有仙骨,能入道,便收留了我,教我修仙的功法和刺客的武藝。”
冷聲嗤笑:“從此我也成了一名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刺客。”
“我等了六十年,終于有機會潛入皇宮,刺殺狗皇帝。只可惜,功虧一篑。”
陸續默然一嘆:“你和薛松雨,在混戰中失散?”
薛松雨也他一樣,成功逃脫。
她沒在城門口看到薛喬之的頭顱,所以一直覺得他還在某個地方好好活着,從未放棄尋找。
薛喬之沉悶幾息:“應該是吧。我逃脫之後,再也沒見過她。”
“我以為,她已經……”
“她找了你很多年,你們姐弟很快就能重逢。而且你們現在都是修士,往後的日子一定會過得很好。”陸續頓了頓,沒問他,往後會不會再找機會刺殺北梁皇帝。
如果他執意要為家人報仇,薛松雨會作何選擇。
要是薛松雨打算幫薛喬之,他呢?他又該作何選擇?
北梁并非單純的凡界王朝,皇宮大內還有許多修士。
皇帝真出了事,秦時和寰天道君不會坐視不理。
“你……”薛喬之還打算問什麽,二人腳步同時一頓。
陸續:“噤聲。”
薛喬之點頭:“有什麽東西在靠近。”
一陣啪塔啪塔的聲響,帶着濃重的潮氣朝二人急速靠近。
前方不遠處,隐隐約約泛出熒紅亮光,在黑暗無光的狹窄通道內劃出模糊的流煌。
幾息之後,兩顆深紅光點清晰映入眼簾,鮮麗得幾乎能滴出血來。
“是狗皇帝派人豢養的妖獸。”薛喬之語氣冰冷,“陸續,到我後面來。”
陸續一臉冷漠:“在後面好好站着。把你自己照顧好。”
血紅的獸眼直直盯着二人,像是盯着久違的美味。
漆黑的身體完全融進黑暗之中,只能隐約看到從嘴裏呼出的腥熱白氣,和粘膩欲滴的垂涎。
“通道狹窄,地勢對我們不利,你……”薛喬之還欲多說,陸續已一劍當先,驚鴻掠影朝黑獸直襲而去。
銀亮劍光劃破虛空,似如流星,飒沓出一條炫目的長尾。
符火驟然明光大閃,将通道照耀得透亮。
一震驚雷巨吼同時響起,黑獸張開大嘴,森寒如利刃的巨大尖牙,迎向鋒銳劍光。
白刃同尖牙撞在一起,碰出清脆的精鐵铿锵。
陸續手腕被巨力一震,流風飛霜的飄逸身形飛退幾步。
這妖獸力氣好大。
清豔眉梢微微一皺,再次舉劍,三尺青鋒斜挑着攻向黑獸血紅欲滴的眼角。
劍芒快如疾風迅雷,凜冽霜寒的劍氣瞬間在漆黑的妖獸身上劃出一條深可見骨的細長血痕。
溫熱血花驟然四濺,在通道中湧落滴答回響。
黑獸爆燃震怒,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號,令人氣血翻湧頭暈腦脹。
下一息,漆黑的大爪如風似電,巨力猛烈朝對手一掌拍下。
陸續側身,提劍相擋。
通道狹窄,無處可避,只能和獸爪硬碰硬。
虎口被震出一道裂傷,他一咬牙,又一次橫劍斬去。
通體漆黑的妖獸飛退一步,四肢微彎,積蓄起足夠力道後,怒吼一聲,如離弦利箭悍然直擊。
陸續反應迅疾,手腕半轉,瞬間挽出一個劍花,銀色亮刃筆直朝前,等着對手自己撞上來。
黑影忽的一閃,乍然縮小,竟和長劍擦身而過,越過眼前敵人,攻向對方身後的另一個獵物。
糟了。陸續毫無預料,這妖獸居然能變形。
他速即轉身,然而通道太窄,身法施展不開。
黑獸尖銳的利爪襲向薛喬之。
薛喬之橫劍擋過一擊,被巨力震退幾步。
他身形尚未站穩,兇寒的尖牙又朝他咬來。
“退後。”陸續低喝一聲,同時側過身,一把将薛喬之推開。
狹窄的通道中,閃避不易。
