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産
“你有沒有什麽事瞞着我?”溫熱的氣息灑在我耳畔,我幾乎痛得說不出話來,死死咬着唇。
一邊承受心髒的劇痛,一邊承受他的身體。
我有點忍不了了。
有那麽一瞬間,我真的想同他攤牌。
“少爺,夫人要生産了。”
這時,門外傳來凝香焦急的喊音。
他緩緩起身,我的身體軟軟地塌下來。
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雙拳緊握,拼命忍着痛,才沒讓他發現異樣。
他說了我聽不清楚,只看到他漸漸遠去的身影。
人走後,我蜷起身子,額頭不斷冒着冷汗,甚至連呼吸都是痛的。
我繃直了身子,喚來凝香,氣息極其虛弱,“今夜我有些累了,你代我去看看蘇姐姐。”
她好像看出我的不對勁,我急忙又催了她一遍,她才肯走。
終于将她支走,我半跑半爬到了苑中的西牆角,扒開老地方的青磚,裏面仍是空無一物。
這七日我日日都來看,卻日日都沒有解藥。
主人是真的要放棄我了嗎?
我強撐着身子,二十步的路程,竟用了一炷香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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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扒到門框,整個人像是洩了力,“咣當”一聲倒了地,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關了門。
眼淚再也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
疼,真的好疼。
我捂着唇,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無聲地嗚咽着。
苦澀的淚水劃過舌尖,這一瞬間,我腦海中忽而劃過死亡的念頭。
我到底在堅持什麽,為什麽不去死?
活着只會徒增痛苦。
或許在我幫父親推翻冤案之後,我就該去死了,這樣被主人控制着,茍延殘喘了五年,我究竟在圖什麽。
我想爹爹和娘親了。
我想我爹爹給我帶的糖葫蘆了,酸酸甜甜的。
我想娘親給我講的睡前故事了。
“兩只小白兔,青青草地走,遇到大灰狼......”
可她那麽溫柔似水的一個女子,最後還是纏綿病榻,病體枯榮。
我清楚的記得,臨終前,她枯槁的指節搭在我的手上,對我說:“忘了這一切,好好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說,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可希望又在哪?
淚水浸滿了我的臉龐,我什麽都看不到。
腦子昏昏沉沉的,在夢裏,我好像看到我的娘親了,她朝我微笑着,星眸閃耀,周身散着無盡的光輝,然後,眼前一黑,我徹底陷入了黑暗。
再次睜開眼時,一張清秀的臉龐赫然出現在眼前,他一雙杏眸中蓄滿了眼淚,小臉皺巴巴的,一下子就撲了過來,抽噎不停,“我來的時候,看見你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那一瞬間,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以為你死了。”
“小葉。”用力擡起僵了的手,我拍了拍他的肩,聲音卻是嘶啞的,“不會的,我暫時死不了,只是......太疼了。”
如果斷藥一次,只要能熬過疼痛,以後繼續服用解藥就好了,可若是熬不過......
幸好,我熬過了。
他抓住我的手腕,漂亮的眼睛中充滿了自責與擔憂,“是我來晚了。你放心,我說動了主人。”
“魏竹生有那麽重要嗎?”他忽然變了臉色,撒開我的手,擰着眉頭,一副忿忿的樣子,“比你的命還重要嗎?”
“你知不知道我求了主人多久?”
“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
“以後,我不許你再犯傻了。”
他故意捏了下我的肩膀,嗔怪道:“你聽見沒有!”
“好。”我勾了勾他的鼻尖,唇角用力扯出一抹笑。
小葉站起來,在屋內徘徊了一會兒,時不時看我一眼,似是有話要說。
最後他拍了一下手掌,躊躇的目光投過來,唇瓣一開一合的,半刻後才道:“我有件事想同你說。”
“你說。”
“主人在騙我們。”他盯着我,認真道。
我睜圓了雙目,狐疑地望向他。
“他曾說過兩年後會給我們解藥,放我們走。他根本就是在騙人,此毒根本就沒有解藥,每月的解藥也不過是暫時緩解毒性,只要毒藥深入五髒六腑,我們就徹底無可救藥了。他給我們的解藥最多只能再保我們兩年,他就是要榨幹我們的利用價值,然後讓我們死。”
小葉越說愈加憤恨,我更是不可置信,眉頭擰起,“你的意思是說,不管怎樣,我們注定會死,是嗎?”
他雙肩下垂,好像是洩了一口氣,頹唐地點了點頭,“是我偷偷聽到的,還有之前主人說放走的那些人,根本就是就是被他滅了口。”
“你想想,我們為他做了這麽多事,知道的也不少,一旦我們不為他所用,他怎麽可能會輕易放過我們。”
小葉的這一席話如一盆冰水澆下,徹底點醒了我,打破了一直以來存有的幻想,我還真以為主人能有一點良心,原他竟是個徹頭徹尾的無情無義之人。
他憑什麽,就算是他曾對我有恩,我對他所做的一切,難道還不夠嗎?
