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抗拒不了
我和魏竹生如履薄冰地跪在大堂聽魏夫人訓話。
“魏竹生,你還知不知道你夫人懷孕了?”
“日日跟這狐貍精颠三倒四,你眼裏還有沒有嫣和,還有沒有她肚子裏的孩子!”
“難不成你要寵妾滅妻!”
“母親,我......”
魏竹生剛出聲,魏夫人就擡手指向了我,指尖幾欲顫抖。“還有你——”
“一個從勾欄瓦舍出來的樂.妓,別以為竹生願意為你撐腰,就當自己是這魏府的主人了嗎?”
她複又轉向魏竹生。
“十年前,我們舉家北遷,讓你考取功名,替你尋這京都最好的夫子,你姑父為太子少傅,大理寺卿陳大人于你有知遇之恩,也算你半個師父,才提拔你做了大理寺少卿。這每一步路都是魏家替你鋪的,在這個狐貍精沒出現之前,你矜貴自持,從不談情愛一事,他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令你日日耽于淫.色之中。連嫣和孕中生病你都不去看一眼!”
“天家皇帝都知道雨露均沾,你卻罔顧人倫,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麽,拿嫣和肚子的孩子來應付你爹娘,難道這個孩子就不是你的了嗎?”
“你弟弟譚生整天同你表弟出去厮混,你這個做兄長的也不管管,何為孝道!何為兄長!”
魏夫人許是氣急了,雍容華貴的臉龐憋得通紅。
只聽魏竹生道:“魏譚生又出去鬼混了?我昨日明明警告過他的。我去将他帶回來。”
“你不要給我轉移話題!”
魏夫人拿起一旁的拐杖,憤怒地敲了敲地板。
他将我掩在身後,聲音急切而慌亂,“是我的錯,是我疏忽了蘇姑娘。”
Advertisement
“蘇姑娘?”魏夫人冷哼一聲,話中有話,滿言譏諷,狠狠剜了我一眼,“你和嫣和還真是相敬如賓,比不得你旁邊這個。”
我瞬然一驚,壓低了眉眼,這時魏竹生捏了捏我的手,暖暖的溫度在掌心纏綿。
“母親,我去看嫣和,稍後便去尋譚生。”
“好,你去,沈青苔留下。”魏夫人冷冷道,摻着冰碴的幽冷雙眸直直朝我射了過來。
“與小苔纏綿是我的意思,疏忽了嫣和和弟弟的人也是我,母親若是想教訓就教訓我吧。”
魏夫人顯然氣憤至極,尾音都發着顫,“你就這麽護着她?”
“日後兒子定多加改進,今日知錯不會再犯,還望母親放過小苔。”魏竹生重重地朝她磕着頭,雖是祈求,但語氣堅定。
“好,好,很好。”一道道地板劇烈震顫的聲音鑽進了耳中,令人振聾發聩。
魏夫人終于走了,我肩膀塌陷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
魏竹生先起了身,朝我伸出手,我搭上去,借着他的力站了起來。
我望着他,冷不丁問了句,“夫君不喜歡蘇姐姐嗎?”
魏竹生掀了掀眸,頓了一瞬,而後搖了搖頭。
“那你......”我剛要出聲,便及時止住了話,一想到他們連孩子都有了,我難道還要傻乎乎地問他們有沒有做那.種事?
