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第51章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池山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房內就安靜了下來。
池山注意到薛燼難看的臉色,忙道:“我就随口一問。”他這會兒過來為的就是把翁賢先生送過來,見薛燼已然沒什麽大事,立即腳底抹油跑了。
翁賢先生又拉着薛燼說了好一會兒關于他舊疾的事情,最後還是不放心,又給他開了心的藥方,這才離開。
薛燼從房間裏離開之後,江霜寒才安心地躺下了,只是他離開的時候狀态有異,她到底沒睡踏實。怕薛燼突然回來,怕他回來之後不知道又會發什麽瘋。
江霜寒和他認識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沉浸在過去之中。如今被迫面對這樣的薛燼,她心底說不出的不确定。
按照前些日子的慣例,薛燼只會在晚上來看她,江霜寒夜裏睡着得晚,早上起床梳妝的時候,還尚未徹底清醒,微眯着眼睛任底下人幫她梳發。
等她反應過來身後梳發的力道不對的時候,正看見薛燼站在自己的身後,手上拿着的正是她的梳子。
江霜寒登時起身,她身後的長發也随即落在自己肩頭,烏發披散,與如玉面容正相映襯,她本就生得冷白,此時更是冷豔無比,朱唇輕抿,警惕地看着薛燼。
薛燼手上還握着那一把梳子,半晌沒反應過來。
這樣的場景,竟莫名叫他想起來在北地第一次見到江霜寒時候的場景,她的青絲垂下,幾乎是一見面,就攝去了他的全部心魂。只是如今回想起來,卻覺得那時可笑。
“你來做什麽?”江霜寒冷聲問道。
她不覺得經過昨天晚上的那一番話,薛燼還能心無芥蒂地同她相處,縱然她再不了解薛燼,也知道他心高氣傲,自小被誇贊仰視的将軍,如今在她這兒成了遠遠及不上白月光的替身,那白月光還是他的兄長。
“你放心,我沒打算做什麽。”薛燼擡手,将梳子放在桌子一旁,“俞弘闊招了。”
江霜寒聞言立即看向他。
薛燼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所以我過來問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到底是怎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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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霜寒驚喜萬分,忙點了點頭。
薛燼收回目光,轉身往外走:“走吧。”
江霜寒從來沒有這麽期待過見到俞弘闊,連往暗室走的腳步都是雀躍的。她緊緊跟在薛燼身後,發覺他的步子比之前走得還要快了一些。
江霜寒本以為俞弘闊既然能坦白從前的事情,那必然是受了不少皮肉之苦,誰想到,俞弘闊身上穿着的還是上次見的單素色衣裳,坐在暗室內,被鐵門隔開。
江霜寒的步子幾乎沒停,薛燼停在門口的時候,她已經走到了鐵門跟前,只是這一次俞弘闊沒有像上次一樣聞聲轉頭過來,反而是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
“俞大人?”江霜寒身後的薛燼遠遠地喊了一聲。
江霜寒見裏面還是沒有反應,她還以為俞弘闊已經不想理他們了。正在江霜寒想往前走的時候,俞弘闊卻突然竄了起來,他雙手捂着耳朵,整個人蜷成一團,嘴上還不停呼喊着:“不要,不要喊我!我什麽都說!我什麽都交代!”
他跟耗子躲貓一樣,頭朝着牆角縮在裏面,渾身劇烈戰栗着,只留了一個背影給他們,生怕被人看見他的臉一樣。
“今日沒帶東西來。”薛燼信步到跟前,如上次一樣坐在桌邊。
江霜寒狐疑地看了兩人一眼,見俞弘闊聞言稍微放松了些,顫着聲音問道:“真、真的?”
