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王記(二)
第046章 王記(二)
聽到薛松雨的話, 陸續精神一震:“真是被人咒殺?”
“不能确定。”薛松雨搖頭,“我并未查探到确切的靈息,只是有種感覺, 死者身上曾經有過強于凡人的靈氣。”
“人死了一天兩夜, 有可能咒術的痕跡已經消散,捕捉不到,”她無奈看陸續一眼,“也有可能是高階法咒, 我查探不出來。”
陸續瞬間沉默。
薛松雨和他半斤八兩,修為低,符咒一道也不擅長。
“可能是殘留的靈氣已經消散。”陸續思忖片刻, “乾元鎮裏應該沒有修士會高階法咒。”
即便乾天宗, 也是得金丹高階, 才能施展極難被人察覺的高階咒殺之法。
沒有高階修士會殺雞用牛刀, 費大力氣咒殺一個凡人。
但他相信薛松雨的判斷。
王家人接二連三的死, 是有人蓄意謀害。
“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幫他們找兇手?”
薛松雨搖頭嘆氣:“我會的辦法, 都已經試過。除了猜測是被人謀殺以外, 找不出兇手的線索。”
“我給志專和管家王懷一人畫了一道符, 能防禦修為低于我的修士的咒法。其餘再做不了什麽。”
陸續默然。在凡人眼中,騰雲駕霧, 長生不老的修士看上去風光。
實則也和凡人沒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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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朝生暮死的蜉蝣,無論自己的性命, 亦或別人的性命, 都無法掌握。
凡界高門大戶內的争權奪勢, 陸續只能當做八卦故事聽聽。
還是個連載故事。
又過了九天, 薛松雨再次帶來最新的一回。
“又死了一個?”見她凝重神情, 陸續就猜到了結果。
薛松雨無奈點頭:“這回死的不是兒女, 是老爺子的孫子,老二家的。”
王家富貴,家中人丁興旺,兒孫滿堂。
“這回更古怪。”薛松雨白了興致高昂,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陸續一眼,“我說你能不能別這麽八卦。”
陸續咧嘴一笑。
薛松雨在宗門內同樣只有他一個好友,甚至可說将對她弟弟的情感都轉移到他身上。
二人有什麽話,只能同對方聊。
“上次他們請了個道士做法驅邪。不請還好,做完法事之後,家裏真出了邪祟。”
陸續微驚:“什麽邪祟?在乾天宗的法陣裏?”
炎天界極少出現邪祟。除了那些元神已成的元嬰大能,可以在肉身毀壞後元神不滅,奪舍重生外,尋常修士一旦身死,三魂七魄就重歸天地。
凡人死亡,更是如此,半個魂魄都不會留下。
雖有一些秘術可以禁锢生人魂魄,乾元鎮布有仙家法陣,這樣的情況不會出現。
“王三死後沒多久,”薛松雨伸出手指,算了算時間,“從他下葬那天開始,有人在家裏看到了王老爺子。”
王家老爺子,已經過世一年了。
“自老爺子死後,王家就接二連三出事。現在又有仆人看到老爺子的身影,已經有人傳言,是老爺子不滿那些不孝子孫,回來索命。”
“你去王家看過了,”陸續已經猜到,“什麽異常都沒發現?”
“嗯。”薛松雨無奈搖頭。
“或許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或許吧。但我有些擔心志專。我怕我的符咒靈力太弱,保護不了他。”
陸續默默看了她一眼。
這二十多年,薛松雨看着王志專從一個總角幼童,長成外表比她看上去還大一兩歲的成人,多少有些感情。
何況王志專是養子,從小寄人籬下,會讓薛松雨想起,她一直從未放棄尋找的胞弟。
“金丹修士沒那麽無聊,去咒殺一介凡人。”陸續安慰道,“放心吧,你的符咒肯定管用。”
薛松雨扯嘴,強顏歡笑。
二人随意擺談了幾句,她下午還有事,時間一到便離了陵源峰。
***
漫山花樹紅豔欲燃,飛花畫出山風的軌跡,輕緩盤旋,碎紅落在暗光浮動的白衣之上。
陸續站在塵風殿門口,還未開口求見,殿門已輕緩無聲地徑自敞開。
他來到書房,絕塵道君正靠坐在軟椅上,一手執書,一手不時拿起茶杯,優雅小啜。
陸續腳步輕踏,走到師尊身後,乖順地給對方揉肩推拿。
峻健勁瘦的肩膀忽的一僵,絕塵道君坐直了一些,換了一個更方便陸續揉捏的角度。
清朗雅音帶着笑意:“怎麽了?”
“師尊,”陸續微聲道,“弟子有一事相求。”
絕塵道君假意一嘆:“為師還以為,我的阿續想念為師了。”
陸續無視了他的調笑,将王家的怪事告知。
“又是問緣峰那個女弟子告訴你的?”高華朗音喜怒難辨,“你想做什麽?”
“師尊,弟子想下山,”陸續早已想好了借口,“上回我受傷,王志專邀請我進入王家,又提供傷藥,我欠了他一份因果人情。”
“他家出了事,我想去看一眼。若是不聞不問,恐有損道心。”
“這時你倒會拿道心說事。”清音雅調似乎透着一點微弱的冷哼,似有若無像是錯覺,卻讓陸續無端感覺有些冷冽。
“阿續,你還記得為師上次說過,若有事相求,該怎麽做。”
陸續霎時一愣。
他上回在腦內編排了師尊和明月佳人花前月下,共戲春風。
知道歸知道,他不能這麽做。
師尊怎麽看待他,他無法左右。
他對師尊萬般仰慕,如此輕浮不敬的舉動,萬萬不敢。
“阿,續?”
