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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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伏景光接受卧底任務潛入組織到拿到代號用了兩年。
這兩年時間裏他扮演着和他本性完全大相徑庭的角色執行着組織下達的各種任務,殺了一個又一個人。
作為諸伏景光,他為死在自己手裏的這些人感到痛苦。
但作為組織的一員,他不能為此有任何負擔表現。
兩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他完成了考核任務,成功拿到了蘇格蘭這個代號。他的新上司琴酒告訴他,他以後要和代號波本的情報人員組隊共同完成任務。
在沒見到未來的搭檔之前,蘇格蘭只是在心裏默默提高了警惕,表面上無所謂的笑笑表示知道了。
然後他就在新的安全屋裏見到了代號波本的未來搭檔。
命運真的給他們開了個很大的玩笑。
警校畢業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幼馴染八成和自己一樣也是要去執行危險且需要保密的任務,但他沒想到兩人的目标竟然是一樣的!而且竟然還被分到了同組!
對面的波本比他先有動作,金發青年率先對他伸出了右手。
“你好,我是波本。”
蘇格蘭回握住那只自己非常熟悉的手,也笑着自我介紹。
分開時,波本的食指輕輕在他手掌滑了一下,蘇格蘭看向對方的眼睛裏也多出了點真誠的笑意。
新的安全屋不知道會不會有監聽或者監控,他們默契的保持着初次見面的态度。
和波本執行任務次數多了,蘇格蘭不得不感嘆這家夥真的很有做情報的天賦,手段花樣層出不窮,兩人的任務就從未失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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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波本的情報能力,蘇格蘭的狙擊能力都在組織裏名聲漸大。
但在這些表象下,諸伏景光還是察覺到了波本裏屬于降谷零的那一部分。
早在警校時,諸伏景光就很擔心對方。
無論是幼馴染執意瞞着他的難以啓齒的經歷,還是故作無事但已經十分明顯的創傷後遺症。
這些都讓已經察覺到始末的他難過又心疼。
他想他永遠忘不了在長野的那個晚上,被噩夢激起病發的幼馴染是怎麽抖着身體拒絕他的觸碰的。
所以其實諸伏景光心裏是想阻止幼馴染執行危險任務的。
但他了解自己的幼馴染。
降谷零是認真的,也同樣是固執的。
只要是他做了決定的事,無論過程怎麽樣艱辛,他都不會放棄,他會用盡所有的力氣去達成目的。
還是底層人員的那兩年,他總是會擔心不在身邊的幼馴染會不會遇到危險,會不會受傷,狀況有沒有在好轉。
不幸中的幸運,在和對方以表層身份搭檔的這段時間,他發現降谷零的心理狀況确實有了很大起色。
雖然在任務裏對同性使用了蜂蜜陷阱後,依舊會低沉一會。但任務外時已經不再抗拒他的觸碰了,這讓諸伏景光打心底裏為友人高興。
接到琴酒命令說會來新的人和他們組成三人小隊的時候,蘇格蘭沒什麽想法。
新來的代號萊伊的成員和波本不對付,兩個人說不到三句就能打起來,蘇格蘭也沒多想,只覺得兩個人真的是氣場不合,出任務時時不時的岔開話題以防這兩人能不分場合的互毆起來。
但在他半夜聽到客廳有可疑動靜,開門查看,結果看到自家幼馴染臉色慘白神情恍惚的被萊伊壓在地板上時,曾經他從來沒有在意過的種種細節在這一刻都有了解釋。
他想都沒想随手抄起旁邊的木凳對着正在和波本道歉的萊伊腦袋就是一下。
人應聲而倒,被壓在下面的波本直愣愣的看着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氣氛很微妙,蘇格蘭尴尬的松開凳子想把萊伊搬開去扶波本起來,然後就看到波本的表情陡然扭曲了起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掙紮顫抖的頻率越來越大。
“波本!”
