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就……談愛吧
接下來的時間我做了兩件事,首先回絕泰來誠心誠意的邀請說晚上有事不能去吃了令泰來大失所望,然後犧牲我午休的時間替文龍改好思想彙報令文龍感恩戴德。
文龍整下午背彙報至滾瓜爛熟理解得無比透徹。
泰來整下午抱頭看課本大叫看不進又不敢不看。
林翊聽随身聽,一言不發。
我等着晚上,心中惶恐地燥動。
終于到晚上七點半了,我算計這時間費盡心神。太早了青青末及吃飯和打擾了她,太遲則說明我毫無誠意且喜歡遲到。
悄悄走出澡間也沒用,泰來和文龍兩個在門處搭着肩頭看我,淫笑非常。
“每根頭發都成三十度角略向後翻。”文龍長太息。
“比林大情人的還整齊。”泰來滿面誠懇的道:“請你也不去吃,原來你是準備和別人去吃的。”
我無話可說,幹脆大模斯樣的,仰頭“哼”了一聲便走。
“月上柳梢頭啦!”身後兩人怪聲的大叫。
開門的是曾被我要她回家參觀老爸的小慧,可能她一下未能适應我的微笑吧,她慌亂的回頭叫:“青青,陳凡找你。”
“來了。”青青披頭散發應聲而出。見我就問:“你不進來坐?”又笑道:“看你……,想着去拍電影?”
我把我認為最合時款的西服穿來了,所以今夜的我只差一匹白馬就可拯救白雪公主。我蠻有學問的道:“穿整齊些是對自己和別人的尊重。”
“好啊,不覺凍你便在外面呆着吧。”青青大方的笑着。
她關上門,再出現時頭發已梳理整齊。我已站累了左腳站累了右腳然後把兩腳一齊站累,臉上的笑容也是被凍僵了再捂熱的。但青青也把我的心給捂熱了,她加穿件淡紅外套,腰間一條淡綠腰帶襯托得如紅花綠葉。我暗自得意:女為悅己者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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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兒?”下樓時我問。
“就天涯吧。”
“天涯……?”我益發心猿意馬。
天涯近在咫尺。天涯就在校門前,上天涯喝糖水的多是無處可去的校內情侶。在校中衆人看來,一男一女上天涯喝糖水其實和到伊甸園吃蘋果毫無差別。
在天涯坐定後我覺察到自己十分緊張,反象做了件虧心事。忙拿起壓塑了的餐單細看,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眼角餘光只是感覺到身畔說着悄悄話和幹着悄悄事的情侶,耳中聽到的也只是不知何處傳出的銷魂蝕骨的靡靡音樂。我給自己做個鬼臉:好象只有我們不是相擁而坐的。
拿定主意後,我指着冰糖雪梨問青青道:“這款可好?”還怕不合青青的心意。青青放下擋着視線的另一張餐單道:“好的。”神色腼腆。
我笑了,青青能比我好麽?我松弛下來,記起了一會兒要和青青說的話。
就在我構思着怎樣和青青說愛是極漫長的事情時,冰糖雪梨給送了上來。青青拿小湯匙輕輕攪動,片片雪白的梨子在晶瑩的糖水中蕩漾,湯匙碰在杯上“叮當”作響。我視線被吸引,看她修長瑩白的手指。
青青看我,視線相碰,又急急的低下頭。
我心中一蕩,頓覺柔情無限,輕問:“青青,有事要和我說?”
“有的。”青青擡頭,在往常的精靈中略帶慌亂,眼珠滴溜溜的亂轉着:“我們談個主題好不?但不準東拉西扯的。”
“談什麽?”我條件反射,立刻繃緊神經,作好駁斥的準備。
“就……談愛吧。”青青道。
我脫口而出:“咱們不是在談着戀愛?”
