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合卺
第63章合卺
◎她光潔的頸子染上點點霞色,雙眸帶着氤氲的水汽◎
英國公府娶媳婦, 十裏紅妝,財大氣粗,圍觀的百姓都啧啧稱奇, 臉上帶着豔羨驚嘆之色。
裴宣身姿筆挺,一身朱紅的新郎吉服, 胸前系着大紅花,佩戴若幹墜飾,此刻端正坐于高頭大馬上, 那芝蘭玉樹的容顏上沾染着星星點點的璀璨溫和, 看熱鬧的大姑娘小媳婦們一時都看呆了, 難以将面前這個隽秀又清豔的年輕人同兇名在外的錦衣衛聯系起來。
甚至有人在暗暗嘀咕, 是不是那些朝官們嫉妒小裴大人的相貌, 故意敗壞他的名聲?
“這裴大人生得可真俊俏……”
“聽聞那陸小姐也是絕世美人呢!”
百姓們交頭接耳,人群中,申大娘和戴着帷帽的靜純朝這頭張望。
靜純的手撥開一線布簾, 掃了一眼視線中央的裴宣, 心下微微安定,目光逡巡片刻, 又看到随花轎行走的穆瑞, 便不動聲色地拽了拽申大娘的衣袖,眼神示意。
她們打聽了這些時日,總算是下定了決心。只是等到準備上門的時候,兩家的婚事籌備到了最後關頭, 生人也是很難不被人注意到的。且……國公府那頭,似乎一直有眼線盯着, 申大娘就看到過一位外地來的尼姑被婉拒後, 沒走出多遠就被一群人帶走了。
而今日, 裴陸二人大婚,大街上魚龍混雜,又不時有撿喜糖的百姓穿行,或許……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
申大娘與靜純對視一眼,見後者微微颔首,前者便定了神色,狀似無意地撥開人群,往穆瑞的方向悠悠而去。
……
穆瑞站的位置其實很貼近花轎了。
今日是大人的大喜之日,大人也時刻擔心着,是否會有不長眼的人沖撞了這喜事。穆瑞守在近處,一旦有異變,能及時将暗中的護衛召集,拱衛花轎中的陸明舒。
不過,穆瑞其實并不怎麽擔憂——這裏是天子腳下,人人都知道今日是錦衣衛指揮使的大婚之日,會有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呢?
話雖如此,但既然大人交代下來了,穆瑞還是一一謹慎去辦。
目光随意地在周邊一掃,穆瑞臉上的喜色微頓,不動聲色地将目光按原路線折返,旋即聚焦之處便是微微一凝。
一個粗布衣裳的婦人,靠得離花轎越來越近了。
是想讨喜糖嗎?
他斂了眉目,片刻後又和善地笑着,從荷包裏抓出一把糖,在那婦人又靠近幾分的時候及時遞出去,身子也擋在了花轎的車簾前:“大娘是想沾點喜氣嗎?”
左手則悄悄地摸上了背後挂着的一把刀,不敢大意。
越是這樣平凡的人,越可能是被人精心培養的刺客。
申大娘一面走,一面手心已經布滿了汗,連步子何時往花轎簾子那裏傾斜了都毫無察覺,此刻被穆瑞攔住,她微怔,後背立時出了許多冷汗。
她也是常年拿刀具防身的,自然看出了這小厮似乎是對她起了戒心。
申大娘立刻将步子退了回來,笑眯眯地道:“是嘞,是嘞,我家小子現在還沒娶上媳婦,想讨些喜糖,也讓那小子沾沾大人們的福氣!”
恭敬地彎着腰将穆瑞手裏的糖接了過來,彎身的瞬間,低聲道:“仙安觀的靜純小師傅有難,想求世子爺和世子夫人庇護一二……”又迅速地報了個地址,旋即便樂呵呵地退後。
穆瑞神情微微一怔,有些古怪。
仙安觀?
那不是庵廟嗎?
國公夫人倒是信這個,可他家世子爺和陸小姐好像都不信啊……不對,陸小姐近來好像在家裏設了個佛堂,莫非是開始信了?
