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香料 距離他上次聽到,已經整整過去十三年了……
聽到王芝的名字, 曹玉嬌神情明顯變了變:“你是說那位江淮參将沈清将軍的夫人……王芝?”
見到尹舒點了點頭,曹玉嬌終是手指輕顫着将帕子接了過去,然後一點一點打開, 最後從裏面慢慢地拿出了一枚晶瑩剔透, 用料極為考究的白玉镯子。
曹家以玉器生意起家, 曹玉嬌自是對一切玉料了如指掌,這一眼望去,就知這枚镯子極為珍貴, 帶着霧光的镯子不含一絲雜質,是難得一見的好料。
曹玉嬌緊緊盯着那枚镯子,嘴唇翕動,雙肩也開始劇烈顫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從那裏仿佛看到了昔日戀人深情的模樣。
他曾經說過:“玉嬌, 你如此之美,這世上究竟有怎樣一塊玉料能襯得上你的名字?終有一日,我定會尋來最好的玉料,為你打一只獨一無二的镯子。”
現如今, 曹玉嬌終将這枚玉镯拿在了手裏,可物是人非, 已經與那心中至愛之人陰陽兩隔了。
“我曾是王允生前舊友,對你二人之事稍有耳聞,所以我想這樣東西王允本該是親手給你的。”尹舒的聲音不大,眉宇微沉, “但他并沒能等到那一天。”
曹玉嬌躬下身子, 急速地喘息着,用帕子捂住了自己嘴巴, 肩膀劇烈地抽動着。
尹舒低聲道:“這樣東西王允一直留在身邊,後來由王芝代為保管,最近才輾轉到了我手裏,由我轉交于你。”
許久之後,曹玉嬌才緩緩擡起了臉來,将玉镯捂在自己胸口,面上竟有幾分釋然:“謝謝公子,讓我們用這樣的方式相見。”
“夫人節哀。”尹舒平靜地說道,“我來還有一事想要告知夫人,關于王允的案子,縣衙那邊已經結案,害死王允之人已被繩之以法,夫人不必過于傷心了。”
半晌,曹玉嬌才重重點了點頭,逐漸平靜下來,緩聲道:“尹公子,謝謝您替他和我二人完成了這個共同的心願。不過公子既然對此事如此了解,想必今日登門也不光是為了送我東西吧?”
“看得出夫人是聰明之人,那我就不繞彎子了。”尹舒微微颔首,繼而道,“今日尹某上門确還有一事勞煩夫人。”
曹玉嬌用帕子拭了淚:“尹公子但說無妨。”
“恕尹某唐突,我想跟夫人打聽一下您丈夫包永的情況,請問他是做什麽營生的?”
曹玉嬌聽到包永的名字頓時臉色一變,表情顯得很是嫌惡:“他……公子問起,可是因為我丈夫……和王允的案子有什麽牽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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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多慮了。”尹舒淡笑着解釋,“王允案已經了結。這不過是我作為王允故交,想要多了解些情況而已,還請夫人不要誤會,若是不方便就當是尹某冒犯了。”
曹玉嬌輕嘆了口氣:“倒也不是不想告訴公子,只是……這實在算是我們家的一樁醜事。包家是在關外做香料生意的,與我父親走得很近,深得我父親喜歡,也是因為如此,當年,父親才硬是要我嫁給了他。”說完又觸景傷情,曹玉嬌側過了頭去拭了拭淚。
尹舒不易覺察地皺了下眉頭:“但就我所知,您父親主營的可是玉料生意,怎會和包永産生交集?”
曹玉嬌搖搖頭,又有些自嘲地笑笑:“具體怎樣我也不甚了解,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和包永雖是夫妻,但我對他的了解,好像還沒有我父親對他了解的多。上一次見他都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具體他們是如何熟識以及生意上的事情,我确是所知甚少。”
“那就多謝夫人,今日打擾了!”尹舒躬身行禮,想了想又道,“尹某還有一個囑托,可否請夫人看在今日這枚玉镯的份兒上,對尹某此次前來及對話內容保密,包括您的弟弟曹玉骁在內?”
曹玉嬌愣怔了下,顯得有些迷惑,但她捏着那枚镯子還是點了點頭:“放心吧尹公子,我心裏有數,一會兒也會囑咐好下人的。”
這個曹府的背後一定還藏着更多的秘密,現在又和包家扯上了關系,而方才曹玉嬌說包家就是在關外做香料生意的,那是否會和這月麟香有什麽聯系呢?
尹舒一路想着,馬停在了慕風堂門口,一路穿堂進去,迎面就見一人在埋頭碾藥。
“喲!瞧瞧這是誰來了!難得啊,居然還是一個人來的!”
能操着大嗓門的陰陽怪氣嚷嚷的,全漠北恐怕就只有白慕了。
聞聲碾藥的那人慌忙擡起頭來,顯得很是緊張,站起身子:“尹……尹公子。”
“曲恒,當時放你出來的時候我也沒想到你居然真能幹得了這個。”尹舒搖着扇子走過來對着白慕揚了揚下巴:“怎麽樣?這個幫手用得可還稱心?”
