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桑青時轉身出了客房。
再呆下去,怕是壓不下去這股邪火了。
他平時不大抽煙,應酬的時候偶爾一根,不成瘾,這會兒需得排解,煩燥地從櫃子下層翻出半盒,順手抓個打火機開門去了卧室陽臺。
細小一簇火光燃起又熄滅,桑青時手撐着欄杆,吐出的煙融進冷風寒氣,成了霧,散開籠住視線。
也并非硬要做這君子,只是清楚不能把跟唐遠的關系複雜化,目前這樣剛好,否則不易收場。
他确實受到了誘惑,所以要回避。
待煙燃盡,他回卧室準備再沖個涼,房門猝然被人敲響。不是規律有節奏地敲,而是輕一下重一下,指頭一聲掌心一聲地亂拍,聽就知道是誰。
桑青時嘆了口氣過去,只給唐遠開了條門縫兒。
唐遠就從門縫兒裏鑽出一顆頭發亂蓬蓬的腦袋。
“你又要幹嘛?” 桑青時堵着門,沒準備放他進來。
唐遠還是那缺魂少魄一臉醉相,半分沒清醒,口齒也含混,“我想洗澡。”
桑青時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緒崩了。要不是知道這小子不喜歡男人,都懷疑他是故意來點火的,咬着後槽牙反問:“你想洗澡關我什麽事?”
唐遠苦着臉探出一只手,無意識地抓住門邊。他手指又細又長,皮膚微有些幹燥,白得能看清血管。又與女孩子那種嬌軟的線條不同,筋骨關節處帶着恰到好處的力量和鈍感。指甲幹淨,大概是為了練琴修得短而圓潤。
抓在了桑青時的癖好上。
“我衣服脫不下來……”
得是多有修養,自控力多強,才能經得住一個處處踩準他審美的男孩對他如此不設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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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會脫衣服以後不如就光着吧。” 桑青時不由想起了幫唐遠脫公仔服那次的狼狽,“四歲那個都會自己脫。”
唐遠置若罔聞,仍一臉祈求地望着他。
桑青時無奈至極,“是你進來還是去你房間?”
唐遠又探出一條胳膊,兩只都舉到身前,“動不了……”
桑青時一把将唐遠拉進來,這才看清他的樣子——耳機線和圍巾繞在了一起,又把脫到脖子上的毛衣纏住了,兩條胳膊卡在袖子裏,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站好別動。” 桑青時命令。先解救出唐遠的胳膊,把卷着的毛衣拉下來,又去理他的耳機和圍巾。
“嗝…… 唔……” 唐遠被擺弄得直晃,忍不住打了個酒嗝。
桑青時後退半步,指着他恐吓道:“再敢把酒吐我身上你試試?”
唐遠表情堅定地搖頭,“不吐…… 不吐…… 酒都是花錢買的……”
“可真是有道理啊。”
桑青時重新将手搭上唐遠的脖子,兩三下拆掉耳機解了圍巾。
“擡手。”
唐遠順從地舉起胳膊,任桑青時把他的毛衣掀起來。
以兩人的身高差距,脫個衣服宛若拔蘿蔔,唐遠覺得自己脖子都要給拉長了,原本就因為被扛上樓搞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更像個炸了的雞窩。
桑青時順手揉了一把,把毛衣丢到一邊,壓抑道:“滾吧。”
唐遠面色潮紅,神志不清,又擡起胳膊說:“脫衣服……”
桑青時看出唐遠是叫他給脫剩下的衣服,氣笑了,“你這又讓我抱你,又讓我給你脫衣服的,我收養的是桑葉,我收養你了嗎?”
唐遠遲遲等不到動作,不滿地咕哝了一聲,示意桑青時快一點。
得,現在說什麽唐遠都聽不進去了。桑青時放棄溝通,粗暴地拉住唐遠的棉 T 恤一把掀掉,露出裏面淺藍色的保暖衣。
這特麽到底穿了幾層啊。
于是保暖衣也被桑青時給掀了。
“褲子不用我了吧?”
桑青時發覺問這話時,自己內心在掙紮。
唐遠搓了搓手臂,低頭看看褲子,伸手要脫,手腕被桑青時一把攥住了。
“回你房間去。”
桑青時忍無可忍,一手開門一手拽着唐遠把他掄出了門外。
次日早上,唐遠是在迷茫中睜開眼,又在震驚中醒過神來的。
他仰躺在桑青時家的床上,片縷未着,頭昏腦漲,記憶裏最後一幀畫面是桑青時拿手電筒照他。至于他是怎麽來,為什麽來,來了之後做了什麽,完全沒有印象。
慌忙從地板撿起褲子穿上,卻怎麽也找不到上衣,從床底尋到浴室,連垃圾桶都翻了,到處都沒有。
正窘迫得不知該怎麽辦,房門被敲響,伴随着桑葉奶聲奶氣地叫他。
“湯圓,你睡醒了嗎?”