他皺了皺鼻子,覺得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靜純……好熟悉的法號。
他瞪大了眼睛,忽地想了起來。當日大人受傷,陸小姐扮成小厮來探望,好像就有個叫靜純的小尼姑,哭哭啼啼地上門來求,陸小姐也跟着去了。
後來他問過大人,大人說,那小尼對他們有恩情。
如今,她又有難了?還是說,是挾恩圖報?尼姑庵裏,能有什麽大難?
穆瑞神情變換一刻,并不願立時去禀報,目光追随着那大娘的身影,落在了一個穿着素色衣衫,戴着帷帽的女子身上。
那是靜純?怎麽一副還俗了的打扮?
穆瑞想了想,背過身去往後看了一眼,弟弟穆順正在和陸家來的小丫鬟嘻嘻哈哈,見他看過去,忙收斂了笑臉,神情嚴肅地走過來:“哥,有什麽事吩咐我?”
穆瑞白了他一眼,沒個正形。
但這小子忠心還是沒話說的,他低聲說了幾句,穆順連連點頭,趁人不注意,貓着腰擠出了圍觀人群。
穆瑞再度回首,方才那一老一少站立的地方已經再無那二人,唯有一對擠進來看熱鬧的夫婦,抱着嬰孩樂呵呵地笑。
……
花轎外的暗流湧動,明舒并沒有機會察覺。
她吃了幾口裴宣特意送來的糕點,覺得空空如也的肚子舒服了不少,便也不多吃,免得待會兒繁瑣的流程之下失了儀态,壞了規矩。
花轎在英國公府大門前停下,今日的國公府,開了正門,喜迎新婦入門。
全福夫人扶着她下轎,帶着她跨過了馬鞍,朱紅的氈毯與紅蓋頭連成一片,她的視線裏仍然是那美麗的豔紅之色。
她懵懵懂懂地接過那紅綢,另一端被攥得穩穩的,她聽見他低低的聲音,囑咐她要小心腳下,她下意識地微微點頭,點完才意識到她蒙着紅蓋頭,他大概是看不見的,才輕聲嗯了一聲。
裴宣的腳步微微一頓,那軟軟糯糯的聲音落入耳廓,他在雲霧裏上下折騰了大半日的心才緩緩放到了肚子裏。
他不曉得那些早早成親的故友們在那一日會不會像他一樣,思緒一直恍恍惚惚,感覺都快分不清東南西北,連走路都覺得沒有使力的地方。
腦袋裏一直冒出荒謬的想法,諸如她在進門之前跑了怎麽辦,蓋頭下的人萬一不是她可怎麽辦,沒出息極了。
拜了高堂,這對新人便被送進了新房。
耳邊是有些嘈雜的聲音,鼓動着新郎官将新娘的蓋頭掀起來。
裴宣望着那乖巧聽從指揮坐到床西的女孩子,接過喜秤将那大紅的織金蓋頭挑起,美人精致的下颌、飽滿豔麗的朱唇、小巧玉潤的鼻尖、靈透潋滟的瞳眸便一一出現在視線中。
人群中似乎有人低低吸氣。
“新娘子可真漂亮……”
“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有福氣的!”
或是真心誇贊,或是順勢恭維,但對于陸明舒的美貌,從這反應中便可窺之一二。
明舒沒在意旁人的說法,她的視線自恢複了清明後便直直望向那高大挺拔的身影。
裴宣也在低頭看着她,眼中是不容錯識的歡喜和明亮。
她抿了抿唇,滿室錦繡輝煌落入她的瞳眸中。
裴宣呼吸微頓,在床東坐下,二人接過系着五彩絲線的合卺酒,在全福夫人的提醒下按照禮數喝了酒。
明舒本想着飲酒傷身,想默不作聲地悄悄含着,誰知那酒入了口,卻并無半點熱辣之意,她微微擡眸,詢問的目光落在他臉上。
裴宣借着喝合卺酒的功夫貼近了些,低聲道:“喝一杯,無礙。”
她這才放下心來,心知這“酒”他定然也是仔細過目過的,便緩緩飲盡。
新房裏卻有婦人打趣的聲音響起:“……瞧瞧這小兩口,這會兒就急着說悄悄話了!”