“不是的,不是的。”青青連連說又低下頭去:“我的意思是說……,是說……,你不要和我胡扯嘛。”
我察覺到自己的猛浪,卻見青青沒責怪的意思,心裏一下高興起來。
“我的意思是說……。”青青道:“我的意思是說咱們談一下愛是怎麽回事。”
“愛……?”我倒少考慮這問題,這也有答案嗎?男女相見因相悅而互愛,是否就這回事?我答她:“愛挺偉大吧,這玩意兒不錯。”
“玩意兒?”青青皺眉,望着我。
我立刻知說錯了話,忙改口道:“當然不是玩意兒,只是這東西很害人。”
青青道:“是了,芳姐她們是這樣說,有過一定經歷的人都這樣說。”
“她說些啥?”我聽到芳姐二字便生氣。
“芳姐說男人都是人面獸心的家夥,男人是不能太接近的,否則便是飛蛾撲火。”青青倒不瞞我。
果不愧是中文系的,一句話已罵了天底下一半的人,莫非劉雯芳這世不嫁人了?我沒好氣的:“那你還接近我?還要我請你喝糖水?我就是個人面獸心的家夥。”
“你別生氣嘛,她又不是針對你。”
我氣得要笑:“我不是男人?”心知青青在扮好人。
“請我喝糖水怎麽啦?”青青倒板起臉來:“要不咱們來AA制。”
“和你說不清。”我吃雪梨,女人不是太愛聽人言就是太偏激。
“其實我也不這樣認為的。你看他們……。”青青随意指身邊一對情侶,不料那兩東西正吻得旁若無人。青青忙收回視線道:“他們挺幸福的是不?”
我見青青不好意思的模樣笑得險些把雪梨吞進了氣管。我放下湯匙道:“好吧,你要說啥就說吧,我在這專心聽着。”
青青的眼珠又亂轉了:“我認為愛情……應該是很長遠的事情,必須是兩人在走了相當長的一段路途後的相知,尤其是無論在疾病痛苦或災難時都相互扶持的一種感受。……我說的對麽?”
“對極了,你哪次說的話不是全對的?”這話聽來耳熟能詳,每部有結婚鏡頭的片子裏主禮人都說一遍。我稍稍琢磨便明白了青青的意思,好個青青!我點頭道:“完全接受,我們現在只不過是朋友。”
青青的表情應是松了口氣。我暗自沮喪。這番話本應由我語重心長的對她說的,我甚而設想過青青欲語不能我再安慰她然後她明白了,再增添對我的信任的樣子。可現在,這青青!
“孺子可教也。”青青也點頭。十分輕松。
假道學,我心裏甜甜的說,拿湯匙和雪梨幹架。
青青卻以為我生氣了,心神不寧的道:“我們談完了戀愛……。”
我“卟”的笑出聲來,險些噴滿桌雪梨。
“都是你不好。不準笑。”青青滿臉通紅,恨恨的說:“還笑?心術不正的家夥。”
“不笑就不笑。”我強忍住。我的笑已引來許多目光,隔邊那男的更因被打斷,惡狠狠的盯向我,大有吃完紅唇後把我吃進肚裏的意思。
“我們談完愛情這問題後你心中有沒有少許的悔疚?”青青一本正經的問。
“沒有。”我挺老實的。“這怎麽能聯系上?”
“真的沒有?”青青仍滿懷希望。
“一點也沒有。”我是真的沒有,又笑。
“沒良心的家夥。”青青咬着下唇,“枉我浪費這麽多的時間在醫院裏陪你,居然連給我一點補償的意思也沒有。”
“我這不是請你喝糖水了?你又不準我以身相許。”我終于原形畢露,開始無三不四。
“呸,”青青道:“誰要你以身相許?”
