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前奏
第041章 前奏
薛松雨進門的時候, 陸續反坐在凳子上,下颌抵着椅背,一動不動看着桌上放着的兇劍“無究”, 和一杯冷掉的茶。
她眉頭一皺:“又是秦時送來的?”
陸續點頭。
“裏面放了些什麽毒?”
陸續搖頭:“不知。但必定沒安好心。”
他剛打翻了秦時奉給師尊的那杯毒茶, 秦時就即刻給他送了一杯來。
這帶着殺意的威脅,太過明目。
秦時說這茶可以溫養經脈,對他結丹大有裨益。
那麽他的意思很明顯:詛咒他結丹失敗。
最好能受嚴重內傷,從此不能修道, 被師尊趕出陵源。
上一次,師尊和師叔,還有寰天道君商讨他結丹一事, 秦時顯然比他們三人心急。
給他準備丹藥?在丹藥裏動點手腳, 他結丹必然失敗。
這段時間, 秦時替他療傷, 指導他練劍, 對他的态度越發和善。
而秦時眼底閃過的鋒光和晦暗, 以及那濃戾到幾欲凝結的殺意, 他閉着眼睛都能感覺出來。
薛松雨憂心道:“你打算怎麽辦?把這件事告訴絕塵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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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麽說?秦時送我寶劍, 送我丹藥,指導我修行?這些師尊都知道。”
說秦時對他暗藏殺機?
證據呢?秦時下的毒, 絕對驗不出來。
秦時對他無微不至的關心,陵源的同門見了, 誰不稱贊一句大師兄心襟廣闊, 明月入懷。
若說秦時有意害他, 別人只會覺得他惡言中傷, 心腸歹毒,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秦時那麽多年的僞君子, 不是白演的。
就連師尊都一直對他深信不疑。
“不必擔心,”見薛松雨愁容滿面,陸續笑着安慰,“他不會在人前動手。背後那些陰謀算計,我知道怎麽防備。”
薛松雨看着陸續将冷掉的毒茶透過窗戶,潑在外面的泥地上,便斂去了臉上的擔憂神色。
他倆在這兒成日提心吊膽,憂心忡忡也沒用。
日子該怎麽過,還得怎麽過。
最終只能心嘆一句:聽天由命。
她轉移話題:“有一次在深木林,你見到問緣峰的幾個門人争吵,還記得嗎?”
今日過來,本也是為了給陸續說這件事。
陸續回憶片刻,點了點頭。
他還留有一些印象。
似乎是問緣峰的一個女修,遭到同門孤立排擠。他去找薛松雨練劍的時候,剛好看到她們争執。
“那日之後,徐婉時常來樹林,和我一同練劍。”
天璇法會将近,有意參加的修士們,修煉更加刻苦勤勉。
陸續和薛松雨這樣,少以和同門來往的人并不在少數,也有許多人要找安靜地方獨自修行。
陵源,問緣,寰天三峰交界處,那片古樹參天無人管轄的偏僻森林,便成了不願在自己峰內和同門一起修煉的修士們最佳去處。
陸續被禁了足,于興受了內傷要養,薛松雨沒了可以切磋的對手。
而在問緣峰內時常被同門找茬的徐婉,為了避開同門,也跑去了深木林。
自然而然和薛松雨成了一起修行的同伴。
雖未深交,長時間待在一起,關系也變得尚可。
“休息的時候,我們會坐在一起閑談。她上次見過你,那日問起,我便說了你是陵源峰的弟子。”
“她知你是我朋友,希望我能介紹你們認識。我沒答應,來問問你的意見。”
陵源峰某某,和陵源峰陸續,有着天淵之別。
陸續身份特殊,薛松雨沒告訴徐婉他的名字。願不願意結識徐婉,得先問過他的意思。
“我無所謂。”陸續毫不在意輕笑,“你哪天把她帶來就行。等師尊解了禁足令,我也還是要去那邊練劍,總會遇到。”
告訴徐婉,他就是乾天宗大名鼎鼎的漂亮擺設,也礙不了什麽事。
說起來,徐婉遭受同門排擠,和他境遇相差無幾。若是性格相投,大家還可以抱團取暖。
“還有呢?”陸續看薛松雨神色,便知她還有事要說。
“還是和徐婉有關。”薛松雨把玩着自己的大辮子,抿了抿嘴,“但這事只是我瞎想的,也就和你聊幾句。”
陸續點頭:“我知道。”
他又不是大嘴巴,不會将別人的秘密到處宣揚。
何況即便他想說,也找不到人分享。
“我有沒有給你說過,徐婉資質很好?”