“是啊,年輕真好啊!”
明舒聞聲耳尖微紅,小心地去看裴宣,卻見他笑得散漫自在,倒有幾分風流倜傥的灑脫,好像很樂意被這樣調侃似的。
說話的人大概是裴宣同族的親戚,明舒不曾見過,裴宣笑了笑,起身道:“前頭擺了酒席,還望幾位嬸嬸嫂嫂賞我幾分薄面……”
衆人的視線在明舒臉上一掃而過,也不多留——京都沒有鬧洞房的規矩,她們也不過是一時好奇來看看,再者裴家的人和陸家從前也并不相熟,留下和明舒說私房話,顯然情分也不夠,反倒有巴結的嫌疑。
于是紛紛從善如流地出去了,明舒見狀微微松了口氣,對目光還熱烈地落在她臉上的裴宣輕聲道:“你少喝些酒!”
不然洞房花燭夜再鬧出什麽笑話,可就不好了。
裴宣挑了挑眉,這丫頭居然還記着上回他醉酒後的模樣——不過,上次他是和她哥哥喝了太多才那般模樣的,又不是他酒量不行!
這話他沒說,免得暴露了他醉酒後的事都記得一清二楚的事實,只是捏了捏她的手,含笑點頭:“好。你若是餓了,便先吩咐人去叫些飯來,我院子裏有小廚房,不必計較壞規矩。”
明舒點了點頭,見他交代完了準備要走,想了想,小聲試探道:“那我,等你回來?”
他只讓她餓了先吃飯,旁的……倒是沒說。
裴宣聞聲腳步微頓,回首無聲地看着面如霞飛的美嬌娘,清亮的眸光變夾雜着有些意味深長的幽深,低笑一聲:“好……我會盡快回來。”
待裴宣走了,明舒掃了一圈屋裏的裝潢,目光落在了門口侍立的幾個丫鬟身上。
為首的那個見狀便笑着過來自報家門:“……奴婢茯苓,見過世子妃。”
明舒笑容和善地微微颔首。
按照規矩,她從陸家帶過來的丫鬟得等明日認親敬茶結束後,才能開始當差,是以丹蘭她們此刻并不在她身旁伺候,而是在外院一處席面喝喜酒。
茯苓見這位世子妃待人并沒有什麽架子,便主動道:“……您頭上這首飾沉着呢,可要奴婢先幫您卸了去?”
“好。”她點了點頭,也确實覺得這足金的鳳冠壓在脖子上快讓她直不了腰了。若是放在從前,她或許會硬撐着,可想起肚子裏還有一個等着她護着,便沒那麽多充面子的想法了。
茯苓便小心翼翼地一一替她卸去,聽見她問:“你是世子爺屋裏的大丫鬟麽?”
茯苓笑了笑:“世子爺不喜歡讓婢女近身……從前都是瑞爺在跟前打點,奴婢也不過是管着院子裏的小丫鬟和一些名貴的花木,平日裏拟拟菜單子,給瑞爺過目一二罷了。”
明舒微微點頭。
她知道裴宣是慣用小厮的,今日提了茯苓進屋,大約是為了方便她使喚,免得她手頭沒有得用的人,礙于臉面餓着渴着。
茯苓卻在偷偷瞧這位新主子的臉色。
見她聽聞此事并沒有溢于言表的驚訝或是歡喜,心頭亦是微微一震。
她打小就被夫人安排到東山居服侍,可幾乎沒什麽機會近世子爺的身——實則她也沒有那種想法,不過世子爺這樣視婢女為洪水猛獸,還是讓她有些受挫。
可前些時日,瑞爺卻忽地将她們召集到一塊兒,囑咐她們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侍奉即将過門的世子妃,不免讓她很是吃驚。
她還當世子爺是那種不關心風月的男子,卻沒想到原來是對一人情有獨鐘,其餘人都不願多看了。
眼下瞧見這位新夫人美得令萬物失色的容貌和在世子爺跟前的随意又不失嬌媚,她心頭才有了一番明悟——和她比起來,府裏衆多對世子爺有心思的婢女,簡直就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見明舒此刻坦然自若的神情,茯苓不由又謹慎了幾分,将卸下的釵環放入錦匣中,笑吟吟府問:“……世子妃可要用些飯食?前頭來了許多閣老和大員,一時半會兒,世子爺怕是走不開。”
