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宋伯雪心裏突然就舒坦了。
“誰讓你送來的?”花見沉着臉開口,兩眼緊緊盯着來送鬥篷的護衛。
護衛一板一眼道:“我們主子,姓朱。”
還沒進護城軍,朱竹就吩咐好了手下的護衛,切勿洩露她的身份。
雖然這位花少将軍本就知曉朱竹的身份,但護衛還是答得小心翼翼,生怕壞了主子的事。
花見一聽,滿臉怒容地轉頭看向自己的小厮:“不是讓你把鬥篷送給江姑娘嗎,怎麽到朱竹那個女人手裏去了。”
那可是他去年才獵到的白狐,幾十年不遇的白狐,做成鬥篷後,他自己都沒舍得穿呢,就這麽便宜宋伯雪這個狗官了?
太氣人了。
小厮戰戰兢兢地跪下:“屬下言明了少将軍是送給江姑娘的,但沒等江姑娘說話,朱小姐就接過去,把屬下打發出來了。”
他也很無辜啊,江梵音不伸手接,朱竹倒是搶先一步應得比誰都快。
他一個下人,還能怎麽辦。
花見氣得握了握拳頭,想張口找宋伯雪把鬥篷要回來,又覺得臉面上過不去,便拿一種狠戾的眼神去看宋伯雪。
意思是你這個小芝麻官最好識趣點,主動讓出來。
宋伯雪迎着他的眼神,輕輕挑了挑眉,一點也沒有猶豫便把鬥篷穿在了身上。
穿好還不忘發表一下感受:“真暖和,還挺合身,回去告訴你主子,就說鬥篷很漂亮。”
朱竹簡直幹得太漂亮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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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見臉色黑了又黑,一腳把跪在地上的小厮踹倒:“廢物,滾。”
他陰仄仄地看了宋伯雪一眼,心裏氣不過,幹脆直接走掉了。
這個宋伯雪一定是天生克他,一點眼力見都沒有,他早晚要把這個狗官給碎屍萬段。
雪還在下,宋伯雪穿着鬥篷頓覺精神抖擻,她饒有興致的在軍營裏轉了轉,心裏對自己這個千戶的職位有了數。
說是千戶,滿編應該是一千人,實際上她要掌管的兵馬卻只有六百人,另外四百全都是虛報出來吃空饷的,在這軍營裏算是人盡皆知的潛/規/則。
所以花大将軍鼓吹出來的兩萬護城軍實際上只有一萬出頭,再去掉老弱病殘,滿打滿算能上戰場的只有一萬人。
這樣一來,倒是不用那麽擔心了,畢竟高之瀾帶來的人手就有五千,再加上能調動府兵的聖旨,到時候湊一湊怎麽也能和護城軍旗鼓相當了。
不過…
宋伯雪看着努力操練着的士兵,心裏閃過一絲奇怪的情緒。
花大将軍在練兵方面無疑是有方法的,護城軍可以說是兵強馬壯,但在嚴苛的賞罰制度下,每一個士兵眼裏似乎只有‘服從’,把‘服從’這兩個字刻進了骨子裏。
宋伯雪逛了一圈,心裏更加複雜,她仿佛看見了一個個麻木不仁的殺人機器,而不是有血有肉的人。
這些人的信念仿佛只有一個,那就服從于花大将軍。
而不是忠于朝廷,守護百姓。
宋伯雪看着自己要帶的那六百人,淺淺打過招呼便離開了。
很多事不是不做,而是要了解透徹,找到目标的軟肋再去做,那樣才能少做無用功,也會更有效。
宋伯雪剛走到院門前,在院子裏玩雪的朱竹便瞧見了她:“喲,這是哪家玉樹臨風的小公子,別說,還挺合身。”
老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還是挺有道理的,穿起來還挺人模狗樣的。
宋伯雪忍不住笑了笑:“多虧了你派人送來這件鬥篷,不然我就凍壞了。”
朱竹一聽,眉毛瞬間揚了起來。
“那是,還是我有眼光,看看這件鬥篷多稱你,猜猜這衣服是誰的?”