徐婉入門十多年,就已突破金丹。現在已經是金丹初階修士中的佼佼者。
天璇法會,乃是炎天界道門盛會。三宗四門十二派都會派門下弟子參與。
大宗門要展現自己的實力,取得炎天界的話語權。
修士們同樣為此擠破頭皮。
天璇會對修士來說,最好的一點是,排名并非絕對因素。
只要能好好表現,得大能們看中你的資質和潛力,或者別的什麽令他們欣賞的閃光點,便能被收為入室親傳,從此一步登天。
徐婉的資質,比問緣峰親傳差了些,在內門弟子裏已算上乘。
她若是是參加天璇會,幫宗門贏得幾場比試,極有可能得到問緣峰主,或者其他峰主的賞識。
即便被別派的能人看中,改投其他宗門,在天璇大會上也是允許的。
——所以問緣峰的同門,一定會對她百般阻撓。
“我聽徐婉說了一件事。”薛松雨瞥了一眼陸續,“寰天峰陳棋的事,你肯定沒忘。”
陸續點頭。當然沒忘。
陳棋遭同門欺辱,被神秘魔修所救,贈予功法。
以他當時的心境,為了出人頭地,修煉魔門功法毫不猶豫。
“據徐婉所說,乾天宗有一個秘密傳聞,受同門排擠欺淩,又資質尚可的修士,遇到魔修的不止一個。”
陸續心中一凜,驟然浮現一個事件輪廓:“有魔修混在乾天宗內,專挑這樣的修士下手?”
例如陳棋和李意。
他們為了變強,不管什麽道,都願意嘗試。
“徐婉說,這是很少一部分人才知道的秘密,叫我千萬別到處宣揚。”
“那是當然。”
修煉魔功的人定然不會讓別人知曉。
陳棋陰溝翻船,純屬時運不濟。否則他現在還好好的待在寰天峰,當着一個地位不低的高階弟子。
關鍵是……
“她是怎麽知道的?”陸續眉頭微微一蹙,“她也遇到魔修了?”
以徐婉的現在的處境,那魔修極有可能來找過她。
或許藍男不分是她心中糾結忐忑,想找人傾吐,卻又不敢明說,只能以“我有一個朋友”“我聽別人說”這樣的說辭,将此事隐晦地告知薛松雨。
“我不知道。”薛松雨的大辮子在空中晃出一個半圓,無奈道:“這就是我瞎猜的地方。如果不是聽你說了陳棋的事,我也不會朝着方面想。”
聽說了陳棋的故事,再聽徐婉這麽一說,立刻就會産生相同的聯想。
陸續問:“她的修為,是否短時間內突飛猛進?”
“你問我?”薛松雨如同看弱勢群體一樣,關愛地看着陸續,“一金丹高階的魔修站你面前,你能分辨嗎?”
陸續:“……”
他不能。他和薛松雨這樣的菜雞,境界高一點的魔修,站眼前他都不知道。
李意也是因為煉岔了氣,走火入魔,才讓他感受到一絲極淡的魔息。
陳棋他們修煉的完整心法,有着極好的僞裝,只有寰天道君那樣的頂級大能才能看出異狀。
徐婉境界本就高于薛松雨,她根本看不出來。
“你要不将徐婉帶過來,我請師尊查一查?”
“不。”薛松雨神色鄭重地看了陸續半晌,才低聲道:“即便她真的修煉了魔門功法,只要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我不打算告發她。”
“我被峰主所救,帶回乾天宗。入了道門,成了道修。若當時是一魔修路過,大發慈悲救了我,說不定我現在就是魔修。”
陸續心中了然。
他不知薛松雨的過去,正如她也不知他的。
一但入道,就和凡界斬了因果。所有身為凡人時的前塵往事,便該一筆勾銷。
他不知她曾發生過什麽,為何同她的弟弟失散。
他只清楚,薛松雨從未放棄尋找。
若是薛喬之此時還在世,應當也是修真之人,也有可能入了魔門。
道統之争,并不涉及善惡。乾天宗裏那些欺壓同門的修士,未必就是好人。
何況他們只是天地一蜉蝣,随波逐流自顧不暇,哪管什麽大義蒼生。
“我知道了。這事我會保密。”
陸續擔心星炎魔君沖着絕塵道君而來,因此格外敏感在意。
陳棋金丹高階的修為,都看不透那個魔修。徐婉才初階,更不可能知曉。
何況這僅僅只是他二人的猜測。
“勾結魔修”是排除異己的最好罪名。
徐婉正遭受同門排擠,貿然一句話,就有可能被嫉妒她的那些同門拿來添油加醋大做文章,将她陷害成第二個于興。
他朝薛松雨揚了揚下颌,正色道:“你也不要和她牽扯過深。萬一她真的修煉魔功,一朝事發,極有可能波及到你身上。”
薛松雨點頭:“我知道。”
“诶,你說,”陸續打趣,“會不會有魔修來找我?”
