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痛苦
魏夫人就算是再大度,又怎麽可能容忍一個睡了兩兄弟的女人。
直到魏竹生握住了我的手,我才沒有失控。
下一刻,只聽魏竹生用微涼的語氣說:“除了讨論棋藝還能有什麽?”
莫修塵睜大雙眸,面上驚愕之色表露無遺,唇瓣翕動,好像是在無聲地喚着表哥。
魏竹生眼中警告之意直直逼向莫修塵。
而莫修塵黑眸中卻燃起火光,直直射了過來,定定道:“是嫂嫂勾引我,還将我勾到了床上。”
“她早就看我不順眼了,将那套狐媚手段都耍到了我頭上,以此來離間我與表哥的感情。”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再也繃不住,手中的木箸應聲而落。
“這等下.賤.坯子,姨母難道還要留她在魏府嗎?”莫修塵指着我,起身怒道。
我倏然擡眸怒視于他,明明是他強.迫于我,現在竟變成了我勾引他。
他憑什麽颠倒是非!
可我若是說了,不就間接承認我與他已經發.生關.系了嗎。
我不知道此刻魏夫人臉上是何神色,我根本就不去敢看。
就在我左右為難時,身旁倏而爆發出一聲輕笑,透着滲人與陰冷,“莫修塵,你不喜歡你的嫂子,就這樣造謠诽謗,肆意侮.辱,你眼裏還有我這個表哥嗎?”
“表哥,你竟然還要包庇她。”莫修塵滿是不可置信,而後又轉向魏夫人,傾近了身子,“姨母,我說得句句屬實。”
我亦是震驚不已,魏竹生竟真的選擇了袒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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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喜歡我到了這種地步嗎,甚至不惜撒謊。
修長的指節搭上我的腕骨,他輕輕捏了捏,我擡眼凝向他,只見他輕輕搖了搖頭,眼中擔憂之色盡顯,剎那間,我讀懂了他的意思。
“表弟所言,全都是假話。”我定了定神,手腕處肌膚相觸的暖意緩緩流如心間,我恍若有了無上的勇氣,遂而擡眸,直視莫修塵,“我從未與表弟發生過不正常的關系。”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出身,而且你下牢獄之災,也有我的緣由,但你因此對我懷恨在心,竟向婆母說出此等污言穢.語,實在是小人之心,狹隘至極。”
莫修塵瞳孔懼震,嘴唇一張一合的,目光不斷在我和魏竹生臉上逡巡着,“你們......”
“表哥果然大度。”他仰天譏笑着,笑聲滿含着諷意。
我實在忍不了了。
魏府怎麽養出這麽個渣.滓。
半刻後,他笑完了,撒完氣了,就要拂袖離去。
我不自覺地摸摸腰間,卻是空空的,都怪今早出來的太急了,牛皮短鞭落在了屋中。
而現在,我真的想再打他一頓,一想起上次他向我哇哇求饒的樣子,甚至還有點興奮。
這個莫修塵實在是欠教訓,若是放任他這樣下去,現在是吃喝嫖賭,不務正業,還要挑撥離間,不知何時就學會了燒殺搶掠,遲早會步葉敵的後塵。
“站住。”魏竹生出聲喝止,語氣似是淬了寒冰。
莫修塵回首,一臉沉郁。
“從今日起,将莫修塵逐出魏府,你以後怎樣,與魏府再無瓜葛。”
魏竹生用冰冷的語氣說道。
一語落畢,衆人皆驚。
我更是沒料到,他會為了我趕走他的表弟。
“表哥你......我是你的弟弟啊。”莫修塵瞠目結舌,指了指我,又指向他自己,“你就為了她這個狐貍精,要趕我走?”