魏竹生走後,天色漸漸蒙了一層黑霧,我恍然想起今日是主人分發解藥的時日,便疾步朝着蘭瑟院走去。
小葉定給我留東西了。
小葉便是我同主人之間通信的線人。
向西牆走去,順着牆角,在第十步前站定,我往外拉開一塊青色的板磚,取出裏面的信箋,信封鼓鼓的,除了解藥應還有些別的什麽東西,我疾步走進屋中,關好門窗。
這才拆開信封來看,其內有一手掌大小的錦囊,裏面有一個黑黢黢的藥丸,便是我每月的解藥,混着茶水我飲了下去。
繼續拆着信封,從裏面掉出來一塊玄色腰牌,上面印着一個‘左’字,摩挲着紋路,看起來像是隸屬刑部的腰牌。
展開信封,往下看去,我眉頭越皺越深,手裏的這枚腰牌仿佛有千金重。
主人說信封裏這枚‘左’字印的腰牌是假的,真的那塊不小心丢在了魏竹生的表弟莫修塵那裏,讓我以假換真,一日內務必拿到交給小葉,只能成功,不許失敗,否則我只有死路一條。
莫修塵乃是個風.流成性,不務正業之人,初來魏府時,魏竹生便告知我離他遠一點。
他的父母雙亡,魏夫人乃是他的親姨母,自他七歲起便接了他來魏府居住,至今已然十年。正因他幼時喪親,魏夫人不忍對他太過嚴厲,這才對他疏于管教了些,卻沒想到莫修塵蹬鼻子上臉,日漸驕縱,養成了如今這副纨绔子弟的樣子。
同魏竹生相比,就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就連魏夫人也險些管不住他,還差點帶壞了魏竹生的親弟弟,魏譚生。
而且每次莫修塵看自己的眼神總帶着點古怪,讓人渾身不舒服。
他簡直是玷污了莫修塵這個名字。
細細觀摩着這塊腰牌,這個‘左’字,好像有點印象,刑部好像有一位姓左的衙役,只不過是一個小喽啰罷了,若是犯了事主人大可棄掉,還至于這般讓我大費周章去偷腰牌嗎?
但我依稀記得好像在主人的議事廳看見過這個左大人的身影,看起來他和主人的關系好像不一般。
主人便是刑部的左侍郎,而我就是為他的升官發財鋪路的一顆棋子,每月還需靠着他解藥的施舍才能活下去。
他的命令我不得不聽。
正煩憂時,魏竹生回來了,我極速收好信封,只見他一身風塵仆仆,俊朗的面容郁色更濃,我走近,“夫君怎麽了?”
“刑部尚書死了。”他語調陰沉,然後拿起茶盞飲了一口,眉宇簇得更深,“在春香樓被人一劍封喉。”
我怔住了,忽有不好的預感。
“夫君可有什麽眉目?”
他緊緊閉上眸,複又睜開,搖了搖頭,手指猛一用力,茶杯應聲而碎。
“自從太子出事以後,總感覺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滲入朝中各處,無時無刻,搞得人心惶惶。”
他一番話說得激烈憤慨。
“而且大理寺素來和刑部不和,此次刑部尚書被殺,自然許多人将矛頭指向了大理寺。”
尚書被殺?刑部的腰牌?
我隐隐覺得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聯系。
忽地擡眸問道:“表弟和弟弟回來了嗎?”
魏竹生的聲音帶着點疲憊,“回來了,去尋他們時,他們已經從春香樓趕回來将要到家了。”
我驚愕,“春香樓?”
“沒錯,下午他們去了春香樓,就是刑部尚書遇刺的地方。”他擡眸看看我,一說到氣憤處,憤而拍案,“一個比一個吓得臉色煞白,這十幾年真是白活了。”
我極力分析着這幾處的聯系,表弟莫修塵和刑部尚書都去了春香樓,刑部尚書遇害,而主人說刑部左大人的腰牌落在了莫修塵身上,讓我務必取回。
這怎麽看,主人跟這兇殺案也脫不了聯系。
主人究竟在這其中充當什麽角色,刑部左大人的腰牌又在其中起了什麽作用?