“嗯。”
俞弘闊一點一點地轉過頭來,雙目早已經失神,跟沒看見江霜寒一樣,只注意到了不遠處穿着黑色衣裳的薛燼,他不敢直視,只隐晦地打量幾眼。
江霜寒實在很難想象,不過幾日的時間,俞弘闊就從之前趾高氣昂的大人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将在沂水發生的事情同她說一遍。”薛燼好像早知道他的這種變化,只平靜出聲,朝江霜寒那邊擡了擡下巴。
俞弘闊好像這時才看見江霜寒一樣,不過也只微微朝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低着頭敘述。
當初在沂水,俞弘闊确實是收到了京城發來的信才離開的,不過離開之前,他還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将臨澤王在沂水的兵力部署還有之後的出兵計劃一并寫信告訴了戎人首領。
江霜寒聽到這裏的時候眼睛都紅了,她還殘存一絲理智,咬着牙問道:“臨澤王知你是京城派來的眼睛,縱然事事讓你,卻不可能将如此機密之事也告訴你。”
“不錯。”俞弘闊此時的聲音已經不帶半點感情,“臨澤王做事最是謹慎,他怎麽可能信得過我。所以這些細節,我并不是從他那裏知道的。”
俞弘闊說着,突然看了一眼江霜寒,又收回目光,接着回憶:“當初臨澤王身邊最信任的有兩人,有本事能夠将沂水六萬大軍坑死在沂水的人,除了你這個臨澤王的枕邊人,就只剩下了自小就跟在他身後的副将郭滿。”
薛燼派人去查了江霜寒和臨澤王的那一段過往,得到的消息零零碎碎,畢竟已經過去好些年,後來兩人又一直在沂水。那些消息拼湊起來,他們兩人的相處也可見一斑。
後面又打探來更詳細的消息的時候,他卻是不願意聽了。不僅如此,還打發了一衆探子,不叫人再來禀報。
縱然早通過江霜寒的表現知道了她同臨澤王的關系,可從俞弘闊口中聽到這三個字之後,薛燼的拳頭還是不自覺攥緊了。
“怎麽可能?”江霜寒驚訝失聲。
“怎麽不可能?當年送給戎人的信就是他的親筆。”俞弘闊哼笑一聲,“不怪你不信,縱然是太妃,知道這件事情的第一反應也是懷疑你。畢竟誰敢相信,一個家生子,自小看着長大的,怎麽可能背叛臨澤王。更何況他還死在了那一場戰亂中。”
“是誰讓他這麽做的?”江霜寒盯着他問道。
俞弘闊這次沉默了許久,就在江霜寒以為他又不打算說話的時候,聽見俞弘闊開口了:“就是你猜的那個人。”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過去這些年,知道當初事情的人幾乎沒有了,證據自然也被銷毀了。”俞弘闊嘆了一口氣,“這也是我還活着的原因,縱然我說了這些,你們也不能指證誰。”
俞弘闊的話是事實,江霜寒心底的一顆大石頭落了地,可出去的時候還是覺得胸口悶悶的。
等走出來許久之後,江霜寒才注意到被自己忽視了很久的薛燼,此時正冷着臉走在自己的身前。她出來的步子慢,兩人之間距離拉了很遠,她看着薛燼的背影,遲疑着還是說了一句:“這次的事情有勞大将軍。”
“不客氣。”薛燼沒什麽情緒道。
“你、你是如何讓他開口的?”江霜寒一想到方才在暗室中的俞弘闊的狀态就覺得驚異,分明看着也沒受刑,怎麽就怕薛燼成了那樣。
“他在進京之前将自己的妻兒安置在浚縣老家,我派人找到了。”薛燼說着冷笑一聲,“一個八歲的兒子,一個四歲的女兒。我便每日叫人尋一截同樣年紀死屍上的指頭給他送過去,最好是帶着新鮮血液的,早上送手指,晚上送腳趾,若是沒反應,就接着送胳膊。”
他說着瞥了江霜寒一眼:“還要再聽嗎?”
江霜寒搖頭,已然明白薛燼是如何讓俞弘闊逐漸在這暗無天日的暗室裏失去神志的。
之後的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一直到了西院的門口,薛燼才開口:“怕了?”
江霜寒沒說話。
薛燼不用她回答也知道答案,他伸手輕觸江霜寒的臉頰,順着朝下,指尖落在江霜寒的嘴唇之上,微微摩挲,勾唇輕笑:“我本來是想這麽對你的,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不必怕,我永遠不會對你這樣的。”
江霜寒垂眸不說話。
薛燼卻像是滿意她此刻的反應一樣。
他不會吓她,他要她。但是若有旁人敢碰她,敢從他手裏搶她,他便不會那般輕易地放過了。
江霜寒此時若擡頭,就能看到薛燼眼中有同上次一樣的癫狂之色。而她此時滿腦子都是俞弘闊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空暇去注意薛燼的變化。
“回去休息吧。”薛燼最後道。
他口中所說的休息,自然是兩人一起到江霜寒的房間休息,像過去幾日一樣,兩人相擁而眠。
江霜寒邁開步子繼續往裏面走,薛燼跟在她的身後,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詢問道:“我突然想到,這個地方是不是離我的住處太遠了,給你換個院子,直接住在正院如何?”
江霜寒聞言腳步停下了,她看着薛燼道:“我喜歡這裏的海棠。”
眼下已經過了海棠開花的季節,要想再看海棠花開,就要等來年了。薛燼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很滿意江霜寒的這個婉拒,索性也不勉強她搬過去和自己同住。
左右不過是他多走兩步,也不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