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牛嚼牡丹
若說初秋的微涼是小情人的打鬧,初秋的陽光便該是小情人的嬌嗔了,應付這兩種令人心碎與心醉的淘氣,最好莫過于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蜷縮在柔軟的被窩裏胡思亂想着。陽光穿透紗帳,明晃晃亂了我迷朦的雙眼。
有些感慨,報上電臺上不是有大量外星人及特異功能的報導嗎?為何不來個外星美女如雷老虎搶親般把我搶了去?雖則由于審美觀念的相異,那美女極可能歪眼斜鼻言行鄙陋,但由于她能給予我點石成金的法力,我想我會接受的。
就在我覺得茫然無助時,挂在牆壁上的呼叫器響了,那小妞怒沖沖的叫道:“陳凡,電話。”
我一個鯉魚打挺躍下床來,披件外衣揉着眼睛就往樓下沖,心中忖着:莫非是牛偉強?
果然是強哥找,當我看見傳接電話的那妞就知道了,她象受了侮辱,傻愣愣的瞪着我拿起話筒甜甜叫聲:“喂?強哥麽?”
“阿凡吧?臭蛋你跑到哪泡妞了?”話筒那端牛偉強怪怪的笑着。
“強哥,知己知彼的還說這話?”我也笑道。“對了,你這有毛病的是不近女色,我都忘了。喂,那妞漂亮不?聲音軟軟的淫着哩,我骨頭直發麻。”“你又哪次聽到女人聲骨頭不是酥麻的?”我回敬他一句,斜眼瞥見那妞因眉頭皺得更緊而更醜陋了。
“出來吃頓飯怎樣?”
“有事你說吧,外頭有啥好吃的?好象流行霍亂呢。”我不大想出校。
“去你媽的,快快滾出來,我在金花等你。”牛偉強說完,“啪”地就挂電話。
我苦笑着掏出三毛錢付給那妞,那妞卻不接,氣憤地質問道:“他是哪裏的?”
我将錢放桌面,賠笑道:“他這人這裏有毛病的,咱不管他。”我指着腦袋套近乎。
“毛病?他嘴巴是屁股眼不?”小妞終于發作了,見我象要走的樣子,又叫道:“給我站住,他再來電話我可不接了。”
我只好停步,心下有點惱怒,但我依然笑容滿面的道:“對不起,下次我會提醒他注意點。”
“下次?你還想着下次?他說啥來着?”小妞忍着沒說出。我見她臉色鐵青,不禁心中暗笑着。那妞一時也想不出更難聽的話,哼哼着道:“下次他再敢說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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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臉色變了,冷冷問她:“你要怎麽着?”
“我就上報到教務處去處分你!教務長是我的遠房表叔!”
“哎喲,你吓壞我了。”我聽到教務長三字就火了,這糟老頭!整天是他在吓我。我一下惱羞成惱的道:“你知道打電話來的是誰嗎?他叫牛偉強。前幾天那樁強奸碎屍案就是他幹的!”我将三毛錢重新裝進袋裏,罵道:“你也太他媽的,這世界是誰怕誰來着?”
小妞噤若寒蟬,不知所措的盯着我離去,我心中大笑:媽的,誰告訴我那是強哥幹的?不教訓她一下還省不了三毛錢。
街上車輛川流不息。我揮手截停臺的士。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走出車來打躬作揖着說他不知金花酒樓在何處。我立于街中心唯有仰頭長嘆:不是吧,世界又變了麽?金花酒樓是這城市裏最有名的地方啊。就因為金花裏容納了一百幾十朵喜歡金的花,滿城精力比金錢旺盛的男士趨之若鹜揮金給花。我幾乎是吼着對那愣頭青罵道:“你是怎麽出來混的?”那愣頭青急忙解釋說他剛從外市調入,今天還是第一次開工,我還是他的第一個老板。我一下洩了氣,懶洋洋的揮手道:“不知者不怪。收起你的地圖吧,可愛的小男孩。”
車子忸怩的動起來,穿過幾條橫街後來到最繁華的老城區。水泥硬路變得又直又長,商店兩側巨大的音箱裏一位有愛心的女播音員嗲聲嗲氣地勸某位先生娶一個因救他而斷了雙腿的女孩。當我已左左右右指點得不耐煩時,的士終于在金花門前剎住,我豪氣地給多了幾塊,我提點他道:“記着這地方,往後有你忙的。”
我不再看他感激涕零的模樣。金花門前幾個淑女模樣的姐妹正含羞地向我投來秋波。我吓一跳,忙打量自己,原來是穿了套名牌西服,難怪呢。我抑制住搭讪的欲念正人君子般走進去。
如往昔,牛偉強在牡丹廂房裏和牡丹打情罵俏着。見我進來,那朵牡丹不情願地從強哥懷中掙脫,展開她搖曳的步伐扭出去。
牛偉強過來親熱地拍拍我雙肩,又替給我一支“大中華”。他問:“小陳,餓了不?”