唐遠一聽是桑葉,放松了很多,光着腳去給他開門。
“湯圓我好想你!” 桑葉手裏捧着一堆東西,只能把頭湊過來貼上唐遠的腿,依戀地蹭了蹭。
桑葉覺得好喜歡湯圓啊,真希望青時哥哥也能這麽喜歡湯圓,把他接來一起住。
“舅舅也好想你。” 唐遠鼻子發酸,獨自過年的委屈湧上心頭,眼淚就沖進眼框裏打轉。
可等他看清桑葉手裏抱着的東西,一下又給憋回去了。
“我的衣服!” 唐遠認出了他的毛衣 T 恤保暖衣,如釋重負地接了過來,“我落在你房間的?”
桑葉搖頭,“青時哥哥讓我給你的。”
唐遠聞言傻住了,跟着在心裏一聲哀嚎。
他昨晚一定是亂脫衣服了,不知道在哪脫的,桑青時有沒有在事發現場。男人喝了酒随處脫衣服,怎麽想都覺得好猥瑣啊!
不僅體會到了喝酒斷片,還體會了一把丢人現眼。唐遠心如死灰,紅塵看破,慢騰騰地把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
小葉子拉了拉他的手,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湯圓,你能不能去勸一下哥哥,叫他不要做早餐了,我可以吃面包,吃面包也能長高高。”
唐遠回過神,“他在做飯嗎?”
想來大年初四,鐘點工和育兒阿姨都不上班也正常。
桑葉秀氣的五官在小小的臉上擰成一團,為難道:“算是飯吧。”
唐遠看出症結,“桑先生做的飯不好吃嗎?”
小小的孩子似乎嘆了一口氣,滿面愁容,“粥粥硬硬的,雞蛋黑黑的……”
“額……” 唐遠倒是沒有想到。
雖然他沒臉見桑青時,但更怕小葉子挨餓,鼓着勇氣說:“走吧,我們去看看。”
一大一小下了樓,穿過走廊果然聽見廚房有動靜。
桑葉松開唐遠的手,咚咚咚地跑到桑青時跟前,“青時哥哥。”
桑青時正背對着他們在水池裏洗東西,聞聲偏過頭教育小桑葉,“我不是說過嗎?小孩子不可以進廚房,這裏有刀有火還有玻璃,很危險。”
倒也不是很兇,比教育唐遠的時候溫和多了。
“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 小桑葉乖乖認錯,自覺退了出去,仍難掩興奮,“哥哥,湯圓醒了耶!”
桑青時正好放下手裏的東西,扯了張廚房紙擦手,回頭看見唐遠站在那,挑了挑眉,“喝成那樣,醒得還挺早。”
唐遠自己喝醉,打擾到別人家裏,心不可謂不虛,臉燙得一直紅到耳朵尖,垂着頭誠懇道:“對不起,我下次也不會了。”
桑青時面無表情,“你去洗個臉,一起出去吃飯。”
他不會當着桑葉的面訓唐遠,這事兒準備之後再說。
“洗過了……” 唐遠心裏不安,頭都不敢擡,小心翼翼地問:“要不要在家裏吃?我來做。”
桑青時還沒回應,旁邊桑葉拍着小手高興起來:“想吃湯圓做的飯飯!”
桑青時閃身繞出廚房,把圍裙脫了搭到一邊,指着對唐遠說:“你來吧。”
唐遠如蒙大赦,趕忙上前把圍裙挂到脖子上,一邊系一邊用眼睛搜羅工具食材,瞥到臺子上桑青時還沒來得及倒掉的 “早餐”。
幾個煎蛋,死狀慘烈,烏漆麻黑,不仔細辨認還以為是踩扁的屎。
一鍋紅豆粥,水是水,豆是豆,清澈見底粒粒分明誰也不服誰。
“額…… 這……” 難怪小葉子方才那種神情。
桑青時把飯做成那樣,也很沒轍,倒想起自己嘗過一次唐遠做的飯。和做飯的人一樣,光看着就很可口。
他給自己倒了杯咖啡,端着杯子從容地靠在椅背上,大言不慚道:“見笑了,要不你指點下?”
唐遠低頭聞了聞那盤蛋,拿指間蘸了點醬汁舔了舔,又用勺子舀起一粒粥裏的紅豆戳了戳。“指點” 他絕對是不敢的,就覺得這種常識可以讓桑青時知道下,畢竟小葉子還養在他手底下呢。
“這個煎蛋,只放鹽和胡椒就行了,放一點點生抽也可以,不用放老抽。”
“紅豆粥的豆子要提前泡軟,不然煮不爛的,臨時要做的話可以換成綠豆,綠豆不泡也能煮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