為了不讓黑獸傷到薛喬之,他把心一橫,不再收臂躲閃,五指緊握成拳,将手臂擋在對手正前。
一股尖銳的疼痛刺入肌骨,順着血脈瞬時傳遞到心尖。
溫熱的鮮血四濺,在空中飛蕩出豔麗的血花。
“陸續!”生硬如堅冰的語音此時染上驚惶的柔軟,傷的明明不是自己,手臂和心底卻同時湧上撕心裂肺的疼痛。
“愣着幹嘛。快!”冷潤嗓音卻如同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似寒川在冰層下無波無瀾靜靜流淌。
薛喬之猛然回神。
他迅猛出劍,朝緊咬着陸續手臂的黑獸憤然一擊。
長劍刺穿黑獸頭顱,血紅雙眼閃爍的熒光逐漸暗淡。
陸續跟着掐了個劍訣,一道淩厲劍氣化作無堅不摧的風刀,将黑獸攔腰斬為兩段。
深深刺入手臂的咬力終于不再繼續加大,漆黑如墨的四肢無力垂下,黑獸終于失了生機。
陸續緩緩吸了一口氣,捏住漆黑一片的頭顱,猛力一扯,将完全陷入骨中的尖牙扯出。
血花在空中飛濺出一抹弧光,幾滴熱血濺落在白玉精雕的臉上,襯得豔色如畫。
獸身落地的重響拉回薛喬之驚愣的三魂七魄,他猛然撫上鮮血淋淋的手臂,倉惶又關切地詢問:“沒事吧?!”
“沒事。”陸續扯了扯嘴,嗓音清冷淡漠,“不要緊,小傷。”
薛喬之一怔,溫熱柔軟的語調又瞬間覆蓋一層堅硬冰霜:“那一擊我躲得開!用不着你替我擋!”
瑰豔雙眸驟然瞪大。
這人什麽态度?!
默念薛松雨的名字已經不管用了。陸續忍不住在心中一陣怒罵。
過了片刻,才長長緩出一口氣,忍住将他同妖獸一起斬殺的沖動。
薛喬之一副死人臉恨恨看向陸續,手上也沒停着,急切又小心細致挽起他的袖口,查看傷勢,治療傷口。
“老子自己來。”陸續冷漠抽回手。
“你手臂受傷,怎麽自己來。”薛喬之繃着冷臉,又将他手臂拉過,恨聲道:“別動!”
陸續面無表情,任憑手臂由對方擺布。他所有的力氣全用于壓制心中火氣,只覺精疲力竭,心裏累得慌。
他寧願多對付幾只妖獸,也不願對付一只薛喬之。
“行了!”薛喬之心驚膽顫替陸續包紮好傷口,表面仍然一副死人臉。
“以後別再這樣。用不着你幫我擋傷!”
陸續如畫的眉目同樣冷臉以對,無話可說。
二人冷眼對視半晌,薛喬之游移開目光,掩飾耳根紅熱,冷聲道:“能走嗎?是否需要多休息一會。”
“我手受傷,不是腿受傷。”陸續無情回怼,“快走吧。我還得在天亮之前趕回皇宮。”
話音一落,已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薛喬之陡然沉默,腳步虛浮無力地跟在後面,似如故意拖慢速度一般。
心中倏然升起一縷清晰念頭,他不想向前走了。
陸續渾然不覺,腳步越走越快。
迎面拂來帶着冷氣的寒風,二人都心知,出口就在前方。
沒走多久,平直的密道角度改變,變為向上的坡道。
順着坡道向上走,很快出到地面。
謝天謝地,這條密道是通的。
陸續長舒一口氣。不需師尊的神劍開路,他也順利幫薛喬之逃出皇宮。
密道口外長着過膝的雜草。此處應是城郊,四周留有殘破的斷壁殘垣,荒草蔓徑,夜風吹過,呼嘯出凄涼的低嚎。
“你即刻去往乾天宗。方向清楚?在西北。”陸續冷聲催促,“我已朝松雨傳訊,你到了乾元鎮,她會來找你。”
“一路只管禦劍飛奔,別和任何人發生沖突。”
他其實有些擔心,這裏離乾元鎮尚有十萬裏之遙,薛喬之路上會不會遭遇橫禍。
可惜他沒辦法護送對方前往。
“你呢?”
“我不是說了,得在天亮前回宮?”不能被秦時察覺他曾離開過。
“以後還能見你嗎?”
