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妄念 那幾根手指竟有難以抗拒的誘惑……
司徒亮這會正穿梭在各個桌子之間與人喝酒攀談, 大概是人逢喜事,這才沒一會功夫,就已經喝得臉紅脖子粗了。正在興頭上, 司徒亮全然沒有注意到就在不遠的身後, 有雙眼睛正在死死盯着他。
一歸悄無聲息地放下筷子, 鋒利的眼神掃過面前,将在座每個人剎那間的變化都盡收眼底。尹舒敏銳地感受到他的呼吸,正在逐漸變得粗重起來。
“來抓我啊!來呀來呀!”
幾個半大的小孩正滿地追逐打鬧着, 其中就有司徒亮的女兒大丫,在飯桌和人群之間來回穿梭,嘻嘻哈哈樂個不停。
似乎就在眨眼間,大丫突然一不留神重重撞在了司徒亮身上。司徒亮毫無防備,手中酒杯一抖, 杯中酒嘩啦一下, 全部灑在了他那件嶄新的赤紅長衫上。
“啊喲喂你個兔崽子,想撞死你老子嗎!”司徒亮掄起胳膊對着大丫的臉上就是狠狠一巴掌。小姑娘柔嫩的小臉上瞬間紅腫了一大片,哇哇大哭起來。
周圍幾個客人見狀紛紛起身好言相勸。司徒亮卻怒氣未消地指着大女兒說:“你個賠錢貨給老子滾遠點,別讓我再看見你!今天你弟弟百天, 你要掃了老子的興,看我今晚上不打斷你的腿!”
小姑娘被吓得瑟瑟發抖, 一動也不敢動。這時正在忙着盛面的包氏幾步跑了過來,一把摟過了她,柔聲安慰說:“不哭不哭,大丫不哭, 快給爹爹說對不起!”
小女孩抽抽嗒嗒地說了對不起。司徒亮卻還是餘怒未消, 身上這件袍子是專門為了今日新做的,這下髒了也穿不了了, 只得回屋換衣裳去。他罵罵咧咧了一陣,只得沖在座賓客說:“讓各位見笑了,吃好喝好。本人失陪一下,等會回來給大家賠酒!”
司徒亮前腳剛一轉身回屋,那玄色衣袍的男子立馬扔了筷子,站起身來,跟在他身後也走了進去。
似乎就是瞬息之間,等尹舒回身,身邊的一歸已經站了起來,大步追了上去。
又稍等了一會,見周圍無人注意,尹舒也跟進了院門。
說時遲那時快,一進去就聽堂屋裏猝然響起了一陣拳肉相撞的聲音,尹舒急奔進去,就見一歸剛剛擡手打掉了玄色衣袍男子手中短刀。那男子情急之下就要一掌沖一歸脖頸橫劈下去。一歸眼疾手快抓住男子手腕反手一擰,就聽見筋骨錯位之聲嘎吱作響。
尹舒再往旁邊看去,這時司徒亮早已被吓得魂飛魄散,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尹舒沒有絲毫猶豫,蹲身将短刀撿起,然後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拿了一團布料将司徒亮嘴堵了,又從袖間拿出一截短繩緊緊綁住了他的手臂。
尹舒動作相當迅捷,不及司徒亮反應,已然将他牢牢控制住了。
再看一歸那邊,那男子身手明顯遠不如一歸,只幾個回合,就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被一歸逼得連連敗退,急步往門邊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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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心他逃跑!要抓活的!”尹舒重一歸大叫一聲。
沒等尹舒話音落地,那男子就趕在一歸出手的檔口,就地一個滾翻,爬出門去。一歸緊接着就追了出去。
見狀司徒亮發出唔嚕唔嚕的嗚咽。
尹舒拿出剛剛那柄短刀,硬生生抵在了司徒亮的脖子上,咬着牙威脅道:“一會我把布條拿走,你告訴我在我進門之前發生了什麽。如果你敢叫人或者有其他什麽動作,就別怪我不客氣!”
他手上稍一使力,司徒亮的脖子上就多了一道極細的口子,滲出血來,痛感席卷開來,他瞬間就吓尿了褲子,忙不停地點頭答應。
尹舒去門口看了一圈,确定沒人注意,這才拿掉了司徒亮嘴裏的布條,厲聲喝道:“說!”
司徒亮聲音顫抖,看着尹舒:“剛剛……剛剛我進來換衣裳,然後就……”
幾句話沒說完,就覺尹舒的刀又逼緊了些,司徒亮不得不加快語速:“然後,那個男的,就剛剛先跑出去那個,進來拿着這把刀……要要要,要殺我,然後,那個高個的就突然進來了……之後的,你你你,都看見了……”
這情形和尹舒料想得完全一樣,又問:“你認識殺你那人嗎?”
司徒亮驚恐地看着尹舒:“怎麽可能認識……”他往後縮了縮身子,似是極為害怕,帶着哭腔問,“那你……你又是誰……”
尹舒才不去理會他的問話,又拿布條把司徒亮的嘴重新塞上:“你老實在這待着!敢動一步我就卸你一條膀子!”
這時門外傳來響動,尹舒幾步沖了過去,結果剛一走到門口,和剛要進來的人撞了個滿懷,擡眼一看,發現是一歸。
“小師父你……”他想也沒想就一把拉住了一歸臂膀,他袖子被扯掉了一截兒,尹舒正要去看他有沒有受傷。
可一歸一側身,尹舒就發現他身後居然還拖着一個人——
玄色長袍的男子耷拉着腦袋,正是剛才要刺殺司徒亮之人,只是這會動也不動,被一歸拖着也不掙紮。
尹舒伸手過去一探鼻息,瞥見他嘴唇烏青,唇角有未幹的血跡就明白了個大概,對着一歸道:“死士?”