他也和當初的陳棋,現在的徐婉一樣,被同門妒忌怨恨,遭受別人的冷嘲熱諷和孤立排擠。
“不會。”薛松雨毅然搖頭。
“因為我有一個好師尊?”
“因為魔修找上的都是資質上乘的修士。”
陸續無言以對。他這樣資質平平的庸才,魔修也看不上眼。
兩人又打趣了幾句,忽然傳來敲門聲。
木質的簡陋房門原本就大敞着,二人轉頭一看,于興筆直地站在門口,僵直得宛如一顆圓滾木樁。
陸續疑惑打量他一眼。
如今他們三人的關系,大苦瓜往常都是一聲“大哥,我來了”直接進門。
今日怎麽一反常态,恪守規矩?
正想問一句“怎麽了?”話還沒說出口,就見大苦瓜不停朝他擠眉弄眼。
他即刻警覺地朝外張望。四處梭巡一周,沒發現任何異常。
到底怎麽了?
他又将目光重新移回于興臉上。
這時于興神色端正,腰背直挺。如同在師長面前的老實學生,正色中又帶了幾分對嚴師的畏懼。
陸續一頭霧水,看着大苦瓜朝他打招呼,又在桌邊坐下,極力做出同往常一模一樣的舉止,卻因為身體過于僵直,一言一行都顯得有些用力過猛。
坐下後,于興從乾坤袋裏拿出一本書,聲音微顫:“大,大哥,這是最新一回的《戲春風》。”
陸續咬了咬後槽牙:“拿着滾蛋。”
難怪他今天行為異常。将他作為主角的風月話本拿到他面前,大苦瓜腦子裏缺的不是一根筋。
是根本沒腦子。
薛松雨拿起來,随意翻了翻,頗為不滿嘆道:“自從主筆輪到陵源峰的人後,內容就沒多大意思。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由鳳鳴峰的師姐繼續執筆。”
一年多以前的《戲春風》,故事還是絕塵道君,寰天道君,和鳳鳴峰主纏綿悱恻的三角戀。
寫到一半,作者輪換到陵源峰,內容就全是陸續和三位尊者不得不說的故事。
成了春宮話本。
而且這位陵源的同門為了洩憤,将陸續寫得特別的凄慘,受盡淩/虐。
陸續贊成薛松雨的意見。可一想到,她既然知曉,必定是看過……
他覺得應該把門關上,屋外吹來的風,此時此刻極度寒涼。
于興不贊同:“各有各的趣味。我雖也很喜歡《鳳鳴陵源》,但我們峰主單戀歐陽峰主,這事引起寰天峰許多師兄的不滿。”
“故事換了之後,追着看連載的人反而更多。寰天峰的同門都很期待……”
“大哥,”感受到陸續投向自己,幽寒似劍的陰冷目光,于興趕忙住口,朝他解釋:“這個月開始,主筆《戲春風》的又輪到寰天峰。故事也換了主角,是我們寰天的弟子。”
終于不用被寫進春宮話本,成日受人淩/虐了?
陸續心中一喜,迅疾拿起桌上的書。
……
“峰主……”楊師弟半跪在地,低泣着求饒,卻又受了狠重一擊。
“你叫我什麽?”
“師尊……”
攻擊未停,一劍比一劍兇狠。
“長寄……啊!”
殷紅順着玉柱緩緩流下,滴落在辰宿殿光可鑒人的金石地板上。
破碎的沙啞聲哭喊了一夜,換來的卻是更為暴戾的猛攻。
……
陸續啪的一聲合上書,心中忽然升起心驚膽顫的預感:“這書寫的什麽。”
于興朝他解釋:“說的是峰主和寰天峰小師弟。”
寰天峰從外門升上來一個小師弟,據說容貌更甚陵源峰的陸續。
峰主對他極為寵愛,将見令如見人的峰主令都給了他。
同門們只見過他本人,不知他名字,于是取峰主的神劍闕楊中的一字,叫他楊師弟。
因為這個小師弟許多人都親眼見過,寰天峰中有關他和峰主的桃色傳聞,比書中更多。
弟子們也比之前更翹首以盼下一回的《戲春風》。
陸續:“……”
雖然換了師門,換了名字,這人不還是他嗎?