我攥緊了拳頭,仰頭一字一句道:“我要和他談談。”
“若是依舊如此呢?”小葉輕輕嘆了一口氣。
一時被他問住,我掀眸注視了他片刻,又垂下眼睫,心中默默嘆氣,将頭埋入胸口。
這是個很明顯的答案。
這時,一節骨節分明的玉指覆上我的肩膀,“不管你做什麽選擇,小葉都會跟着姐姐。”
他的語氣清亮中透着真誠與決絕。
望着他的清透的眼睛,我想要張口安慰他一番,卻發現不知從何處說起,都是亡命人,還有什麽可安慰的呢。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拉回了我的思緒,我忙催促,“有人來了,你快走。”
眼見小葉跳窗而走,我這才舒了一口氣。因着身體不适,又重新躺了回去。
屋門‘吱呀’一聲開了,熟悉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床榻。
想起昨夜魏竹生對我的試探,心中忽然湧出一股苦澀,主人要我死,魏竹生還這麽傷害我,我夾在中間,人不人,鬼不鬼的,着實厭煩至極。
我翻了個身,将後背留給他。
“是我昨夜太......”魏竹生頓了一下,語氣緩和了不少,“對不起。”
“是我近幾日心情不好,将怒氣遷到了你身上。”他繼續解釋。
我聽着,突如其來的委屈湧上喉嚨,我更加不想理他了。
“你......”他徑直上了榻,翻過我的腰際,四目相對,他霎時蹙起了眉,“你怎麽了?”
“一夜沒睡嗎?”他眼露擔憂,輕輕撫了撫我的眼角。
被疼痛折磨了一夜,精神怎麽可能會好,我心中滿肚幽怨。
若不是幫了他,主人又怎麽會懲罰我,而他昨夜還趁我不适逼問我。
我扭過了頭,獨自生着悶氣。
“你是不是吃醋了?其實......”他搭上我的肩,欲言又止,又翻了個身,直接将我壓在他身下,他定定望着我,氣息急促,“我心中只此你一人,你信我。”
只我一人又怎樣,還不是同旁人生了孩子,我還是不想理他,可身體卻被他鉗制着,動彈不得。
擡眸,只能對上他一雙焦急真切的眼睛。
“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我抿了抿唇,眼神瞥向一邊,聲音悶悶的。
“是個男嬰。”
我閉了閉眸,語氣中不自覺透着煩悶,“你應該很開心吧。”
“你給我生孩子,我才會開心。”他眼中的柔情似是化開了的蜜一般,我更郁悶了。
“既然你不開心,為什麽......”話說到一半,我生生咽了回去,原是想到我根本沒有立場問這句話,我本就是目的不純。
“你是不是有心事?”他傾下身體,吻了吻我的眼角,附耳溫聲道:“若是有什麽事你一定要同我說,我可是你夫君,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護着你的。”
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我恍惚一陣,望着他真摯的眼睛,“你說得是真的嗎?”
“當然。”他回答得利落又幹脆。
不知還來不來得及,可是我已經替主人做了很多錯事,就算魏竹生喜歡我,他這麽一個嫉惡如仇的人,又能接受我嗎?
我舔了舔嘴唇,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了。
還是先見一見主人,若是主人真的如小葉所說,就算是死,我也斷不會再為他做一件事了。
相對無聲,他也不繼續這個話題了。只附耳過來,咬了下我的耳垂,“我們生一個孩子吧。”
身體瞬間仿佛被電流擊到般,陣陣痙攣。
心中氣悶,我惡狠狠地掐了他一下,扭頭幹巴巴道:“我今日累了。”
他悶哼一聲,又笑道:“那我摟着你睡一會兒。”
最後他還不老實地舔了舔我的唇。
我不服氣推開了他,而他又像狗皮膏藥一樣貼了過來,我又踹了他一腳。
就這樣,反反複複,打打鬧鬧,他終于滿意地摟着我睡着了。
此後幾日,我見到了蘇嫣和的孩子,長得白白嫩嫩的,小小的一團,我見猶憐,而魏竹生卻不知怎麽回事,都沒有我興致高,好像不是他的孩子一樣。
我未多問,只當他是為了不讓我吃醋才這樣。
魏夫人喜笑顏開,一連幾日都抱着孩子笑得合不攏嘴,有一次還問我什麽時候給她生一個,我臉頰頓時染了燙,而一旁優哉游哉的魏竹生卻賤兮兮地勾起了一抹笑。
然後晚上,魏竹生果然不負魏夫人所望,說要同我造小孩,幾乎用盡了十八般武藝折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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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魏竹生去當值後,魏府大門外卻吵吵鬧鬧的,凝香告訴我,有一個大着肚子的美豔女子,可憐巴巴地在魏府門前要讓孩子認祖歸宗。
還沒咽下去的青稞茶差點嗆住我。
這我就聽不懂了。
但女人的直覺,卻讓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右眼皮突突地跳了幾下,我提起裙擺,直奔大門而去。
魏府門前除了小厮,還圍了一群人,被圍在正中間的是個打扮豔麗的女子,只見她眼角泛着紅暈,晶瑩的淚珠将落未落,纖纖玉手捂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她正在同魏夫人說着話,每說一句,身體便顫一分,當真是嬌柔動人。
我認得她,她名為月琴,自我被魏竹生從玉骨樓贖出來後,她便成了花魁。
但是她又為何大着肚子出現在魏府門前,我心裏咯噔一聲,最終拖着沉重的步子一點一點挪到了她們面前。
聽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我的手心漸漸發冷,大腦仿佛轟鳴了一聲。
月琴說她腹中的孩子是魏竹生的。
作者有話要說:
祝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