陸續繼續垂眸,幫師尊揉着肩。
陽光透過寬大的窗棂,斑駁光影映照出無聲寂靜。香爐中的冷煙緩緩流淌,浸染着清淡,卻毫不退讓的味道。
“若是為師不答應,你是不是又像上次那樣,偷溜出去?”
陸續仍然不說話。
他不知道。暫時還沒想過。但說不準。
萬一出現特殊情況,薛松雨在王家遇到什麽危險,他應該是寧願違抗師命,也要下山去的。
絕塵道君看似冰冷實則灼熱的手掌覆上他的手背,拇指在尺骨輕輕摩挲。
“連幾句哄為師高興的話也不願意說?”絕塵道君默嘆一息。
陸續并非不願讨師尊歡心。
端茶倒水,伺候奉承,他做什麽都心甘情願。
可惜附在師尊耳邊,這種帶着調戲意味的輕薄之舉,他實在沒這個狗膽。
也不敢随口敷衍,應下自己也無法确定的承諾。
“罷了,為師就是拿你沒辦法。”冰涼的嗓音軟了幾分,“你要是想去,為師陪你一起去就是。無論你有什麽請求,為師都答應。”
陸續陡然一怔。
師尊答應了,并且要陪他一塊去?
“多謝師尊。”精巧薄唇勾出迷亂人心的淡笑,“不知師尊哪日有空?”
絕塵道君迅速又優雅地起身:“你若高興,我們現在就走。”
***
乾元鎮百年老字號的王記糕點鋪,迎來了開張百年來,最尊貴的一位客人。
可惜王家人有眼無珠,認不出炎天界風光無兩的絕塵道君。
絕塵道君換下了流光隐耀的仙家法袍,只着一身簡淡青衣,仍是飄然出塵的高貴氣質。
薛松雨在門內被師姐們安排滿了打雜跑腿,沒時間一同前來,只給王志專傳了訊。
陸續和王志專有過一面之緣,王志專知曉他來意,心懷感激站在門口久候。
見面只寒暄了兩句,便直入正題,将兩位仙長迎進家門。
此時王家的修士,不止他們二人。
王家的四子和七女,也托人請來了修士。
“王家老爺的鬼魂出來作祟”此傳言一出,王家人的離奇死亡,就由外人不應指手畫腳的凡人家務事,變成了修士們該當降妖除魔的蒼生大事。
正氣浩蕩的修士們除魔衛道,拿點錢財也是理所應當。
陸續走入王家大廳時,有兩個修士已經坐在太師椅上,聽着凡人低頭哈腰的奉承。
絕塵道君将修為隐藏至金丹中階,是修士們不敢冷眼怠慢,也不會刻意迎逢,不高不低恰到好處的境界。
先來的兩修士同屬這一境界,見又來了一位道友,不緊不慢地起身見禮。
三人擡手行了一個道禮,開始自報家門。
其中一個自稱雲崖子,蓄着八字胡,身披八卦衣頭戴七星冠,作時常混跡于凡界的散修裝扮。
另一個外貌二十五六,長相端正,只說自己來自北方某仙門,不遠萬裏來乾天宗找一好友論道,暫居于山下乾元鎮。
他說自己姓張,門派和姓名都不方便透露,語氣傲慢不遜,處處暗示自己出身名門大派,不是無門無派的散修,地位高人一等。
絕塵道君隐藏了修為,自然要隐去道號,同張姓修士一樣,只說自己姓聞。
陸續默不作聲跟在師尊身後,區區一個築基,金丹修士根本不屑知曉他的名字。
誰料三人自報家門後,雲崖子轉向他:“聞道友,這位小友是?”
絕塵道君笑答:“是我愛徒。”
張道長仔細看了陸續半晌,意味深長朝絕塵笑道:“聞道友有此愛徒,實是令人羨慕。”
雲崖子小聲冷哼了一句,看似自言自語,聲音卻能讓在場之人都能勉強聽個清楚:“徒弟。我看是養的娈寵吧。”
帶個修為低微,模樣俊俏的小修士在身邊,既是徒弟,又是枕邊玩物,這樣的情況在炎天界并不少見。
雲崖子話說得小聲,大家難以接話,權且當沒聽見。
剛說完,門外又進來一位帶着徒弟的修士——是王家某房的妻室請來的。
王家人不放心別的兄弟姐妹請來的仙長,但凡平日有些人脈,都不惜花費重金,一定要自己請來一位才安心。
帶着徒弟的這一位,自稱決明道人。他的徒弟也是一修為低微,相貌柔媚的少年。
同陸續一樣,畢恭畢敬跟在師尊身後。
陸續心情頓時有些複雜。
看那師徒二人的神态,不知那個少年修士是不是他師父養的娈寵。
這對師徒一進門,衆人看向他和絕塵道君的眼神更加微妙。
可即便那一對師徒之間的關系不同尋常,他和自己師尊之間堂堂正正,毫無私情。
他的師尊光風霁月,懷瑾握瑜,才不屑做這等荒唐無道之事。
作者有話要說:
誤會小劇場
1.
陸續編排的腦內小劇場,被師尊要求現場表演。
陸續:我尊師重道,絕不能成為輕薄師尊的孽徒!!
師尊:阿晉的師尊文學都是騙人的。
2.
遇到另一對标準【師尊文學】中的師徒。
陸續不屑:雖然我穿了一本師尊文學,但我和師尊絕無私情!我要做師尊文學的一股清流。
師尊:是不是該向別的師尊取點經,如何才能變成阿晉的标準師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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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三緩口氣~~二月開始繼續日更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