他僞裝成寰天弟子,帶着峰主令調查于興的冤情,怎麽就和寰天道君扯上這層關系?
雖然寰天道君想收他為徒,也不是這個發展。
他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這件事有人告訴過寰天峰主嗎?”
哦,對了。寰天峰主那日和他一起得知的《戲春風》,他沒看過。
想來師尊也應當不知。
只有溫柔大度的鳳鳴峰主,才會興致勃勃說“自己也期待後續”。
陸續想着哪天找個機會,将此事告訴寰天道君。
以他獨斷專橫的性格,想必不會允許門下弟子這樣編排自己。
他應當會找到執筆弟子,命他換個內容。
誰料于興說:“峰主知道。其他峰的師兄師姐們所寫的內容,峰主不好幹預。但寰天峰的《戲春風》,要先經過峰主過目,他同意了,才能刊印。”
他又小聲道:“峰主也很期待後續。”
陸續渾身一頓,如遭雷擊。
柳長寄這個不講武德的瘋批!真就腦子有病!
他真正喜歡的是師尊,就算要看自己的風月話本,難道另一方不該是師尊?
……不過細細想來,越是喜愛的東西,越是放在心尖,珍之重之。只會在孤枕難眠的寒夜,于心中深深思念,怎麽會容許這些風月話本将人亵渎。
用來報複陸續拒絕拜師的不識擡舉,卻是恰到好處。
無奈嘆了口氣,陸續壓低幾分聲音,小聲問道:“你們有沒有聽過,有關柳峰主和我師尊的流言。”
“不是《戲春風》裏的故事。就他們兩人。”
薛松雨搖頭:“宗內傳聞,二位道君入宗後沒多久,還是金丹境界就已經結為莫逆。此後百年,二人并肩而戰,晉升元嬰和成為峰主的時間也相差無幾。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陸續眉宇微不可查地皺了皺。
他來乾天宗時日尚淺,深居簡出,少有和同門交流,對于宗內的奇聞轶事,了解非常有限。
很多事,都是他穿越來炎天界之前看的故事設定。
他自己沒在宗門內聽過寰天道君喜歡師尊的傳言,薛松雨她們來了幾十年,也沒聽過。
可見寰天道君不想這事被人知曉。
和秦師方休他們一樣,他也将此事壓在心頭,等有朝一日時機成熟,将修為盡失的師尊強取豪奪。
他暴虐恣睢,獨斷專橫,心機城府卻也極深。
觊觎師尊的那幾個大能,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保護師尊一事,任重而道遠。
這時于興忽然問:“峰主……大哥如何看待峰主。”
方才聊八卦時的興味盎然和心潮澎湃,已從喜慶味十足的臉上消失,大苦瓜又成了一副正襟危坐的端正模樣。
只是閃爍游移,不敢直視陸續的漂浮眼神,昭示他內心的惶恐。
陸續有些奇怪,大苦瓜為何突然有此一問。
他和寰天道君的關系,很難用單純的好壞來形容。
若是可以,他會盡量避免同對方接觸。寰天道君好狠鬥勇,兇殘狂傲,就連同為元嬰修士的峰主們也怕他。
可惜他不得不和對方有所接觸。
寰天道君看不順眼師尊對他好,要搶他這個“絕塵道君的徒弟”。
而且他還欠着寰天道君一個人情。
你們峰主是個瘋批——這種話,自然不能朝于興說。
他随口敷衍奉承:“寰天峰主乃是人中龍鳳,道行高深,豐神俊朗,氣宇軒昂,通情達理,實乃當世俊傑……”
“誰!?”