宋伯雪笑着搖搖頭,假裝不知,讓朱竹多得意一會兒。
這時,屋裏的江梵音聽到動靜走了出來:“回來了,快進來烤烤火。”
她望着院子裏的人,深青色的衣袍外罩着白色的鬥篷,襯的宋伯雪一張臉瑩白如玉,更顯風流。
江梵音有些恍惚,宋伯雪若是穿上女裝,應當也是個風華無雙的女子,沒來由的,她有些莫名的心疼。
宋伯雪看了眼院門處的守衛,脫下鬥篷進屋,這才摟住江梵音的肩膀,把人抱進懷裏。
“江姐姐,外面好冷,快給我暖暖。”
江梵音嗔了她一眼:“知道冷還不快到爐子前坐着。”
宋伯雪笑:“火爐哪有你管用。”說着,雙手又緊了緊懷抱。
“咳咳咳,夠了啊你們,趕緊吃飯。”朱竹看着摟抱在一起的倆人,默默翻了個白眼,這倆人真是一點都不顧及她的心情啊,重色輕友。
火爐旁的桌子上擺着四碟菜,火爐上煨着小鍋的湯,看着挺豐盛,就是原材料比較單一。
四個菜是:涼拌菜心,清炒白菜,涼拌蘿蔔,清炒蘿蔔。
鍋裏是羊肉蘿蔔湯,卻不見幾片羊肉,只有一根撐場面的羊棒骨。
宋伯雪見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怎麽比昨天還素,昨天還有個蘿蔔炖肉呢,今天就全素宴了。”
朱竹一聽笑了:“人家故意做給你這個新來的千戶看呢,說是近來軍饷緊張,希望地方縣衙能幫扶一下,還說護城軍是論功行賞,就連吃飯也一樣,你一無貢獻,二無軍功,誰還好吃好喝地伺候你啊。”
這話肯定是花大将軍吩咐的,不然下面哪敢。
說白了就是在提點宋伯雪,趕緊該送銀子的送銀子,沒銀子就送人。
宋伯雪看着桌子上的飯菜哭笑不得:“這位花大将軍還真是雁過拔毛,現在又沒有戰事,怎麽立功,至于貢獻,我才上任半年,根本沒多少俸祿。”
朱竹撇撇嘴:“都說青天大老爺要勤孝敬,三年縣太爺,十萬雪花銀,你都半年了,怎麽也有點吧。”
“你不知道平川縣的情況嗎,連賦稅都愁,哪裏有什麽孝敬。”
“那完了,這個冬天咱們就只能天天吃白菜、蘿蔔了。”
江梵音見她們兩個生無可戀的模樣,猶豫了一下,取出來一些銀票:“只是改善夥食的話,這些應該夠了吧。”
宋伯雪與朱竹對視一眼,一起伸手去數銀票。
好家夥,一出手就是一萬兩,合着這位才是財神爺啊。
朱竹忍不住打趣道:“忘了那句話還有個說法,三年清知府,也是十萬雪花銀,江姑娘就是大氣,不像某位縣太爺,窮得叮當響。”
江梵音見她似是想歪了,便解釋道:“爹爹的俸祿并不多,我娘是商戶,這些都是她當年置辦的産業,娘走後,爹爹就把那些鋪子都交給我打理,收益尚可。”
宋伯雪不由看了眼江梵音,原書中也提及過,女主不僅精通琴棋書畫,在經商一道上也頗有造詣,簡直就是男主的錢袋子,不然後來也不會有能力管着将軍府那一大家子。
說白了,有錢能使鬼推磨,當女主成了将軍府的衣食父母,變成了大家的財神爺,誰還能多說什麽。
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關于平川縣兩大特産的宏偉藍圖,有個現成的商界大佬在面前,不請教一下是傻子。
宋伯雪當下就把之前在平川縣發生的事都講了出來,最後請教道:“江姐姐覺得我這樣做可行嗎?”
看着宋伯雪閃閃發亮、冒着求知欲的雙眼,江梵音想了想才道:“你做得很好,尤其是那廣而告之的方法,很不錯,但還差點火候。”
“怎麽說?”宋伯雪心裏猛地一跳,仿佛離成功就差一層窗戶紙了,而江梵音現在就是那個捅破窗戶紙的人。
江梵音起身,拿出紙筆,寫下幾行字遞給宋伯雪:“把這個送回平川縣,讓高小侯爺盡可能地傳出去,明年賣紅薯和松樹的時候,每一批貨都印上或夾上這麽一份,當百姓口口相傳的時候,那才叫廣而告之,今後也就不用擔心打不出名號了。”
宋伯雪看着白紙上的內容,在心裏默念了一遍,而後忍不住又念了兩遍,再擡頭看向江梵音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什麽稀世珍寶一樣:“妙啊,江姐姐這順口溜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她敢篤定,這個順口溜一旦按照預想的結果傳播出去,肯定和現代那些家喻戶曉的廣告标語一樣,人盡皆知。
“什麽神來之筆,我看看。”
朱竹伸手拿過宋伯雪手裏的那張紙,照着上面的內容念出來:“松樹長,松樹青,守護着天上的星。種紅薯,烤紅薯,平川縣令賣紅薯。”
兩句話,精準概括了宋伯雪的意圖,松樹守護着天上的星是指懷念先人,而平川縣令賣紅薯是最好的號召。
朱竹小聲又念了一遍,不吝誇贊道:“不錯,順口又好懂,京城那一塊就交給本公主了,到時候找點人手天天在街上念叨,包你滿意。”
江梵音聽罷又提議道:“京城那邊,公主可以找人寫個有意思的話本子,把這順口溜編進去。”
那樣比起讓人寡淡地到處念叨,效果會更好。
朱竹一聽,馬上認可:“好主意,就這麽辦了。”
江梵音笑笑點頭,卻見身旁的宋伯雪依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指指鍋裏的湯:“再不喝,這一點湯都要熬沒了。”
宋伯雪忙轉身盛湯,小心端到江梵音面前:“江姐姐你先喝,小心燙,我給你吹吹吧。”
這哪是女主,簡直就是她的財神爺好嗎。
對面的朱竹忍不住捂了捂眼睛,沒眼看啊沒眼看,這小縣令太狗腿了。
三人笑着用過午飯,下午便哪也沒去,忙着往平川縣和京城送信。
六平府位于百钺中部偏北地區,靠着海,所以晝夜溫差很大。
今天又下了那麽一場大雪,到現在都沒停,晚上的氣溫更低了,軍營裏就派了人來生火燒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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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大概晚上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