一歸點頭:“方才我剛一追出去,他就咬破了毒囊,很快就氣絕了。”
這個結果并不出乎尹舒所料,只是有些遺憾沒有能夠抓到活口,逼出其雇主身份。
然後尹舒飛快地與一歸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既然死士并未得手,那麽他們需得趕緊控制司徒亮!
他們回到堂屋,把司徒亮綁到立柱上。尹舒沖他怒喝:“老實點!別出聲。”
現在情況已經非常明顯,背後的兇手已經完全清楚他們的計劃,甚至連他們要來找司徒亮之事都一清二楚,所以已經不在乎暴露自己,只求像殺徐媽媽一樣如法炮制,将司徒亮也盡快殺人滅口。
但幕後之人一直等到今日才殺司徒亮,無非就是怕打草驚蛇,企圖能夠避免引起多餘而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事到如今,既然尹舒他們的行動已經暴露,那麽為了引蛇出洞,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将計就計,讓幕後之人以為自己已經得手,反而能更快地露出馬腳。
尹舒擡頭沖着一歸狡黠一笑:“小師父,幫我搭把手!”
于是很快地,兩人協作,三下五除二就把死士身上那件玄色長衫脫了下來。
緊接着,兩人不顧司徒亮掙紮,愣是把他身上那件潑了酒水的赤紅色褂子也扒了下來,又掰着他手腳強行将玄色長衫換上,再重新綁回立柱。
最後他們将司徒亮的袍子重新穿在了那死士身上。因那人服毒而亡,這會已經面部浮腫,五官難認,恐怕就連他生身父母來了也很難辨出此人來了。
做好這一切後,尹舒和一歸回到堂屋,對着司徒亮坐了下來。
“說說吧!”尹舒坐在司徒亮面前,手裏玩弄着那把匕首,他手指十分靈活,一柄和手掌差不多長的匕首在他細長的指尖上來回翻飛着,一直都沒有掉下來,那樣子一點也不像剛才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面對一個殺人兇犯,卻是顯得悠然自得。
一歸看了他一眼,他一直覺得尹舒的手長得十分好看,這會看去,莫名就覺得那幾根手指竟有幾分難以抗拒的誘惑,好像此時他手上玩着的不是匕首而是別的什麽東西,盯了看了半天後才強行別開了目光。
司徒亮梗着脖子嚷道,“你們再不把我放開,我可就喊人了!”
“呵。”尹舒不由露出譏諷,“喊什麽,喊來縣衙的人将你逮了去嗎?”
司徒亮一怔,神色立即就變了:“你說什麽!”
“你毒酒殺人,謀財害命。”尹舒臉色突然一沉,“怎麽,衙門不該逮你嗎?”
“你你,血口噴人!”司徒亮臉色煞白。
“哦,是嗎。”尹舒嘴角挑起,突然兩只手指輕巧一擡,竟夾出一張小小的字條來。
司徒亮一件那東西頓時啞聲,方才辯解時的嚣張氣焰全無,整個人就像只霜打了的茄子。
原來,方才在給兩人換衣服時,尹舒在那死士身上搜到了這張字條,上面工整地寫着一句話:卅日卯時,永安王宅。事成十日後,賞銀五千。
當時那死士闖進來,第一件事竟不是殺人,而是奔着司徒亮床頭的那個木匣子去的,在找到了這張字條後才去殺司徒亮。也就是趁着這個間隙,一歸闖了進來,阻止了死士的動作。
這張字條是有人指使司徒亮殺人的鐵證,此時面對那一排子,無亂如何司徒亮徹底無法辯解了。
大半年前,家境并不寬裕的司徒亮染上了賭博,每天都要去千樂坊玩到夜半三更,雖說也是有輸有贏,但時間一長,他發現自己口袋裏的錢是越來越少。正當他決定金盆洗手,戒除毒瘾之時,千樂坊的老板卻主動跟他提出了如果一時周轉不開,可以賒賬的辦法。
那就像是個無底洞。
司徒亮本來每日還要幹些零活,現在只要有時間就要去賭坊一擲千金,剛開始他想等到贏了錢就能把欠債的窟窿填上,但不料日複一日,賒的賬只有增而無減。終于直到有一天,讨債的人找上門來,揚言說如果再不還債,就要占了他家房子。
眼瞅着老婆包氏肚子又大了。家中爹娘一直都盼個孫子。這會說什麽也不能讓人家把房子搶了。可這要是真生了小子,他欠了一屁股債的可怎麽養活的了這一大家子人啊!
大概真是老天爺開眼吧,就當他覺得走投無路之時,突然有一天在家門口撿到了一個信封,打開一看裏面裝着張字條,以及五十兩的飛票。
當時司徒亮對着那張字條看了無數遍,确定上面明明白白寫的就是五千兩白銀,那就意味着如果他得了那筆銀子,不但能還上賭債,還能保證全家六口都衣食無憂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管他呢,先拿了這五十兩再說。
于是他拿着飛票換來的五十兩直接進了賭場,就是那天,他遇到了和秦木南賭雙陸的王允,并且注意到王允獨愛那種自南滇而來的雲谷酒。
就當他盡興而歸之時,又在門口看到了一個信封。這次裏面裝着一包藥粉,然後是一張新的字條:爾已應約,事成錢到。
司徒亮面對着尹舒,垂頭喪氣,嗫嚅着承認道:“ 于是,那日當晚我就拿着酒去了王允家。”
作者有話要說:一歸【面不改色】:我在看他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