安室透迷糊間聽到蘇格蘭在叫他,身上壓着的東西也被掀開了,但是他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回答。
他抓緊右側胸口的衣服,呼吸越來越急促。
他的心髒好疼。
仿佛要裂開一樣。
他蜷縮起身體,可疼痛愈演愈烈,甚至從心髒開始向周圍蔓延,五髒六腑像被什麽東西伸進去亂攪一通一樣,疼的他連發聲的力氣都沒有。
冷汗很快浸濕了他的睡衣,他的頭發也被打濕一縷一縷的黏在臉上。有人把頭發扒開,在用力拍他的臉,似乎還在喊什麽。
他什麽也看不清,眼前全是模糊一片,耳鳴厲害的腦袋快要炸開了。意識在掙紮了一會後終于不敵,緩緩拉上了黑幕。
蘇格蘭眼看着波本被疼的昏厥,可他毫無辦法,他知道對方身上并沒有傷口。
他回頭狠狠瞪了眼被他一把掀到一邊的長發男人,随即用盡量不弄疼對方的方法把波本抱了起來進了自己的卧室。
把已經失去意識的人放到床上後,蘇格蘭準備去浴室打點水來。
zero留了這麽多汗,要好好擦幹淨換上幹衣服才行。
一通忙活已經後半夜了,蘇格蘭出去倒水的時候發現地板上躺着的萊伊不見了,雙人間的卧室門也關上了,蘇格蘭沒什麽心情去理會這人的狀況,他徑直去廚房倒了水就回了卧室。
床上已經換過衣服的波本狀況好了很多,至少幻覺疼痛沒有再加強,冷汗也沒有流了,除了臉色依舊慘白之外已經沒什麽大問題了。
蘇格蘭松了一口氣,他從衣櫃搬出了備用的被褥鋪在地上,這是單人間單人床。他想要讓對方得到充足的休息,決定今晚就這麽對付一下。
他其實也很累了,如果不是擔心才做了那樣任務的波本,特意沒有睡的很熟,他可能也不會反應那麽迅速的開門。
胡思亂想間他陷入了睡夢中。
将近五點的時候他再次被驚醒。
睜眼的時候,來自房間裏另一個人急促的呼吸聲十分明顯。
蘇格蘭猛地彈了起來去查看床上的人的狀況。
波本正咳喘的十分厲害,不正常的紅暈出現在臉頰。蘇格蘭的手還沒貼近他的額頭,手指都能感受到熱意。
幸好安全屋裏各種類型的藥品他們他是有備的,他去客廳拿來醫療箱,裏面有退燒針。給波本打了一針後,他又去浴室打算接點溫水來給人物理降溫。
端着水出來的時候和正準備進去的萊伊打了個照面。
總是不茍言笑的高冷男人罕見的臉色有幾分糟糕,精神也不是特別好。看見他後往後退了一步讓他先走。
諸伏景光現在恨不得對着這個人的臉上來幾拳。
但蘇格蘭不行。
他笑着問候了一聲,“早。”
萊伊沒說話點點頭算是回複。
“對了,”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回頭看他,因為笑容,青年的貓眼彎出了弧度,他溫和的說:“其實我起床氣很嚴重,昨晚你和波本鬧的動靜太大了,我一時沒控制住,你別介意。”
萊伊準備進浴室的動作一頓,他看了看蘇格蘭手上端着的水盆,開口問道:“波本怎麽了?”
他的聲音仿佛重感冒患者般沙啞。
“也許這幾天任務強度太大,發高燒了。”蘇格蘭看了看水盆,無奈的抱怨道:“害我也沒睡好呢。一會跟琴酒發個短信請假吧!”
萊伊無聲皺了下眉還是什麽都沒說進了浴室關上了門。
淋浴的聲音很快傳來,蘇格蘭卻沒有走,他端着水盆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看向浴室的眼神暗沉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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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像被抽了氣的充氣娃娃一樣綿軟無力。
他環視了一圈房間布局,确定了這是蘇格蘭的房間。
昨晚的記憶回籠。
工裝男鬼……
被拍散的狐貍神使……
被控制的萊伊……
還有最後疑似起床氣的蘇格蘭?!
這都什麽和什麽呀!
安室透按了按左邊胸腔,心髒跳的比平時快了不止一點,腦袋也昏沉沉的。
估計昨晚的異常疼痛和神使被拍散一個有直接的關系。安室透在心裏冷靜分析。
在橫濱的那兩年,他已經基本不會因為神使驅散厲鬼有什麽後遺症了。沒想到這次的反應這麽劇烈。
看來以後再遇到強勁的厲鬼得做好心理準備了呀。
安室透晃晃悠悠的下了床,剛打開卧室門,米香味就飄了過來。
穿着圍裙的蘇格蘭聽到開門聲從廚房探頭出來。
“終于醒了呀,波本!”
