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敬茶
第64章敬茶
◎有心想給她一個下馬威,手放在桌上沒動彈◎
兩人終究是有所顧忌, 并沒鬧太久。
裴宣低笑着将燈芯挑得更亮些,不知從何處變來一個血包,在那經過一番折騰不再那麽雪白的方布上擠染了些血絲, 方抱着她大踏步入了淨房。
待二人回來後,已有丫鬟換重新換上了幹淨溫暖的褥子, 上面的方布則被人收了起來。
明舒慵懶地窩在他懷裏,長長黑睫只睜開一條縫,略略掃了一眼便沒放在心上了。裴宣抱着她重新入了床帏, 他睡在外側, 輕易地熄滅了燈火, 又翻過身來隔着雪白的寝衣輕輕揉捏她的腰窩:“有沒有不舒服?嗯?”
黑暗中, 她懶懶地掀開眼皮, 有些羞赧地想往他懷裏扭,麻花似的百般黏人。
裴宣原本清冷的音色又降了調子,捉住她試圖以牙還牙的手提起來, 在她如玉的指尖上輕咬了一口以示警戒:“……別鬧了, 再鬧下去,明日進宮謝恩起遲了, 可不是好玩的。”
“嗯?”
她有些茫然地睜大了眸子, 好一會兒才恢複了神智,反應過來:“明日還要進宮啊……”
也是。
他們是聖旨賜婚,當日陛下還賜了一對玉如意給裴家,論禮數, 如今他們成婚算是聖恩庇佑,确實該去謝恩。
只是……想起禁宮中的人和一些不愉快的記憶, 明舒神情微微有些不自在。
黑夜裏她的神情并不明顯, 但裴宣聽着她緩下來的呼吸, 便又貼了過來,撫了撫她被細汗淋濕的碎發,在她額間安撫地親了一口,語氣認真:“無須擔心,明日我們夫婦一體,我會始終陪着你,萬不會再出什麽差錯。”
她的唇角就翹了起來,語調也軟得不像話,輕聲道了聲好。
他們是夫妻了呢。
那聲音貓兒似的勾着他,裴宣沒忍住,撈着她的腰将那朱唇主動送到了他眼前,側身過去細細地磨。
明舒還有些懵,不曉得這人明明說不讓他鬧她,偏偏又主動來招惹她為的那般,舌關一觸即分的當空,就有些羞惱地喚了聲:“……裴宣……”
方才攻城略地之時不知聽了多少遍,只覺得怎麽都聽不夠,但這會兒他眯了眯眼睛,又有些不滿意起來,在她唇上輕咬一口,啞聲道:“……再換一個叫法?”
明舒想了想,遲疑的當空,那團火又在她身上燃了起來,她忙摟緊了他的頸子将臉埋在他懷裏不讓他親,一面小聲試探:“裴郎?”
“……不是這個。”
“裴哥哥?”
他不語,将人的臉扳回來,繼續溫水炖青蛙般的折磨她。
她倒吸一口涼氣,一雙眼睛又要迷離起來,忙去扯他的衣裳,結果反倒被制衡在下,眼簾裏全是朱紅幔帳的豔色。
她忽地福至心靈,捧着他的臉,輕聲道:“夫君!”