陸續倏然感覺到背後一股陰冷氣息,極其微弱,但沒能逃過他敏銳的直覺,激得他脖頸一涼。
有人将靈息隐藏得極為巧妙,站在他身後。
也不知究竟何時進的門,在他後面站了多久。
心念電轉間,他已拔劍出鞘,身形迅捷如風,轉了一個刁鑽淩厲的角度,将劍尖挑向敵人所在。
“你竟然能察覺到本座?”一聲熟悉的狂妄笑音傳入三人耳中,渾然天成的威儀令人悚然心驚。
虛空猛然扭曲,随着笑音的落地,無形的罡風幻化出一道颀長俊勁的人影。
于興的臉嘩的一下唰白,戰戰兢兢跪倒在地。
寰天道君抱肩而立,微揚的下颌昭示出傲視蒼穹的睥睨,對指在脖頸前的劍尖視若無睹。
陸續瞬間想通了事情的經過。
難怪于興一反常态,進門前先敲門,又站在門口擠眉弄眼朝他使眼色。
寰天道君又是和他一道來的,他當時就站在于興身後,用陸續曾見過的隐蹤術,隐藏了自己的靈息和身形。
以陸續的微末修為,不可能察覺得到。
後來于興進了門,在峰主眼皮底下,不敢再朝陸續暗中提醒。
他一直都站在陸續身後,将他們的談話聽入耳中。
于興的問題,也是在他授意下問的。
方才陸續敷衍搪塞的奉承,令他心中不滿,靈息有了輕微波動,才讓陸續察覺。
娘的這個瘋批,竟然如此正大光明站他身後,偷聽他們的談話。
陸續心中怒罵,他們方才,應該沒說什麽會惹怒他的壞話吧?
“即便元嬰修士,也沒幾個人能看破本座的隐蹤術。”寰天斜眸看了一眼指着自己脖頸的劍尖,不以為意狂妄輕笑,“你這一劍很漂亮。”
他伸出手,似是要去抓陸續手腕。
陸續先一步收回手,握劍行禮,冷聲道:“參見柳峰主。”
寰天道君愣了片刻,勾了勾嘴:“生氣了?”
“弟子不敢。”
一陣涼風吹過,從門外帶入幾縷朔氣寒煙。
“本座想看看,你平常什麽樣。”他像是鄭重認真地解釋,“你在聞風面前太過拘謹,對本座更是疏遠。只有這樣,才能見到你更為真實的一面。”
俊朗眉眼彎出柔和的弧度:“很有趣。”
令他深深着迷。
而那驚世的一劍,更讓他為之魂悸魄動。
陸續嘴角揚出僞裝的假笑:“多謝柳峰主誇獎。”
他收劍入鞘,又從兜裏拿出金燦光耀的峰主令,雙手奉到對方面前:“多謝峰主将令牌借與弟子,如今完璧歸趙。”
他先前以為,這東西像聖旨一樣,只是個載體,想寫多少寫多少。
後來才知,原來是尚方寶劍,峰主令僅有這麽一個。
他早有心歸還,可惜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寰天弟子的道袍可以找大苦瓜轉交,峰主令這等重要之物,不能經過別人之手,必須當面交還。
“本座送出的東西,豈有收回的道理。”寰天道君無聲輕嘆,“你拿着,以後就是你的。”
陸續垂眸,保持着這一姿勢,一動不動。
寰天沉默了半晌,也拒不收回。
他轉移話題:“你方才的那一劍,掠影驚鴻,嘆為觀止。本座想好好教導你,不讓你的天賦被聞風埋沒。”
“我不……”
“不用拜師。只要你願意學,本座定然盡心指教。”
“我不……”
“本座也不會讓你吃太多苦。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每日一個時辰,慢慢練。”
陸續不說話了。
他說一句,對方就打斷一句,而且自說自話,全然無法交流。
他已經拒絕過很多次——此生只拜絕塵道君為師。
柳長寄默默嘆息。
他拿陸續沒轍。退無可退,進不敢進。
只能将他放在心頭最柔軟的位置,任由他在自己面前放肆。
他斜睨一眼跪倒在地的于興:“走吧。”
于興手腳并用爬起來,一步一趨跟在峰主身後,戰戰兢兢地離去。
呸!陸續朝寰天道君離去的地方,吐舌做了個鬼臉。
薛松雨此前一直低眉垂首,此刻終于長舒一口氣,站直了身。
“你不光把劍架在秦時脖子上,還把劍尖指向柳長寄。我看你以後怎麽辦。”她嘴上幸災樂禍,臉上憂心難掩。
敢對柳長寄不敬的人,墳頭草都有于興那麽高。
陸續如此不識擡舉,日後難免遭他刁難。
“有師尊在,他不會真動手傷我。”陸續好笑又無奈,師尊是他的護身符,就算不為報恩,為了自己的小命,也得将師尊保護好。
若是師尊真有一天修為全失,落入他們之手,他也定然死無全屍。
作者有話要說:
靈魂小劇場
1.
陸續:秦時又送詛咒之劍,又下毒。
秦時:心累了太多章,不想說話。
2.
陸續:《戲春風》越來越扯談,應該叫柳長寄把書都燒掉。
于興:雖然但是,這就是峰主讓人寫的。
3.
陸續:柳長寄怎麽還沒放棄當我師尊。
柳長寄:本座不想當你師尊,只想做你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