“好了,有事你快說吧。”平素我幫人幫多了,也沒見過如她這般耐心地轉彎抹角的。
“也沒啥大事的,只不過這周的星期天就是文理兩院辯論大賽了,你若還有點良心……。”
我笑着打斷她:“別和我說良心,我的良心已給狗吃了。理院的棟梁之材豈能叛變?……我就這模樣了,要報答便以身相許。”我的模樣是錢沒有命倒一條。
“你……,胡說!不幹就算。”青青下不了臺:“不吃了。”掏出錢包來。
“說好我請的。”我趕緊付錢。
我們不再去其他地方了,青青顯得很不開心。回校的路上我說今天晚上的星星好明亮啊,青青說是了知道了;我又說其實今晚的星星并不如何明亮,青青道不錯确不怎麽明亮;我再奇道滿天漆黑難道你見着星星了?青青說是啊哪裏有星星呢。
看她鎖好自行車上宿舍,我心道:這便是你接近小女孩應有的下場。
泰來和文龍對我的早歸頗感驚奇。泰來道:“你和林翊都是納粹的閃電戰,和女孩約會從不超過兩小時。”文龍道:“那玩‘拱豬’吧,我已答應泰來說明晚起陪他回主樓學習,這學期再玩的機會不多了。”
我除了西服扔在椅上道:“怎玩?就三個人。”
“林翊在床上聽radio呢。”文龍說罷轉撩起蒙住林翊頭的被子道:“林翊,喝杯凍水暖暖身體如何?”
林翊不願,最終卻被文龍又哄又求的趕下床來。文龍埋怨道:“這時分收音機裏全是戀愛熱線,關你屁事!你去教那些DJ就差不多。”
軍閥重開戰。上蒼有眼,每人均喝了幾盅不等,我猶覺口唇打顫而心裏充滿火樣仇恨。我問:“文龍,離大考還有兩個來月,你發哪門子邪趕着回主樓複習?性情大變?”
“就兩原因。”文龍道:“首先不忍每期都是泰來提前孤身奮戰,作為同學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其次我也想拿個好名次。”
我一語道破:“為你的政治資本撈學習資本吧?”文龍道你果是明眼人瞞不了你,順手出牌害死了泰來。
我覺凍,穿回西服。
泰來喝着冷水,想想便叫起來:“文龍你這臭鴨蛋,騙我的花生吃?”文龍笑道:“周瑜打黃蓋,怪得誰來?”
泰來要我評理,說文龍剛吃了他的一包鹹幹花生,而這包花生是換文龍陪他回教室的代價。早知文龍比他還急着學習,這花生該是文龍請他才對,又嚷道人證有林翊,物證是花生殼,文龍你賴不了的。
我有點驚奇:“翊,你就整晚躺在床上聽廣播?”
林翊笑笑不語,甩甩頭發便發牌。泰來已知上當了,委屈的道:“為何總是老實人吃虧呢?小人當令了!”文龍便笑:“一包花生才三塊半,值不值得給我扣頂大帽子?這年代變化快,誰叫你頭腦不靈光?”
一直不言語的林翊突然插進一句來:“對極了,什麽都在變,誰叫你不識時務?”
文龍“哎呀”的叫一聲道:“泰來,你看到沒有?大情人現身說法開你竅呢,誰能比他善變了?今天愛這明天是那。……啊,還有些事情是沒變的,這星期又有好戲看了,文理兩院辯論大賽星期天晚上在大禮堂舉行,今晚回主樓的時候聽到同學們都在議論這件事了。阿凡,你猜文理兩院分別有誰參加?”
“還是老蟲任主辯吧。”林翊淡淡的接話道:“又是一屆了。”手中發牌不見絲毫呆滞。
我心猛的一跳。文龍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的青也參加呢,瞧你今次幫友還是幫妻?”又對林翊道:“看開點啊。老蟲最風光的日子來了。可憐,自此一遭,又不知是哪個女生心靈破碎了。”
我心更慌,罵文龍:“真臭口,好端端的挑撥什麽?”卻一下就讓文龍害死了,我扔牌道:“不玩了。”心裏衡算着,喝了一盅凍水。
四人上床睡覺。林翊卻道:“昨的多起蚊子來了?”便聽得“啪”的一響。泰來高興得無與倫比:“蚊啊蚊,大情人的血才是真正好味道啊,快去,去也!”将床板蹬得亂響。
林翊打蚊打了好久。我入夢前還老覺象有人啪啪地在打我的耳光。
這夜我卻夢到了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