“我給過你很多機會了。”魏竹生言辭凜冽。
莫修塵立刻撲向了魏夫人,用哀求的語氣說:“姨母,不要趕我走。”
“你知道我很小就沒了爹娘,姨母就像我的娘一樣,一個母親怎麽會趕走自己的兒子。”
“要走也是她走,她只不過一個小妾而已,說白了就是一個外人。”莫修塵又指了指我。
“姨母,你不會趕我走的對不對?”他再次請求,看起來頗為可憐。
魏夫人動容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竹生......”
“母親不必再說。”魏竹生打斷了她的話,徑直将二人隔開,直視着莫修塵,句句厲色,“你曾經都做過什麽,你我都心知肚明,而現在你還是死性不改,諒我魏府無法再容你了。”
“從此以後,你自立門戶也好,考取功名也好,都與魏府再無關系。”
“表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莫修塵這下徹底怕了,聲淚俱下,目光又投向魏夫人,“姨母,你說句話,姨母你不是最疼我了嗎?”
“金銀細軟不會虧待你,現在就收拾東西,立刻離開魏府。”
“表哥,我真的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眼見莫修塵要屈膝跪下,魏竹生卻将他扶住,寒聲道:“我已經不是你表哥了,來人,幫他把東西收拾好,将人趕出去。”
“表哥,姨母......”
“表哥,你怎麽會這麽狠心。”
“表哥——”
魏竹生一個眼神投去,來者的小厮立刻将人架了出去,那凄厲的餘聲回蕩在屋中,良久才散。
魏夫人不忍地望着離去的莫修塵,欲要發聲,魏竹生搶先一步,“母親,你斷不可再心軟了,他靠着魏府,整天無所事事,不學無術,此番将他扔出去,也正好磨磨他的心性。”
魏夫人作罷,單手扶額,嘆了一息。
至此,衆人沉重地散去。
回蘭瑟院的路上,魏竹生一直牽着我,我多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出了口,“你是為了我嗎?”
“是。”他轉過身,凝着我,月牙般的眼睛透着堅定。
我一時愣了。
回到屋中,正沉浸在喜悅中,魏竹生冷不丁突然說道:“其實在葉敵口中,還審問出了點別的。”
聞話,我神經立刻緊張起來。
“是、什麽?”我盡力壓抑着聲線的顫抖。
“他說給他毒藥之人是肅王。”
“什麽?”我睜圓了雙目。
竟然是肅王那個瘸子?
難不成主人效忠的人真的是他?
可肅王的栽贓陷害也太不聰明了,他要削掉太子的左膀右臂,可主人明知我在魏竹生身邊,難道就沒有想過我會臨時倒戈嗎?
照主人的防範程度絕不會的,他做事一向準備齊全,絕不會給自己留下隐患,可就算是如他心思缜密,也不免被人抓住小尾巴。
而這個肅王顯然不太高明。
除非肅王根本不知我知道烏青子毒藥一事,而且行事沒有提前通知主人,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
“那肅王如何了?”我試探性地問道。
“沒有鐵證,暫時動不了。”他眉間一跳,轉了話,“你可見過肅王?”
我一臉懵地搖了搖頭。
“玉羯枝露。”他凝着我,漸漸露出疑惑的表情,“烏青子這毒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瞳孔一震,原來他是在懷疑我?
心中不禁劃過一絲苦澀,眼珠轉了一下,我盯着他的眼,說得極其認真,“我曾在玉骨樓親眼見過,玉骨樓本就是風月之地,裏面混亂不堪,難保不會混進來什麽人,曾有一次發生了人命案,便是用的此法,一開始根本就不知那位客人是中毒而死,後來七日後,一位江湖的游醫才揭開謎底,我也是由此才知,因案子牽扯我的一位好姐妹,所以我才纏着游醫了解了此毒。”
我都有點佩服我的撒謊功力,簡直越來越純熟,反正我說的真假參半,就算魏竹生親自去玉骨樓查,也不會查出什麽來。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沒在說什麽。
“你是不相信我嗎?”