裴宣的動作微滞,悶笑聲在遒勁有力的腰腹胸腔裏蔓延。
“再叫一聲……”
“夫君……”
嬉戲胡鬧的下場就是翌日他們果然起身晚了,差點誤了進宮謝恩的時辰。
好在穆瑞是個知曉輕重的,看着時辰不對了便急忙硬着頭皮讓茯苓進來喊人。
茯苓也是頗有些膽戰心驚——昨日夜裏她在外頭值夜,聽到的動靜可不小。她也是沒想到,平日裏不近女色的世子爺和新夫人在床笫之間那般熱烈,隐隐傳出的聲音都讓人面紅耳赤。
她低着頭進去,隔着屏風禀報了一聲,沒敢看床帏中人,過了稍傾,她聽到世子爺低沉地應了一聲,其間夾雜着一聲含着媚意的嘤咛,一閃而逝。
她得了回應,便要退出去,擡頭的當空,隐約看到屏風後面,世子爺似乎蹲身在幫世子妃穿鞋,世子妃……似乎就那般安然受着。
她不敢做聲,輕手輕腳地出去,到了外頭,卻猛地出了一口氣。
那情形,實在是太唬人了。
她還是頭一回看見,有哪個男人會對自己的女人那般軟下身段,妥帖照顧的……便是京都那些出了名恩愛的夫妻,做妻子的,也沒有幾個不是待夫恭敬有加,不敢造次的。
茯苓想起昨日夜間高蘅丹理直氣壯的一番話,倒是有一些明白她的心思了。這新夫人似乎确實是不懂規矩,不過她冷眼瞧着,也都是他們家二爺一點一點寵出來的。
茯苓有些豔羨,但也僅僅是豔羨而已。旋即,便轉身去吩咐院裏的丫鬟婆子打水進去,服侍世子爺和世子妃更衣梳洗。
……
正院。
高氏與英國公坐在上首,前者扶着鬓發,神情中微微有些不耐煩。
英國公身側,一個小丫鬟斂聲屏氣地提着金絲鳥籠,英國公坐得端正,眼神卻一直在往他養的愛鳥身上瞥,神情十分愉悅。
高氏看在眼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公爺這鳥前些時日不是丢了麽,何時尋回來的?莫不是又托人買了一只一模一樣的?”她斜睨着他,聲音冷淡。
她就想不通了,她嫁給他時,他明明一副意氣風發想當兵馬大元帥的樣子,如今人還不到五十,倒是早早就退了下來,學起恭親王,不,是從前的恭親王那做派,整日裏招貓逗狗,養花飼鳥,沒個正經事做。
若非如此……
高氏眸光微微一閃,眼睫微垂。
英國公聞聲朗笑道:“夫人此言差矣。這小黃鳥為夫養了許久,已有靈性,先前調皮出去玩了一陣子,現下不是又乖乖飛回來了麽?”
英國公眯着眼睛看羽毛瞧着更加光滑了些的翠鳥,心下十分滿意:看來陸家那小丫頭也是個會養鳥的,他還尋思着小黃會不會被餓瘦了,餓醜了,沒想到物歸原主之後,倒是更好看了。
高氏懶得理他。
養最貴的鳥,起最土氣的名字,實在是有辱斯文。
不過沒亂花銀子就好,不然大清早的她又要白白置一番氣。
高氏不再提什麽鳥,轉頭和身邊的嬷嬷抱怨起陸明舒來:“……好歹是陸家的女兒,怎麽這麽不知曉禮數,這都什麽時辰了,還拖着宣哥兒不起身……不曉得的,還以為……”
她本就不太滿意這門親事,是以抓到一個錯處,就不太願意輕易放下。更何況,在她眼裏,這樣的事就是新婦的錯,總不能怪罪到裴宣頭上。
新婚第二日,國公夫人就當着下人的面數落世子妃不懂禮數,一時間,廳堂裏的丫鬟下人們俱都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輕易搭話。
素來不在意這些瑣事的英國公輕咳一聲,打圓場道:“……新婚燕爾,你這個做母親的就多體諒一二嘛……想當年,你我二人新婚,去敬茶不也晚了嗎?”
高氏愣了愣,臉色頓時不自在起來,狠狠地瞪了英國公一眼。
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他居然還在下人面前揭她的短!
