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過是一個念想
只是眼下薛燼不在府中,江霜寒對這裏并不熟悉,更不知曉他什麽時候會回來。江霜寒往門口看了一眼,目光定在門口立着的小丫鬟的身上:“将軍可是出去了?”
秋姬和春娥這還是打江霜寒到了這裏之後剛來得及同江霜寒說話,兩人同時行禮,秋姬先開口道:“回姑娘,将軍一大早就出去了。”
“那管家呢?”江霜寒在心中想着,既然回到了燕都,今後見到薛燼的機會可能便少了,她尋常的事情大約還是找管家靠譜一點。
“管家今早也出門了。”春娥不知道江霜寒要做什麽,她也跟着回答了一句。
其實還有一個人,其實也是江霜寒此時要報備最妥帖的人,那便是昨天見到的側夫人,只是江霜寒剛到府中來,還沒有正式地去拜見側夫人。
柴清漪可以正兒八經地走了一圈兒請安,那是因為她是皇上親賞下來的人,不說身份是正經的妾,光是憑着皇上給的人這一點,其他人就不敢輕易怠慢她。
江霜寒不一樣。
這也是兩個丫鬟叫她的時候還叫“姑娘”的緣由,江霜寒本沒甚在意這件事情,此時倒是有些被難住了。
江霜寒自顧看着外頭在心中想了一番,才将目光又移到了兩個規矩地立在自己眼前的丫鬟:“你們叫什麽名字?”
“奴名秋姬。”
“奴名春娥。”
兩人朝江霜寒行了禮,江霜寒點了點頭,從一邊的抽屜裏找了找不知道什麽時候的首飾家當,給兩人一人遞了一個:“今後我便住在這兒,我才到将軍府來,還有許多事情不了解,今後還要仰仗二位。”
“姑娘擡舉我們了,這玉镯珍貴,我們不敢收。”她們慌張地行禮,這一個镯子頂得上她們兩人幾個月的月銀,她們哪裏敢收。
江霜寒對此表現得毫不在意,于是兩個丫鬟最後也忐忑地收下了。
收下東西之後,她們兩人并沒有立即退下,而是站在原地等着江霜寒吩咐他們。她們算是将軍府的家生子,見多了這種新進府中打點她們的主子。
每次那些新主子來的時候,或活潑或沉靜,眼裏都是帶着光的,她們會認真地打聽着關于将軍的每一件事情,尤其是将軍的喜好和厭惡之物,好像能到将軍府上是一件頂好的事情,不過待一陣子她們就不會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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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江霜寒其實不太一樣。
她目光沉靜,同她們說話的時候語氣已經盡量柔和,但她們還是能注意她眼中的冷意。這種冷意并非那種大家小姐趾高氣昂地輕蔑,而是一種自然的不在乎。她是她們見過的生得最美的一位,她的冷卻沒有盛氣淩人。
她也是唯一一個沒有身份進了将軍府的,但将軍昨天晚上卻在她房裏留了一宿。這足夠讓兩個小丫鬟驚訝。
是以眼下,江霜寒并沒有像她們預想的那樣,問出她們早已經回答過多次的問題。
江霜寒已然轉身進了房間,她背對着兩人吩咐道:“你們忙你們的吧,我進去休息會兒。”
兩個小丫鬟面面相觑,最後只眼睜睜地看着江霜寒真的回房間休息了。
江霜寒這會兒身上的病還未大好,早上見了柴清漪又勞心勞神一番,她自然是乏了,眼下她只想回去睡一覺。但總有人不給她清淨。
江霜寒還沒歇息,便聽見外頭又有人來了,她還沒起身,丫鬟便進來了:“姑娘,外頭是景娘子來了。”
景娘子?江霜寒在腦海中回憶了一遍,想到自己今天原本要找的人,問了一句:“這将軍府中,除了将軍和管家,便是這位景娘子管後院的事了?”