與他對視須臾,他溫柔地撫了撫我的鬓發,語氣平靜,“我......自然信你。我是你最親近之人,若是有什麽事,你也不必瞞我。”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聽出了些提醒的意味。
他還是在懷疑我嗎?
“後日太子在東宮舉辦冬日宴,你随我一起入宮可好?”
他語氣滿含請求之意,我愣了愣,垂頭自語,“我的身份怕是沒有資格吧。”
他的雙手随意地搭在我的肩上,“我說可以就可以,我已向太子禀明,太子也同意了。”
“那......”我揚起一個明亮的笑容,“好,恭敬不如從命。”
**
後日冬日宴,高屋建瓴,繁華如斯,多少長安城令人仰慕的貴公子皆聚于此。
魏竹生一一向我介紹。
我看到坐在上首頗具儒雅之風,侃侃而談的太子殿下。
視線往右下首望去,先是病美人安王殿下。
然後是坐于木制輪椅的肅王,然而他卻是繃着臉,一股陰鸷之氣撲面而來,一如傳言所說。這是我第一次面見肅王。
而當我視線移到左下首第一位時,我頓時瞳仁懼震,只見他身着绛紫色華服,姿态随意地斟了一盞酒,薄唇輕輕一勾,竟透出些邪魅之氣,他......
竟然是淩王?
那個傳言風流成性的淩王。
在玉骨樓,他曾喚我侍奉過他一次,用的是別的身份。
他朝這邊淡淡地瞥了一眼,我察覺到,立刻錯開了視線,差一點就同他對視上了。
目光投向門口,這時一抹熟悉的松青色身影踏入殿門,只對視了一瞬,窒息的感覺如海浪般席卷而來,我緊張地攥緊了腰間的縧帶。
主人他怎麽也來了?
手背被一抹溫涼搭上,身體不自覺地一顫,只聽魏竹生溫聲道:“你怎麽了?”
我強擠出一抹笑,“無事。”
席間仍時不時察覺到主人沉甸甸的目光,我根本無心在這東宮繼續待下去。
他定是知曉我幫了魏竹生,而這個月的解藥,他還沒有交予我。
還有七日,就要毒發了。
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會來。
除了主人的視線,我還察覺到另一道不善的目光,擡眼瞧去,逡巡一周,最後竟定格在淩王身上,只見他唇角浮起一抹輕浮的笑容,眼神侵略性地射過來。
我更加攥緊了指節。
淩王是怎麽回事,難道還對我有興趣不成?
那些關于淩王的風流傳言在腦海中蔓延開來,他可是比莫修塵還要瘋狂的人,府中姬妾無數,而且更令人無語的是,他還曾奪□□。
他奪的乃是禦史中丞的寵妾,美人身姿窈窕,翩翩驚人,本是中丞大人的掌間寵,只是偶爾見了淩王一面,不知怎的二人就勾搭上了,而這個寵妾竟被淩王迷住了,氣得中丞大人一口老血噴出。
這可是長安城盡知的淩王一大醜事。
被他這樣不懷好意的眼神盯着,我頗為不自在,便勾了勾魏竹生的手指,而他卻在一旁飲得自在,毫不推拒。
根本沒有發覺我的異樣。
戰戰兢兢在席間過了半個時辰,終于酒過三巡,魏竹生突然拉住我,說要帶我去個好地方,此刻正中我下懷,便立刻應了他。
他牽着我行至一棟富麗堂皇的宮殿,可外表看起來雖華麗,入了內殿卻是清清冷冷的,透着蕭索之意。
也不知魏竹生帶我來一個無人的宮殿做什麽。
然而,下一刻,耳垂突然被咬了一下,我渾身一個激靈,然後被打橫抱起,跌到他的懷中。
我忿忿地望着他,他竟拉我來這裏要做那種事!
