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賣院求愛
一切如回複往常了。天蒙亮時我甜美的醒轉。對床的文龍拍着泰來的頭:“快起來,要遲到了。怎麽老要人叫?”
“讓我再睡兩分鐘。”泰來翻個身,口齒不清。
文龍到櫃架處尋課本。我也穿好衣服下了床。林翊早已站于鏡前梳理着頭發。他熟悉的道:“早。”
“早。”我也說聲,卻也知時候不早了,問林翊:“早上有啥課?”
“C語言,還有操作系統。”
“什麽?是糟老頭的課?你們怎不早說?”泰來大叫一聲跳下床來。“我的鞋子呢?”他赤身露體的凍得直哆嗦。
我找到了課本,泰來也從床底深處找到了皮鞋。文龍咬着面包含糊的對泰來說不等你了便走出。林翊對泰來道:“記住鎖門。”也是匆匆而去。
我抹把臉後見泰來還在系皮帶也先走了,糟老頭能不惹他就最好不過。
甫入教室,我便聽到一陣熱烈的掌聲。已有幾個星期沒見同學們了,我笑着走上講臺用力揮手道:“同志們辛苦了!”講臺下衆人大嘩道:“陳凡同志辛苦了!”接着尖叫之聲擂臺之響大作。那情形活象我站于***城樓檢閱三軍。
我滿意地在掌聲中走下講臺。一女生問:“許久不見,又發哪路橫財?”
“啊,這個……入世唯艱,不敢癡想,不過近日我稍沾貴恙。”我笑着。
那女生掩口嬌笑連連:“寡人有疾?”衆人一聽,又是拼命鼓掌。
這雌性動物我在女生區碰過面,她定是把我和青青的事傳了開去。我神色木然,行至那女生面前深情無限的道:“別多心,一直以來……我最愛的仍是你啊。”全班又是哄笑。那女生緋紅着臉向我彈出撩陰腿。我急忙跳開,逃回林翊身旁說大情人你快快辦妥這異性。那女生要追殺,站起時卻見糟老頭皺着眉進來了,忙重新坐下,在座位上表現出女性特有的安靜柔媚。全班剎時肅靜。
“上課。”糟老頭雙目如電般閃過我們臉上,我們接通電源般彈起坐下。
“報告……。”泰來叫着沖至門處。
“遲到一分鐘。”糟老頭看着表嚴肅的道:“你明天交份一千字的檢讨書到教務處。”
Advertisement
“是。”泰來霜打秧苗似的坐回位上。
糟老頭教的是比糟老頭更糟的C語言。四年級的師兄曾有一半載在這糟老頭手中,弄得要補考。幸好,我和林翊早已花了許多時間在這門課上,因而上課對我來說只能算是複習。
“他确是研究計算機的,上課時間分秒不差,竟已到人機合一之境。”林翊為泰來伸張正義,和我竊笑竊語。
他應該沒事了,我心道。我身心俱已恢複,林翊也應知什麽是生活了吧。我輕道:“這不能怪他,他是教務長。教務處手握校內衆人的生殺大權,他不能不正經點。”
“他看着咱們呢,先別說了。”
“怕他作甚?他還怕着咱們呢。”我再小聲的說句,卻還是安靜了下來,我不能打擾其他要聽課的同學。
想起往事我便覺得意。在開學之初,糟老頭或許想表現他教務長的尊嚴,要給我們來個下馬威,在第一節課上首先說了一大通他過去的輝煌,再強調他那獨特的教學方法,說他與普通的老師完全不同,是出了名的嚴格的,上一屆的同學有過半要補考,所以我們一定要認真聽課,不懂就問,他改考卷可是鐵面無私的等等。林翊一聽,便道師兄們都說這教務長最讨厭不過,現在看來果是如此,就看他不順眼!于是接連不停的拿問題向他請教。那些都是我們在為海威公司設計程序時遇上的最難的問題,當時我們也不知熬了多少個長夜才解決,結果糟老頭答出來後接連幾天上課沒精打采老想睡覺的樣子。
我發起了白日夢,思緒飛遠便再也難收,心裏想起昨夜末能作出的決定,發覺更是難下決心了。我猛的一驚:我也有婆媽之時?人說懂得回憶即是成熟,難下決定則已是老了。難道我已老了?