英國公則老神在在,甚至還笑眯眯地來拉高氏的手:“夫人,年輕時,我們也很恩愛的……”
此言一出,安靜的廳堂忽地出現低聲的笑意,旋即又被人強行止住,只是這僵凝的氣氛頓時被打破,無法輕易複原了。
高氏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沒心沒肺的英國公,旋即僵着一張臉,将手輕輕抽了出來,低罵一聲:“不要臉。”
英國公也不在意,樂呵呵地繼續笑着,見高氏冷着臉不理他,就繼續逗他的鳥兒去了。
在這當空,裴宣帶着陸明舒趕到了。
早有眼明心亮的丫鬟将兩個蒲團擺在英國公夫婦面前,兩人對視一眼,按照禮數給二老磕了三個頭。
旋即,有人端着放了兩盞熱茶的托盤過來,明舒恭敬地接過,托舉到英國公面前:“公爹請用茶。”
英國公笑着接過,飲了一口,樂呵呵地道了聲好,送了她一把名貴的古琴當做見面禮。
高氏眼風微掃,有些詫異這老頭子過得迷迷糊糊,竟然還能想起來見面禮的事,備的還不是不着調的東西。
明舒的茶遞到她眼前時,她眸色微冷,想起昨日下人來禀,高蘅丹在東山居受了一個丫鬟挂落,回去哭紅了眼睛的事情,便有心想給她一個下馬威,手放在桌上沒動彈。
裴宣看着微微斂眉,正要開口,英國公已經笑眯眯地搶在他前頭道:“夫人別走神啦!知道你今日高興,怕是已經想着抱大胖孫子了,只是宮裏頭還等着去謝恩,這可不是小事。”
高氏蹙了蹙眉,這才想起他們還要進宮謝恩的事。
于是不鹹不淡地道:“老二媳婦,如今你既然嫁到了我們家,便應守我們家的規矩。新婚第二日便起身得這麽晚,險些誤了正事,這可不是好做派。望你謹記,今後萬事以你夫君為先,以裴家為先……”
明舒低頭乖巧地應了聲是,沒同她辯駁,高氏這才心氣稍平,接過她的茶,随意喝了一口。送的見面禮,則是既不算貴重也不算寒酸的一對金簪,比起英國公送的名琴,顯然少了些分量。
裴宣在一旁看着,眉頭忍不住跳了跳,下頭卻有一雙小手不動聲色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眉頭稍松,不再言語,默然地拉着她起身。
待到了外院的儀門登了馬車,裴宣的面色才難看下來,拉着她的手嘆氣:“幹嘛攔着我?母親她這樣不給你臉面,下人們也會看輕你的。”
明舒笑着抱他的手臂:“又不是什麽大事,也沒責罰我,何必在今日鬧?今日是我們成婚後的第一日,要和和美美才好,不然啊,不吉利。”
她确實沒放在心上。
昨日高蘅丹那一出,定然傳到高氏耳朵裏了,雖然她起先并不知道,可茯苓那樣,多少算是駁了高氏的面子,高氏對她這個媳婦發難,也是很尋常的事。
裴宣聽她笑眯眯地說昨日高蘅丹的事情,聚攏的眉峰皺得更緊,冷哼一聲:“高家舅舅真是越發不像話,什麽人都想往我裴家塞!”
先前一個高四娘已經算是他給高家面子了,沒想到高蘅丹也打着這樣的主意。高家之人來給人做妾,也不嫌磕碜!
明舒睨着眼睛笑:“怎麽就一口咬定人家是打你的主意了?說不定,是誤會呢?”
裴宣怒氣稍緩,笑着捏起她的下巴:“夫人覺得是誤會麽?”
“我哪裏知曉?”她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憂心忡忡:“也不知夫君是哪裏瞧出來的?難不成,是表小姐經常去書房給您送湯?或是她放風筝掉到了書上,讓您去拾?”
他失笑,無奈地看着她:“這都是哪裏瞧來的莫名其妙的情節?”
明舒不語,輕哼了一聲:“那又是什麽?”
“什麽都沒有,她都不怎麽能見到我,只是常常跟在我母親身邊罷了。”裴宣低頭啄了啄她的唇,聲音低了下來:“倒是從前有個大膽的小厮,光天化日地在我懷裏哭哭啼啼,楚楚可憐的勁兒……”
她刷地紅了臉,往車廂後面躲,嗔怪地看着他。
“不許再說!”
又小聲嘀咕:“不許再親我,一會兒殿前失儀,可不是好玩的!”
裴宣連道好,手卻徑直托着她的腰将人拽回懷裏,下巴擱在她的肩頭,溫聲道:“今日或許你覺得還能忍,若是日後母親真讓你不舒服了,你盡管告訴我,我去解決。我費盡千辛萬苦娶你,是想讓你過得更開心更高興,不是為了我忍氣吞聲的……”
他的聲音那樣缱绻溫柔,明舒聽着,險些紅了眼圈,好在,想着不能哭花了妝,生生地忍了下來。
嫁為人婦,與在閨中的日子,的确是大為不同的。高氏那劈頭蓋臉一頓□□,她多少心裏會有些不舒服。
可連英國公都有些向着她的意思,裴宣更是立場始終堅定,只是多少礙着高氏生母的情分,又被她攔下了,故而沒有立時發作,但這份心思,她已經覺得十分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