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騙子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下意識認為魏竹生騙了我,他明明跟我保證過他根本就沒有碰青樓的女子。
而現在......
着實諷刺。
月琴說是魏竹生當日醉了酒,整個人暈暈乎乎的,但是口中不停喊着‘小苔’‘小苔’,然後就抱着她滾到了床.上。
若是眼前有鏡子,鏡中的我定是氣得臉色鐵青。
他口中喊着我的名字,卻睡着別的女子。
而月琴顯然是要糾纏不休了,她曲膝跪下,豎起瑩白手指,“魏夫人,我若有半句假話,必不得好死。”
“可媽媽讓我打掉孩子,可是我不想,我也不想再在那煙花之地過着曲意逢迎的日子了。”一大顆一大顆淚珠自她白嫩的臉龐滾下,她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請魏夫人收留我,我一定會恪守本分,不會逾越。”她再次仰頭,如山的長睫上一滴透亮的水珠應聲而落,語氣是極其誠懇的。
起先魏夫人臉色還一陣青一陣白的,現在眼見聚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便有些挂不住面子了。
最後只好将人不情不願請了進來,魏夫人派小厮去請大夫給人診脈,結果真的是喜脈,魏夫人只好将人安排好,等魏竹生下值再做決斷。
我越想越煩悶,留下來詢問月琴,直接開門見山:“你腹中的孩子果真是魏竹生的?”
她睜着一雙清澈的眼睛,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自然是的。”
我一時忍不住,“已經過了這麽些時日,誰不知你有沒有服侍過其他人?”
“我是請大夫診斷了的,那幾日除了魏大人,我從未侍奉過其他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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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到魏竹生親口對我的保證,我還是不服氣,“你紅口白牙一碰,我就能相信你了?”
“你若不信,我也沒有辦法,那就等這個孩子生下來,滴血認親。”月琴揚起下巴,說得氣勢洶洶,倒真好像是我冤枉了她。
這一番話将我徹底嗆住了,我擰着眉頭盯着她的肚子,而她似是察覺到,素手忙捂住腹部,對我換上一幅警惕的樣子。
同她對視了幾息,我愈發煩悶。
據我對她的了解,她平常大大咧咧的,是個見錢眼開的女子,在玉骨樓我并沒有發現她其他的身份,料想也不是主人的人。
其實,我倒更希望她是主人的人,這樣就能說明這一切都是假象。
而現在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但若是主人真的偷偷塞人進來,那麽我對主人來說也就無足輕重了。
越想越煩,回蘭瑟院時,我忍無可忍,狠狠踢了一下短橋旁的柳樹。
魏竹生,你這個大騙子!
暗自腹诽了他整整一日,氣仍是未消。
直至魏竹生黃昏時分下值回來,魏夫人一并将我,月琴,還有魏老爺和蘇嫣和喚來,滿滿當當一屋人。
看到這陣仗,魏竹生的神情肉臉可見地僵了僵。
“魏郎,你可還記得月琴?”
月琴見狀,纖纖玉指勾向魏竹生的衣袖,一雙美目顧盼生輝。
而魏竹生面上閃現驚疑之色,急于甩開她,而她竟要作勢撲到他懷中。
實在看不下去,我身體控制不住地上前,立馬扯過魏竹生,将二人隔了開。
“有話直言,拉拉扯扯做什麽。”
月琴面露失望,緊咬唇瓣,透過我凝向魏竹生,“魏郎可還記得兩月前的星河月明那夜,當時你醉得不省人事,是奴家照料了魏郎一夜。”
“我不記得了,姑娘到底有何事?還有你們,今日究竟是怎麽了?”
看不清魏竹生的神情,但語氣中我依稀感覺到了他的困惑。
“魏郎,我懷孕了,孩子是你的。”
一語落畢,空氣又沉寂了。
只留下月琴一雙希冀的眼睛。
只見她曲膝緩緩跪下,美目中潋滟泛紅,“魏郎,救救我好不好?”
“怎麽可能?”魏竹生邁步向前,轉目望向我,“我從未碰過她。”
他說的篤定,可我心裏還是像堵了一塊巨石一般。
現下他們各執一詞,不止是他疑惑,我更加疑惑。
“果然,魏郎還是忘記了那一夜。”
月琴拭了拭眼淚,有些自怨自艾。
“魏郎喝得神志不清,就算與我......”她頓了頓,頗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嘴裏也一直喊着是小苔姐姐的名字。”
“奴家不怪魏郎,能侍奉魏郎本就是奴家的福分,奴家更沒想到會懷孕,可是奴家不想聽媽媽的,将孩子流掉,奴家知道魏郎是個負責任的好人,魏郎為奴家贖身好不好?”