“啊,昨晚麻煩你了!蘇格蘭。”波本笑着說。
“那為了報答我波本可以把這次任務的報酬分點給我嗎?”蘇格蘭舉着勺子笑的人畜無害。
這是諸伏景光絕對不會對他說的話。
波本無所謂的點頭,“等錢批下來我就轉給你。”
蘇格蘭把碗櫃裏唯一的三個碗拿出來放在桌上,平均的盛了三碗白米粥。
波本洗漱完就看到了飯桌上三碗正在冒白氣的白粥,他奇怪的看了看緊閉的卧室門,問蘇格蘭:“萊伊那家夥怎麽沒出來?”
聽到波本用仿佛什麽都沒發生的語氣提到萊伊,蘇格蘭握勺子的手微微收緊。
“萊伊好像也受傷了,今早看他狀态也不太好,估計還在睡吧。”
波本也只是想看看萊伊疑似被附身後的狀态是怎樣的,可以擴充下知識面。聽到對方受傷了,他嗤笑了一聲也就沒再就這個人繼續說什麽。
和蘇格蘭随意的聊了聊,兩人就開始低頭喝粥。
幼馴染的好手藝降谷零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深有體會,喝進嘴裏的白米粥帶着淡淡的甜味。
安室透心知肚明這是對方特意為他加的糖。
波本擡頭看向蘇格蘭,臉上明顯的笑意讓瞬間明白了他意思的蘇格蘭也笑了起來。
“感覺好點了嗎?”蘇格蘭無聲的問。
波本看懂了他的口型,點點頭,安撫的對着他笑。
看着對面人依舊蒼白的臉色,蘇格蘭雖然還是擔心,但還是配合的沒有追問。
zero喜歡什麽事都自己一個人解決。
這是諸伏景光早就知道的。
所以也意味着,如果遇到了困難對方也會選擇自己解決,不會去求助他人。
警校期間遇到了那樣的事也好。
前段時間單獨出任務回來精神恍惚也好。
想到這裏,蘇格蘭神色猛的一沉。
那是萊伊還沒來之前的事情。
那次接到的任務波本和蘇格蘭是分頭行動,不需要打配合。
蘇格蘭的任務是狙擊逃竄的目标,而波本的目标是去代替逃竄目标進行交易,拿到交易物品。
蘇格蘭很快就回來了,但是波本是快要半夜才開門回來。
對方臉上的表情是蘇格蘭從來沒想過會出現在他臉上的情緒。
無論是哪一種身份。
仿佛信念動搖和崩塌在了他并不知道的地方。
波本,不,那一刻應該是降谷零,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他抓着諸伏景光的手臂一直在發抖,但卻低着頭一語不發。
諸伏景光想去抱他卻被他推開了。
之後降谷零很快調整好了,他又變回了波本。
兩人心照不宣的沒有再提這件事,但是諸伏景光在意的不行。
波本迅速吃完了白粥,他感受了下依舊過快的心跳,深深覺得一會還是回去睡一覺才行。他擡頭準備和蘇格蘭說一聲,就看到對方的神情嚴肅。
幼馴染之間的默契讓他瞬間就明白了對方在想什麽。
自己似乎總是在讓hiro為他操心。
降谷零知道無論是昨晚的事還是前不久的事都讓諸伏景光很擔心在意。
但是他沒辦法去解釋。
尤其是前不久的那件事。
那天的交易任務他完成的很順利,只不過在準備回去的路上,酒吧裏他見過的一個女侍應生從他旁邊直接跑了出去。
那是個十字路口,女侍應生渾身纏滿黑影怨氣。這種僞裝成人類的鬼在橫濱他見的很多了,還認錯去搭過話,結果可想而知,不是他被無視了就是被神使驅散了。
所以他并不打算去阻止這個行為舉止明顯奇怪的僞裝鬼,反正對方是不會被人類傷到的。
然後就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女侍應生被狠狠沒來得及剎車的小轎車撞飛了出去。
降谷零直接愣在了原地。
女侍應生身上的黑氣随着她鮮血淋漓的倒在地上時就散開了。
那是個除了有着一張詭異空洞的頭顱以外,全部都是黑影的鬼。它趴在女侍應生背後将頭藏了起來,所以降谷零沒有發現。
救護車很快就趕來了,沒有人注意從頭到尾站在不遠處沒有動靜的他。
但是降谷零看着已經出現了新生鬼的事發地點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本來可以救她的。
降谷零把手攥的死緊。
如果不是我的自大和無知,這個年輕的生命不會就這麽沒有了的。
因為已經習慣和接受鬼怪而變得放松習慣的心,因為這件事再次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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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