就我現在所知,還不能全部梳理妥當,只能按着主人的指令行事。
我知曉主人上面還有人,但是卻不知他究竟效忠于何人,如魏竹生所說的自從太子五個月前圍獵時自山崖跌落後,摔壞了腦子,記憶好像也受了損,這朝局的雲谲波詭便又翻湧起來。
而我也是在太子出事後才被主人安插到魏府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太子頭腦受損,各路王爺定會蠢蠢欲動。
簡單來說,太子現在時而正常,時而瘋傻。
肅王幼時意外雙腿殘廢,只能靠輪椅度日,性情陰晴不定。
安王是個靠藥罐子長大的病美人,柔弱不堪。
而剩下的淩王呢,是唯一一個身體康健的,可他卻日日沉迷玩樂,荒.淫.好.色,比之莫修塵有過之而無不及,莫修塵好歹裝一下,這位爺可是直接把嚣張跋扈寫臉上了。
現今看來,這幾位皇子都不太靠譜。皇帝老兒都愁白了頭發。
不過,就這樣分析,我不知道魏竹生站的是哪一邊,主人又站在了誰那邊。
唯有确定的就是,魏竹生和主人絕對是敵對關系。
“近日我可能會有些忙。”他輕撫了下我的墨發,喚回了我的思緒。
我非常有眼色道:“沒關系,公務重要。”
服侍他睡下後,我卻怎麽都睡不着,思來想去到底該如何取得腰牌。
畢竟小命還捏在主人手裏。
翌日一早醒來,側榻空置,想來魏竹生又是早早就走了。
簡單梳洗了下,我朝着莫修塵的塵元閣走去,還未走近,遠遠地便看到莫修塵身穿紫色錦衣,帶着幾個仆從,背着手大搖大擺地踏出了院子,想必又要出去厮混。
不過這對我來說卻是好事。我緊盯着來來往往的仆人,趁無人時,偷偷溜進了塵元閣,在他屋中翻找一通,壁櫃角落通通都尋了個遍,可連個腰牌的影子都沒有。
我一時胸悶洩氣。
難不成在他身上?
都怪主人的屬下做事不做幹淨,還要我來給他斷後。
裝着滿心氣性,我索性走了出去,出了塵元閣不遠,竟看到大步歸來的莫修塵。
彼時,他手持折扇,端得君子之風,說出的話卻是暗含輕挑,“嫂嫂怎得在此?”
一想起我的小命,我忍住不适,扯了一抹燦笑,“聽說你棋藝了的,特地來向你請教。”
莫修塵一貫表現的風清霁月,外表看起來風度翩翩,可內裏卻實是頑劣心性,荒淫好色,琴棋書畫倒是樣樣精通,可卻是學來哄姑娘的。
“表哥呢。”他折起竹扇,在手中颠了颠。
“他忙公務去了。”
話落,他唇角簇起一抹狡黠的笑,伸手對我做了個請的動作,“既然是讨教棋藝,便請嫂嫂移步院內。”
我點了點頭,提起裙擺,走在前面。
室內我與莫修塵相對而坐,他提前燃了一盞香,須臾間滿室盈香,濃郁而馥雅,萦繞在鼻尖,我忽地有些不适,對面的他在認真推演棋藝,瞧起來頗為正經,不知為何,我心裏卻有些發慌。
“嫂嫂有些不專心啊。”他掀眸淺笑,提醒了一下。
我抿了抿唇,盡量表現得聚精會神,可我滿腦子都是那個腰牌,一想到這裏,忽然我大腦一陣恍惚,一個不小心身體往前傾去,推散了棋盤,黑白棋子一粒粒滾落在地,發出‘啪啪啪’的聲響。
頭暈得厲害,我單手抵住額頭,面前的景象不受控地變換起來。
“嫂嫂,你聞這香是不是很奇特?”
這時,莫修塵的聲音響了起來,帶着點說不出的绮麗。
我驀然反應過來,這香絕對有問題。
身子卻不受控制地軟了下來,再擡眸時,莫修塵臉上哪裏還有那一派正經之氣,滿滿的靡靡之色。
他朝我靠過來,“聽聞嫂嫂曾是玉骨樓連霸三年的花魁,可惜嫂嫂從前的模樣我未見過,甚感遺憾。”
我陡然一震,向後靠了靠,警惕地望着他,“你要做什麽?”
他拿起竹扇,扇尖撫過臉頰,挑起我的下巴,嗓音明顯透着愉悅,“嫂嫂玉骨柔膚,實在令人抗拒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