裴宣給的糕點她沒敢多吃,眼下确實是有些餓了,聞聲,她想了想,點了點頭:“……煮些面食吧。”
茯苓哎了一聲,笑得眉眼彎彎,正準備出門去吩咐廚房開火,恰逢此時,聽見有人在外叩門。
她訝然地去開門,便見高蘅丹俏生生地站在門外,看見她,溫柔一笑:“茯苓姐姐,表哥在外頭忙着,我怕表嫂一個人在屋裏太悶,特意來陪她說說話。”
茯苓開門的手微頓,沒回頭,卻是徑直走出了門外,反手将門關上,隔絕了高蘅丹有意無意往屏風後面鑽的視線,低聲笑道:“表小姐,世子妃她累了一天,這會兒在小憩呢……倒是不方便讓表小姐進去。”
高蘅丹一愣,有些不信:“怎麽會?表嫂可是名門之後,大家閨秀,表哥還在外頭陪酒,她怎麽能先睡?這也太……”
她想說陸明舒不懂規矩,但立時生生止住了話頭,因為茯苓的臉色已經明顯地沉了下來。
“表小姐慎言,這事兒也是世子爺叮囑的,不許旁人來打擾。表小姐若是将裴家和高家看做一家人,剛才那話,可不能在外頭提起,免得壞了裴家的名聲,自個兒也落了個多嘴多舌的名頭……再者說了,方才應天府和揚州府的伯夫人和奶奶們一塊兒在的時候不見您來,這時候您來了,萬一撞見世子爺醉酒回來,您還未出閣,豈不是名譽受損?”
高蘅丹被這劈頭蓋臉的一番話砸得眼前發暈,面色忽青忽白。
東山居的一個丫鬟,竟然對她這麽不客氣!
她只是震驚那陸氏沒個規矩,這茯苓倒将她和整個裴家的名聲聯系起來。好像若是回頭外頭傳了陸氏什麽壞話,她就要将罪過扣在她頭上似的!
還排揎她不懂規矩,不該在這個時候單獨過來……
高蘅丹心頭又羞又惱:她不得不承認,她此時過來,的确是抱着一些心思的——或是在那陸氏跟前亮個相,他日便有更多借口來尋她說話,一來二去,總能碰到表哥幾回;若是真像茯苓說的,表哥醉酒回來恰好碰見她,那更是好事……
若能扶表哥一把,在那陸氏心頭種下一個疙瘩,他們夫妻不和,她就有更多機會了。
可這番心思被茯苓幾乎這樣直白地點出來,高蘅丹臉皮再厚都待不下去了,冷着臉道了一聲既然如此她先走了,便拂袖而去。
茯苓站在原處沒動,确認她離開了,才松開了攏緊的眉頭,招來一個小丫鬟吩咐她去廚房。
待她進了屋,便見新夫人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方才那是什麽人?”明舒語氣不鹹不淡地問。
她沒看清人臉,但聽到了茯苓敷衍她說自己已經小憩了的話。
茯苓低聲道:“……是國公夫人娘家庶出的表小姐,自小養在莊子上,沒什麽規矩……方才說想進來陪您說說話,奴婢想着您又不認識她,平白落得不自在,便尋了個借口将她打發了……世子爺平素也不怎麽搭理她的,你不必将她放在心上。”
明舒心下微微一動。
裴家這邊的事她沒怎麽打聽,倒是三嬸娘在她出閣前給她說了一通:道這位庶出的表小姐在京都借居有一段時日了,如今都還沒走,也沒議親,怕是有別的心思。
她沒放在心上,不過聽茯苓這意味深長的口氣,大約這高家表小姐真有幾分自己的打算。
她笑着颔首,輕聲提醒道:“……到底是主子,在我跟前說嘴兩句也就罷了,出去了可不能亂說,小心落得個以下犯上的罪名。”
茯苓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一步的苦心被新主子看到了,笑吟吟地應了聲是。
瑞爺千叮咛萬囑咐要她為新夫人一切事務周全,她瞧着那表小姐來意不善,便自作主張地将人攔了下來——大喜的日子,即便是讓新夫人心情不好了,也是罪過。
明舒不由想起了揚州的那位高四小姐,飛蛾撲火似的大膽與張揚。如今又來了個庶出的小姐,不知又是個什麽路數?