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她說得真誠又懇切。
“奴家不想再回去了。”
“奴家本就是不情不願,被家中父母賣到青樓的,求魏郎可憐我,求夫人可憐可憐我。”
說着,她便俯下身子,開始磕頭。
“咚咚咚”地一聲接着一聲。
魏竹生似是不忍,扶住她的手臂,眉頭卻是緊鎖的,“我可以贖你,但你腹中的孩子與我無關。”
“可是......”月琴仰起頭,吹彈可破的肌膚皺成一團,“孩子真的是魏郎的,若是魏郎不信,那就等奴家将他生下來滴血認親可好?”
她望着魏竹生,眼神充滿了期盼與渴望。
魏竹生捏了捏眉心,轉眸瞧了瞧臉色不斷變幻的魏夫人,又将探尋的目光投向我。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視線便移開,恰巧落在一旁安靜的蘇嫣和身上,我微微訝然,她倒是沒什麽表情,永遠一副不争不搶的樣子。
這時,月琴膝行至我面前,卑微至極,“小苔姐姐,蘇夫人,我不會搶你們的地位的,我只是想有個落腳處,陪着我的孩子平平淡淡過完這後半生。”
我皺了皺眉頭,不禁腹诽,這件事又不是我能決定的,求我有什麽用。
看我不語,她又膝行到魏夫人跟前,“夫人,求夫人給奴家一條生路,給這孩子一條生路。”
說時,她還故意撫了撫肚子。
這點小心思被我盡收眼底,我越發看她不順眼了。
魏夫人撫着胸口,高聲訓斥了她幾句,無非是看不上她的身份之類的,但最後還是答應她留在魏府,好好安胎,等生下孩兒滴血認親。
還說若不是魏府的孩子,定将月琴以欺瞞之罪告上官府。
在世俗中,就算是不合時宜的孩子,不知還好,既然知道了,就不會讓任何一個自家種流落在外。
所以魏夫人勉為其難地應下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看魏夫人的樣子仍是不解氣,我适時告了退,退出這一派煩亂。
這件事對我的沖擊力太大了,我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魏竹生若是大大方方承認也好,可是他卻選擇騙我。
沒走幾步,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苔。”
魏竹生竟追了出來。
不想理他,我繼續加快腳步。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碰她。”他一把攬過我的臂腕,臉上一派焦急。
“你怎麽證明?”我轉頭看着他,“你怎麽證明你不省人事的那一夜沒有旁人在?”
“對不起。”他懊惱地閉了閉眸,“我忘了。”
像是聽到了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我冷哼一聲,“忘了?”
“就一句忘了。”
“你對我的保證又是什麽?”
一聲一聲質問于他,話畢,突然發現自己反應有些過激,我只不過是個細作,管他的感情做什麽,他就是納七八個小妾也與我無關。
可我現在就是接受不了,心裏亂得很。
徑直甩開他的手,我疾步向前,快了一步回到蘭瑟院,進了室內将門闩插.上,不想同他說話。
“小苔。”他在屋外急敲門,無果,又去镂花窗棂旁探進頭來。
‘啪’地一聲,我幹脆将窗戶也關得嚴嚴實實。
“夫人。”
“小苔。”
“夫人。”
“......”
他沒法子了,又回到門外一聲一聲的哀嚎,祈求又卑微。
我幹脆捂住耳朵,用被子蒙住腦袋。
我想,他若是喊累了,總該會走吧。
漸漸地,夜色襲來,聲音也漸漸消失了。
我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前,映着月色,透過窗紙,我卻看到一團青黑色的影子。
他仍然锲而不舍地守在屋外。
有些煩人。
我猛地一下開了門,只見他原本半倚着門的身軀立刻失了重,向後倒來,雙臂胡亂地抓着什麽。
本是要幸災樂禍地整他一番,而我一看到他驚慌的眼神,卻本能地拽了他一把。
事情發生在轉瞬間。
等安然下來的這一刻,就是我靠在門邊,被他抱在懷中的一幕。
他微微彎了彎唇,竟還透出點得意的樣子,我蹙眉,立馬将他推了開,“去碰你的莺莺燕燕吧。”
他雙臂半懸在空中,眼睛露出茫然。
“小苔,我......”
他頓了頓。
“你怎麽就沒有想過是那個女人故意趁人之危嗎?”
聽此,我忍不住了,幾乎要被他氣笑了,直視于他。
“所以,你就可以撇清責任了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不是自願的。”他神色焦急地晃了晃我的肩膀。
“那你為何要深夜去青樓買醉?”
被他氣得我一時話沒過大腦,幾乎脫口而出。
氣氛瞬間冷了下來,他眉眼微擰,“我為何去青樓,難道你不清楚嗎?”
他的語氣摻雜着質問與責怪的意味,我霎時被滅了氣焰。
若不是我和莫修塵的事情被他發現,若不是我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他也不會去青樓尋我,更不會喝得酩酊大醉。
所以他是在提醒我對他的背叛,并且提醒我,是我先踐踏了他的尊嚴嗎。
現在,我能要求他什麽。
我又有什麽資格要求他。
作者有話要說:
祝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