若陸續說不能……
……他就不走了。
“不知道,看情況。”陸續轉身走向密道。
走了兩步,又回頭:“如果路上遇到危險,即刻給我傳訊。”
雖然不知,薛喬之真遇到飛來橫禍,他趕過去還來不來得及。
只能祈禱一路平安。
時間已經不早,蕭逸身形邁開長腿大步,再一次進入密道。
目送竹清松瘦的背影消失在漆黑草叢之中,薛喬之靜立在原地,站了好大半晌,才默然轉身,化作一抹流光禦劍而去。
陸續穿過密道,再次回到皇宮之時,天光已經大亮。
腐草螢火消弭無蹤,破敗的冷宮只剩一片蕭涼死寂。
他眉頭微微一皺,時間緊迫,得急速趕回宮苑,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白日避開巡邏禁衛,要比夜間麻煩許多。陸續回到居所,剛翻牆入院,走到屋後,就聽到秦時和寰天道君的聲音。
“師弟,我要進去了。”
二人已經敲了一陣門,無人應答。
房內甚至沒有靈息。
陸續霎時驚出一聲冷汗。
他翻窗入屋的同時,門外秦時已經在下最後通牒。
怎麽辦?他身上臉上都沾了血污,不能直接朝被子裏躲。
如何才能不讓二人察覺,他曾出去過?!
房內一直無人應答,秦時心中疑惑,隔着門為自己的無禮舉動道了一聲歉,掐訣推門而入。
房門陡然打開,二人掃視一眼,目之所及處,沒有半個人影。
“陸續?”寰天道君心中一驚,大步踏入屋內,速即搜尋。
屋角屏風上,忽的黑影一晃。
他一步閃移到屏風後
——動作瞬間凝滞。
陸續趴在浴桶邊,緩緩起身,揉了揉惺忪睡眼。
“師兄,寰天道君?”
他像是沐浴時睡着了一般,神思尚有幾分恍惚。
過了一息,才揚了揚嘴角:“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
水氣氤氲,升騰着缥缈的煙霧。
墨色青絲如瀑,随意搭散在瘦削光潔的肩頭,勾勒出煙霞迤逦。
細潤淨白的脖頸,淩晰精巧的鎖骨,流暢緊實的身線,三千世界最引人入勝的桃源盛景,在波光粼粼的水波映襯下,分毫畢現。
秦時和寰天血脈瞬間沸騰出燎原烈火,昂然挺立。
二人僵直着身軀緩緩轉過身,如扯線木偶般,同手同腳走出屋外。
思緒也和身體一般灼燙僵硬,根本沒有任何餘力再去思索,為何毫無靈息,為何清早沐浴,又為何會睡着。
情潮如狂風惡浪,洶湧澎湃,唯一的一個念頭波濤狂瀾中無力沉浮:得馬上找水滅火,否則身心都會被烈焰燒成灰燼。
房門關上,兩道颀長身影消失。
熱氣氤氲的潋滟目光驟然一冷。
陸續從水中起身,下半還穿着的衣袍已被浸泡澆濕,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遐想無限的細長雙腿。
幸好他急中生智,直接躍入水中,洗去滿身血氣和髒污。
這樣應該能蒙混過去。即便二人生疑,他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不知為何沐浴時睡着,別人也拿他毫無辦法。
起身換下濕衣,随意套上幹淨裏衣,睡了幾日冷硬的長椅,如今終于可以睡上柔軟床榻。
藏在水中的傷口泡水後再次開裂,草草處理過後也懶得再管。
躺在榻上閉目養神,神游天外了大半日,到斜陽西沉,落霞映天時,終于等到薛松雨傳來的訊息。
薛喬之平安到達乾元鎮,姐弟重逢,一個甲子的希冀與找尋,最終迎來皆大歡喜的謝幕。
懸了一天的心中大石化作輕柔羽毛,緩緩飄落,陸續舒出堵在心口的長氣。
他功成身退,可以安心睡個好覺。
作者有話要說:
誤會小劇場
1.
陸續:藥性這麽烈,會不會對薛喬之身體造成影響?
薛喬之:對我心靈造成了極大影響。愛上了一個腦子缺根筋的木頭。
2.
秦時&柳長寄:見到陸續沐浴。好恨生在阿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