急不可耐的魏竹生将我抱到了榻上,他舔了下我的唇,甜甜澀澀的酒味,立刻蔓延在齒間。
“魏竹生,你做什麽?這可是在皇宮。”
我推開了他的胸膛。
“放心,這裏無人。”
“太子會......”話還沒說完,他就封住了我的氣息,吻了良久,才道:“太子不會怪罪的。”
語氣缱绻而魅惑,他如扇的雙睫撲閃着,雙眸似水,裏面暈着層層漣漪。
他......誘惑我。
我有點後悔沒有攔着他飲酒了。
呼吸相近,交錯不止,就在我們吻得正難解難分時,殿門外猛然傳來一陣陣滾軸聲。
魏竹生的動作驟然停止,他立刻抱着我滾到了床榻下。
速度之快,好像是提前知道了一樣。
榻下擁擠,我和他的身體幾乎是緊貼着,他的氣息吐露在我耳畔,滑滑的,癢癢的。
我忍得難受。
氣不過,我掐了一下他的腰,都是因為他,若不是他一時興起,又怎麽會像老鼠一樣躲在這裏。
他一雙黑亮的眼睛眨了眨,微抿着唇,看起來好像還有點委屈。
無語地嘆了口氣,我別過頭,不再看他。
只聽得殿門一開一合的聲音,有人進來了。
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将才的滾軸聲越來越近,突然停在了不遠處。
一個尖細的太監聲音響起,在寂靜的宮殿中尤為突兀,“殿下,此處無人,可試一下你的腿。”
我微微驚疑,聽這言語,難道來者是肅王殿下?
忽然一抹柔軟又貼上了我的唇,如蜻蜓點水般,我欲要發作,他附在我耳邊道:“你看。”
我扭頭,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透過床縫,一只蟒皮長靴逐漸映入眼簾。
我又往外挪了挪,才模模糊糊看到那個男子的面龐。
的确是肅王。
他竟然......站了起來。
望着這一幕,我驚了。
緊接着,肅王繼續走了幾步,步伐略顯生疏。
“哈哈哈哈哈——”
肅王忽而仰天大笑,“本王終于站起來了。”
小太監的聲音又響起,“殿下還需暫避鋒芒,步步籌謀。”
“本王知道。”
說完,小太監又扶着肅王回到了輪椅上,一如往常的模樣。
肅王不是殘疾。
那麽他完全有可能會争奪皇位,就愈加證實了主人是肅王的人。
一陣車輪聲碾過,肅王走了。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可全身被魏竹生壓得出了一身冷汗。
望向魏竹生時,我隐約發現了不對勁,他好像全程都很平靜,跟将才孟浪的模樣一點都不同,難道他是裝的嗎?
此時,魏竹生轉目,用探究的眼神盯了我半晌。
我更加疑惑了,他是故意引我來此嗎?
故意讓我看到肅王這一面,以此來試探我嗎?
不過我可能讓他失望了,我素來與主人通信,從前連肅王的面都沒見過,今日他也試探不出什麽。
我隐隐感覺到了他的欺騙,心中悶悶的。
他曾說過他相信我。
他明明說過他相信我。
從榻下出來後,什麽柔情蜜意,我連裝到裝不出來了,對他頗為冷淡,賭氣似地往前走。
将才的暧昧一瞬間蕩然無存。
回府的路上,我意識到這樣可能太過明顯,欲要與他攀話,而他卻一言不發,連看我都不看一眼。
既如此,我也不再多言,一路上氣氛都悶悶的。
**
回府後,他沒有跟來,我便直接回了蘭瑟院。
此後幾日,魏竹生依舊未來尋我。
直至除夕這日,他破天荒地來了。
我眉頭緊蹙,望着他映着月光的高大身影,心中燥郁。
他為什麽偏偏今日來!
今晚,是我的毒發日。
他一句未言,直接就将我往床上推,我推拒他,可最終卻抵不過他的力氣。
就在這時,胸口開始疼了,密密麻麻的痛如萬蟲噬咬,逐漸蔓延到骨血。
痛......
真的好痛!
我想哭。
作者有話要說:
祝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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