白慕哼了一聲:“放他出來還不是一歸的主意。”他挑眉看着尹舒,故意挑釁道,“換做是你,恨不得要将人趕盡殺絕吧。”
尹舒才不吃他這套:“你愛用不用。趕明兒我跟許良印說一聲,他照樣還得回去吃牢飯去。”
曲恒有些尴尬地擡頭看看白慕,搞不大明白他們之間的關系,只知道尹舒在結案之後,就和許良印提出讓曲恒出獄将功補過。
雖說曲恒身上背着販賣寒食散和害死發妻兩樁案子,但寒食散的事情罪不至死,況且曲恒已經依數繳了大筆罰銀,也算是了結了此案,至于發妻之死,其實也和其自身沉疾有關,曲恒也在牢裏表現出了悔恨之意。再加上他配合衙門查案有功,所以一歸便向尹舒提出了讓他提前出獄的主意。
起初尹舒對此不屑一顧:“你難道忘了當時他是如何對我的?”
一歸溫和地笑了下:“沒有忘,但有的時候,遺忘比銘記更困難。‘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曲恒有他的過人之處,如果好好利用,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于是當了多年藥販子的曲恒洗心革面,從牢裏出來後第一時間就被白慕招進了慕風堂。
這會對着眼前勤勤懇懇幹活的曲恒,尹舒笑說:“白慕,要我說,曲恒可比你那些廢物徒弟頂事太多了。你白撿了這麽一個能幫你做事的人,你就燒高香吧你!”
“要領人情我也是領一歸的!”白慕還在嘴硬,挎過曲恒肩膀,“哦對了,我倆商量着過些日子想再開個大藥鋪,就在慕風堂邊上,就叫……恒秋堂怎麽樣?”
尹舒存心跟他過不去:“不怎麽樣,俗不俗,雅不雅的,一聽就是你取的爛名字。”
白慕沖他翻了個白眼:“姓尹的,你今天不會就是來砸我場子的吧?”
尹舒擺出一副懶得跟你計較的神情,正色道:“你們可知一種叫做月麟香的香料,我方才去了香料鋪,他們說此物貴重,非普通買賣之物。”
白慕剛喝了口茶,聞言直接噴了出來:“不是吧?你去個香料鋪問月麟香?那種東西怎麽可能随随便便拿出來賣!”
“尹公子,那月麟香可不是鬧着玩的。”曲恒也湊了過來。
“你倆倒是說清楚啊,這東西有什麽稀罕的?”
曲恒看了眼白慕,壓低聲音說:“這種香料極難制成,需要多種珍貴的草藥,而且制作周期之長,非尋常香料可比。”
“哦?”尹舒來了興致,“有什麽特殊用途嗎?”
曲恒清了清嗓子,顯得有點緊張道:“的确非常特殊。它可以……讓即将離世之人保持一種假死狀态。外人看上去就像真的死了一樣,但其實一息尚存,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就還算是活着的。”
尹舒一挑眉,饒有興味地“哦”了一聲,很是懷疑地看着曲恒:“有這麽神奇的香料為何我以前從未聽聞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白慕好不容易逮着機會可以損他,“傳聞這種香料的原材料只産于西域,極難獲得,所以價值極高,有人為了獲得這些材料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但據說極少有人能夠集齊這些東西,所以月麟香極難制成。所以久而久之,這種東西就只存在于傳說之中,入不得書了。”
“若真的只是傳說,那你們倆又是從何而知的?”尹舒皺起眉來,十分狐疑。
王允身為漠淵成員,行事極為小心,卻為查十三年前真相而遭人陷害。如今兇手找出,背後主謀卻遲遲沒有露面。
而王允為了不暴露自己并且讓尹舒知道他查出的線索,只有将此香料的名字留在了給玉青那封信裏,一定是有其特殊目的,必是指向了某個人或者地方,留得尹舒去尋找真相。
可為何如此神秘莫測的香料,白慕和曲恒二人卻全都知曉呢?
“我可是漠北百曉生!”白慕大言不慚道。
曲恒皺着眉頭像在回憶,片刻後緩緩道:“我是因為早點販藥,曾有幸聞到過一回,那味道先是甜香,再是濃郁,後味辛辣刺鼻……”
聽到他這麽詳細而準确地描述出來,尹舒眼睛倏而一亮,想必他是知道什麽關于月麟香的線索。
曲恒沒有注意到他神色變化,繼續說:“之前我去關外進貨的時候,遇見過一個做香料買賣的……私下兜售的淨是些官府查禁的迷藥,他給我聞過那月麟香,還說那香之所以金貴,是因為裏面有一味藥,乃契波國特産。”
“他還告訴我,其實配那位藥的其他藥材雖然難以獲得,但并非毫無辦法,單單這一味波國藥材,因為被牢牢控制在波國人手中,其他人無法獲得,所以才讓月麟香變得越來越稀有起來。”
一聽到契波國三個字,尹舒只覺心中猛地抽了一下,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
那是個極其遙遠又熟悉名字,而距離他上一次聽到,已經整整過去十三年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歸:我不在的時候你好像社會活動很豐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