在大燕,只有原配正夫人可以被稱為“夫人”,旁人的不論是側室還是侍妾,通通只能被稱作娘子。有些猖狂些的側室,也只敢在私下裏讓人叫夫人,明面上還是得規規矩矩地低頭做小。
丫鬟并不知道江霜寒已經在心裏将這位當成了側夫人一樣的人物,她只覺得江霜寒這麽說也沒什麽錯,于是點頭:“正是。”
江霜寒是笑着去接景姝的,這讓原本存心要刁難江霜寒一二的景姝愣了一會兒。
不過也只是短短一會兒,她沒有忘記昨天大将軍在庭院中沒顧得上看她們所有人的樣子,以前的薛燼只有在趙扶卿的時候才會出現那樣的表情。
即使景姝一直告訴自己,将軍帶回來這個女人不過和之前那些個進将軍府的女人沒有什麽不同,尤其是看見江霜寒的臉之後,她就更篤定了這個想法。
但是昨日的薛燼卻狠狠地打了她的臉。
昨日江霜寒病着,容色稍淺,那會兒只覺得她生得美豔,往那兒一站便叫人注意不到旁處,将軍府的奇花繁盛,她竟是最豔麗的一朵。
景姝高傲地睨着她:“昨日你剛進府,我恐怕你這裏有什麽東西短了少了,又怕管家照顧不上,知道你不能來見我,索性便來看看。”她說着,目光在簡陋的房間裏打量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江霜寒的臉上。
江霜寒像是沒聽懂景姝話裏的暗示,低頭道謝:“有勞景夫人奔忙,卿卿感激不盡。”
景姝原本對她的尊敬有幾分受用,聽到她的自稱的時候又愣了一下:“你叫,你叫什麽名字?”
她問得有幾分急切,江霜寒卻自然地解釋:“卿卿的名字是将軍賜的。”
“原是這樣。”景姝露出幾分釋然,語氣都較方才輕松一些。
“卿卿初來乍到,不懂将軍府規矩,若是有什麽錯處,還請景夫人指點。”江霜寒露出幾分惶恐,她是懶得跟人說話,可是眼下要求人,她自然明白嘴要甜的道理。
“規矩倒是談不上,大家同為姐妹,今後相處的時候還多着,妹妹你不必客氣。”景姝才聽了她的名字,這會兒對她的敵意也消散不少,她也沒打算剛見面就讓人恨上自己,更何況眼前這女子還挺乖巧。
“姐姐既然如此說了,妹妹不敢同姐姐客氣。妹妹幼時在燕都學過唱戲,如今重回舊裏,也想再去從前的梨園,師傅傳下來的技藝卿卿不敢忘。”江霜寒就等着景姝繼續同她客氣,她好理所當然地順着杆兒往上爬。
“這……”景姝突然笑了一聲,她知道眼前的女子大抵沒什麽好身份,沒想到從前不過是個唱戲的,難怪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被将軍帶到了府裏來。
景姝心裏想的不單單是這件事情,更是江霜寒若是長久不在府中,對她來說也是件好事,她自然答應促成這件事情:“瞧妹妹說的,這樣小的一件事情也好特地來說,妹妹要出府便去吧,妹妹現在身在将軍府,說到底卻是不受束縛的,自然可以出去。”
江霜寒低頭:“多謝姐姐。”
江霜寒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不再在府中停留,收拾了下裝束就往外走,出門的時候,門口的侍衛果然沒攔她。
大将軍府地處燕都富庶之地,距離江霜寒要去的廣玉樓有些距離。江霜寒距離上一次來京城已經有半年的時間,但她對這地方沒有多懷念。
幼時只有些宿在大街上和乞丐搶吃的被打的經歷,再長大後被那人收養,便再沒出來過,後來到了廣玉樓,也是整日待在戲園子裏頭,沒出來過。是以她對這繁榮的燕都的感情還沒有沂水深。
江霜寒是從側門進去的,看門的小厮不認得她,給了賞銀後也放她進去了。
這地方是從前戲班子的地方沒錯,布置卻變了大樣。
打側門進去,映目便是成片潇湘竹,邊上用朱瓦圍了矮矮一圈,竹林裏頭有石子小徑,圓石鋪路,走了一段距離之後,才見竹林是分南北兩邊兒,中間空出一座長長的橋,從這裏看到了盡頭,才看到房屋的影子。
她還沒到後院門口,銅鑼聲随着熟悉而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你得跟着點兒來!慢了一步都是不好!”
一樣的吼罵聲,江霜寒聽到聲音的時候腳步便慢了下來。
一旁帶路的小厮不懂,見江霜寒面露猶疑,以為她被老師傅聲音吓到了:“姑娘,後院師傅在教弟子,有些不成器的唱得不好了,師傅罵幾聲也是有的。”
豈止是有,那簡直就是從早罵到了晚,江霜寒莫名被這一句話逗笑了,邁着步子朝裏頭走了進去。
小厮走在前面,到了老師傅跟前低聲說了些什麽,老師傅沒轉頭,瞪着抽了空便想歇息的弟子們吹胡子瞪眼:“不準停!沒有銅鑼聲了自己練!”
老師傅吼完,才轉頭朝江霜寒的方向看過來,只是一眼,那雙渾濁的目光突然停住了。
他走到跟前,礙于男女之別,他已經不能像小時候那樣靠她太近,停在幾步外,老師傅聲音突然小了:“霜降?”
“師傅。”江霜寒低聲叫了一聲。
“你真的回來了?”師傅看着她,表情有些不敢相信,又細細地上下看了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