想起宮宴那日高氏有意無意地敲打,她微微斂眉,收了臉上的好整以暇——莫非,高氏那番話,就是為了這位表小姐準備的?高家的嫡出小姐當不了世子妃,便要送來一個庶出的占着妾室的名分嗎?
裴宣推開門繞過屏風,便見她鼻子皺着,在想些什麽。
他笑道:“誰惹你生氣了不成?”臉上帶着笑意,目光卻帶着幾分薄涼地在幾個丫鬟臉上一掃而過。
明舒回神,見她們被他吓得面色蒼白,忙上去替他更衣,笑道:“沒事,我就是在想你還要多久才回來?沒想到這麽快!”
裴宣卻按住她的手,眉梢松懈下來,溫聲道:“我一身的酒氣,怕熏着你……”又笑着解釋:“那群人都不敢怎麽敬酒,可見是給我面子,讓我早些回來陪你!”
明舒笑吟吟地坐回了床褥上,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和微酡的面色,暗暗猜測他是不是真醉了,竟開始高調地宣揚自己起來。
見他獨自進了淨房,她笑着搖頭,吩咐人去煮解酒湯。
等他沐浴完出來,解酒湯和她要的面條都上來了。她迫着他喝了一杯,自己也飛快地将飯吃完,總算覺得舒服了不少。
丫鬟們上來收了碗筷,明舒接過帕子淨了面,她們便都在裴宣的示意下魚貫着退下了,關了門滅了外間的燈。
裴宣指腹撫着她的臉,笑道:“方才驚為天人般的好看,現下素着一張臉,竟也是這樣美。”
“何時學了這些甜言蜜語?”她嘴裏嗔怪,眼角眉梢卻像揉了蜜。
他指腹游移過去揉了揉她的耳垂,溫聲問:“……累不累?”
明舒擡眼望着他,扁着嘴點點頭:“累的。”那身衣服繁複而沉重,唯一的優點,大約就是好看了。她看着他,又笑起來:“不過,能嫁給你,我很歡喜。”
裴宣愛極了她故意朝他撒嬌的模樣,這頭的燈火太昏暗,他摸索着将人橫抱起來,往床榻處走去。
她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帏內側,被他抱在懷裏,從耳垂吻到下巴,從朱唇親到額頭,像在标記一件稀世珍寶。
明舒面頰緋紅,看他抽離半寸的距離,細細地打量她,忍不住捧着他的臉親了上去:“裴宣……”
這嬌柔婉轉的聲音讓他渾身微震,原本不帶任何□□意味的吻便逐漸失了控。
待他回神時,那大紅的嫁衣已經被他随手扔在了床邊,她光潔的頸子染上點點霞色,雙眸帶着氤氲的水汽,迷離地望着他。
裴宣啞然失聲,蒙上薄汗的喉結微滾。
熱量消逝得這樣快,明舒不由睜大了眼睛看他,見他隐隐有遲疑之色,起身抱着他的頸子,猶豫了一下,柔聲缱绻地道:“我聽大夫說,過了三個月,就可以……”
後面的話她沒說完,但裴宣已經明白了過來。
“你……”他失笑地啄了啄她的唇,無奈地摟着她仍舊沒什麽臃腫跡象的腰肢笑:“……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明舒在他耳邊笑,狀似無意地吹氣:“洞房花燭夜,這也算是大膽麽?”
旋即,她唔的一聲,青絲散亂在床褥之上,倏而脊背僵直,二人唇齒分離的瞬間有尖銳的吸氣聲溢出,她眼睫微濕,仿佛竟又有了些初承歡般的緊繃痛楚。
龍鳳紅燭緩緩燃燒,朱紅幔帳下,人影不急不緩地糾纏,不知到了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