……,那好吧。我終于下定決心。青青,你贏定了!
我狠狠的一拳打在林翊大腿上。
林翊倒吸口冷氣,低罵我:“又發傻愣了麽?”
我既定了青青能在比賽中取勝,青青便一定不會輸,不為什麽,只為我有令青青一定贏的方法。
自古兵家相争知己知彼者勝,這是放諸四海皆準的道理。我深信整個校園內沒誰比我更了解雙方的實力。
下了課我到主樓底逛一趟,參賽名單就貼在櫥窗裏。
文理兩院辯論大賽是校園內頭等的大事。它本源起于幾年前那場最著名的獅城舌戰。那年複旦大學幾位優秀辯手在新加坡連敗數國辯隊大長吾輩威風後各高校紛紛跟風,我校當然也不能例外。在校中各色團體活動裏,辯論大賽與科學藝術節和運動會是并列的三大盛事,而辯論大賽更以其趣味性知識性獨樹一幟,能于大賽中脫穎而出的辯才無礙的學生往往成為校內衆所矚目的明星。
去年的明星是老蟲。老蟲被理院注意到文才出衆時不過是個自費出了本詩集的普通學生。理院其時正為連年敗績深感臉上無光,發現老蟲後便如當街撿到一只大熊貓。老蟲不是等閑之輩,結果在大禮堂上衆目睽睽之下愣是将文院幾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說得啞口無言,理院第一次全勝而歸。
在那場輝煌的的戰役中我起了相當的作用,我和老蟲來往甚密,朋友有事理應相幫,何況我也想改變理院連年失利的局面。在其中我策劃斡旋确費了許多心力。老蟲從校長手裏接過金光燦爛的錦旗時目光是望向我的,那一刻老蟲正站在大禮堂上接受衆人的如雷掌聲。
名單上列出了賽事的時間、地點和人物。我看着上面的名字,腦中立刻想起一個人來:江英。我險就笑出了聲。身旁的人也在議論這事,揣測着今年的賽果。我躊躇滿志地走遠,這屆賽事的真正的勝利者只有我才知道。……其實那就是我。
下午不用上課,我躺在床上謀劃。理院除老蟲外還輔以三個口甜舌滑的小子,而文院除江英和青青外也還有兩個黃毛丫頭。我制定好步驟後林翊已去了圖書館借書,文龍也到柳生志家紙上談心了。可憐的泰來則攤平紙筆着手寫那一千字的檢讨。
“我錯了,遲到是多麽的不正确啊,我真的錯了。天哪,還有九百多字,殺了我也寫不出來啊!”泰來向我道:“我把遲到是錯的也拉長寫成遲到是多麽的不正确啊才十多個字。這一回我死定了。”
“誰叫你懶?明知糟老頭最讨厭的了,你還去惹他?”我笑看着泰來。
“那為何糟老頭不叫我畫張檢讨呢?偏要我寫,我能畫成流淚伏在他腳上吻他腳趾頭的樣子。”泰來突發奇想的道。
我才不管他的痛楚,慢條斯理地照鏡子。泰來看出我有走的意思忙求我道:“阿凡,你這次一定要幫我。”
“幫你也行,但得先叫聲‘凡哥’。”我往頭上噴發膠時記起了昨夜的事,文龍把他教壞了,居然說我“頭發整齊、月上柳梢頭了”,想也不妨趁這機會報仇。
“凡哥。”老實人倒叫得誠心誠意的。
我反覺不好意思。我的原則是絕不讓老實人吃虧我便幫他,很快地我把認識錯誤深化至敗壞社會風氣危及他一生前途的程度。泰來看我奮筆疾書,象外星人一樣地瞧我。
“凡哥你真行,寫檢讨不加思索也比我快且好。”
“你慢慢地寫多幾次就懂了。”我覺得好笑:“這也值得你羨慕?”論數量前幾年誰會比我寫得多?打架曠課遲到早退哪類沒寫過?
啓發了他後我便想着該去見青青了。
泰來目送我時卻叫一聲道:“凡哥,有血。”
“血?”我心一慌,急急回頭,好怕這個字。泰來正指着林翊的床。林翊的紗帳全敞開,一眼便可見牆壁上一道彎彎的血痕。我放下心來:“啊,他昨夜不停的打蚊,這是他随手塗鴉的吧。還有,你以後甭叫凡哥了,難聽得很。”
“這林翊真怪了,這陣竟連蚊子也騷擾他……。莫非全是母的?”我出門時泰來叽哩咕嚕的說着話。
真心認錯的人不是寫檢讨快且好的人,而是明知自己沒錯還能認得錯上加錯的人,就象現在的我。
青青劈頭便問:“你來幹嘛?我要看書,沒空和你閑聊。”
“我是漢奸,我要賣國,我來投敵。”
青青一怔,随即笑讓一旁道:“歡迎站到正義的一方。”
我進去後極自然的拉張椅子傍她坐。青青不看書了卻望着我道:“你坐得很自然。”
“這當然是你待客熱情大方之故,令在下有賓至如歸之感。”實在我要說的是沒準以後這還是我的根據地呢,但怕青青在氣頭上便忍住不說。
“她們呢?那個怕我的小慧呢?”我見宿舍裏就我倆。
“你既知她們怕你了還不知她們會退避三舍?”
“我就這麽的神憎鬼厭?”
“她們玩去了。我留在這裏接納降将。”
我于是笑,找些事要青青幹:“喝水。”
“要喝自己動手。”
“那不用了,橫堅也不大渴。”
青青聳聳肩,無奈的去倒開水。我順手揭她的書看,原來是本《實用口才學》。
“你倒越來越猖狂了,不待同意便亂動別人的東西。”青青遞過水來。
“這算啥?更猖狂的都說了。”我接水笑嘻嘻的看着她。
青青臉又紅,“哼”的一聲坐下問:“準備怎樣做漢奸?”
“準備做個賽秦桧勝嚴嵩奸滑唯我一人賣國天下無雙的走狗夠了麽?”我發覺在青青面前我總是思如泉湧。
青青吐舌,鄭重的道:“足夠了,比我希望的還好,賣國求榮你最在行,給你個機會落個千古罵名吧。”
我本要糾正她是賣院求愛。可這時青青又拿起那本書來看。我忍不住道:“看這書沒用的。”鼻裏卻嗅到股淡淡的香氣。
“那看什麽書有用?”青青喜上眉梢的問。
“你噴了香水?”
“沒有。我很少用……,看啥書有用?”
“好香,好香啊。”我猛吸着。
青青卻不管我了,自顧自看書,我大吸其氣。
“你怎麽不理我了?”我吸夠了才想起沒答她。
“問你你又不管我。”青青轉過臉來,白裏泛紅。
我再狠吸兩下才懶洋洋的道:“實在我也不知看啥書有用。”
“你……,”青青氣極:“別吸了,這是洗發水的味道。要吸你自己去買支吸個夠。”她象下定決心不再理我了。
我微笑,這才注意到她瀑布般渲瀉于雙肩上的黑發有些濕潤。這角度不錯,青青看上去如一尊白玉雕像。我一邊吸氣,一邊心中贊賞着。
“你別‘嘶嘶’的響好不?真不應放你進來。”青青後悔不疊。
“我沒錢買洗發水只好吸夠再說,你等等,快吸夠了。”
“……你平日怎洗頭的?”青青半真半假的問。
“啊,這個嘛,我一般是用牙膏洗頭。”
青青“卟”的笑出了聲,雙手作揖道:“求求你了,你用止咳糖漿洗頭也行,但求你別再煩我。”
她笑得如鮮花風中怒放我自然滿心喜悅,我道:“你甭着急,陳凡既叛變了你就等着勝利吧,陳凡是輕易叛變的嗎?”
“啊,原來是陳不凡同志來了。”青青做鬼臉:“我險些忘了。”
“是的,你是忘了。”我也笑:“我叫陳凡,別人眼裏自命不凡卻是平平凡凡的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