我苦笑着對他的關心表示感動道:“當然餓了,就快六點了。”
他走出房去,一會兒進來道:“菜快上了。”我把剛才的事說了給他聽,追問他究竟說什麽。他笑道:“沒什麽,贊她幾句,說她身材應該不錯的那種。”我直搖頭,心覺十分好笑,已知不需再問。
牡丹把菜肴一盤一碟的端上桌面。我掃眼葷素齊全的酒宴道:“強哥,今天吃滿漢全席?”牡丹以為得趣,插話道:“你看強哥對你多好?”我答不上話,端起杯來喝口茶。
牛偉強面色一沉,喝道:“你算哪門子的蔥蒜?給我滾!”牡丹下不了臺,撒嬌道:“強哥……。”牛偉強一拍桌面道:“臭皮娘,你滾不滾?”牡丹只好噘起她紅嘟嘟的小嘴不依的走了。
看着牡丹肥大的臀部,我勸他:“強哥,你吓着她了,學點憐香惜玉不行?”
“憐她個鳥,老子給她錢的。”牛偉強把筷子往桌上戳齊了道:“咱倆是誰和誰?有個臭皮娘在旁影響咱兄弟的感情,來,快趁熱吃了。”
我無話可說,舉起筷子便往一塊金黃的燒雞叉去。席上杯盞交觥,我們興奮激昂,回顧起往事都是大笑不已。牛偉強有個侄子小名叫阿蛋,确是象個蛋,臨近中考了成績還差得可以。大二時我上他家收拾混蛋,也不知怎的,硬是把阿蛋弄上了間重點中學。他家人自此對我刮目相看,牛偉強更是每逢有事都找我商量,按他的意思是科技乃第一生産力。
我喝得醺然,剛将一只大蝦囫囵吞了,瞥見碟中碩果僅存的一只,忙又伸出筷子去。牛偉強含着塊不知什麽的就叫道:“你還吃?我吃得慢,這只是我的。”伸出筷子來和我争奪。我無奈将已挾起的大蝦放下,任由他得意洋洋地把蝦挾去後連頭帶殼吃進肚裏。他打個飽嗝,一股酒氣撲面而來。
我略略躲開,拿支牙簽剔牙,知道應入正題了,問他:“強哥,啥事決定不下?”
“公安局裏換人了。”
“哦?”我剔出一塊肉來,還帶着血絲。
“原先的老小子被撤職查辦了,換了個新局長,怕有段日子不好混了。”
牛偉強開了個半公開化的賭場,打着某某娛樂城的旗號,黑道上各幫各派還給他幾分薄面,唯獨公安局裏的人難辦。
“你不會再買通他?”
“就為這才找你,聽人說新來的那件死撐着哩,道上幾個兄弟都截在他手上了。”牛偉強也拿支牙簽剔牙,顯得有點焦慮。
“這我有啥辦法?”我道:“在這城市裏我主要依仗強哥你呢,他又不是我兒子。”
“不是你的難道是我的龜蛋?”牛偉強笑了一下:“你能說會道又知書識禮,你不幫我幫誰?你知我這張嘴是專門噴糞的。”
這倒是,我剛領教不久。我想想才道:“好吧,我試試,但能不能幫上忙我可實在不敢說。”過往的經驗告訴我,金錢的确不是萬能的。
“你行的。”強哥給我鼓勵:“你若不行就沒人行了,我的生意可就砸了。”
“那好吧,我盡力試試。”我心裏盤算着,并且立刻有了幾種辦法。
“拿着這個。”牛偉強遞了臺手機過來道:“新開戶的,話費你就不用擔心了,他媽的,有時覺得找你不如找個婊子方便。”
我把手機拿在手上把玩,頭也不擡的問:“你想我啥時候開始?是不是越快越好?”
“也不用太着慌。”他道:“我還叫了其他人幫我想辦法。”但又強調:“你可是我最後的希望。”
“那我走了,明天還有堆作業交,我得趕緊回去抄。”我見沒事了,把手機裝到褲袋裏,想這東西暫時還沒啥用。
“不送了。”牛偉強又道:“幫我叫牡丹進來。”
我在門處回頭沖他神秘一笑,他居然還懂害羞,摸着他硬喳喳的胳腮胡道:“你個鳥,你笑啥?”
“就笑你個鳥。”
牡丹在走廊的真皮沙發上坐着,雙腿跷得老高。我道:“強哥叫你。”那牡丹還有些着惱,道:“他自己不會叫我?”“你說得倒奇怪了,你算什麽東西了?”我交叉雙手問。牡丹讪讪地站起,卻忽地輕笑,雙目流春用甜得發膩的聲音道:“你呢?你不想叫我?”
“我對你毫無興趣。”我放下手,輕笑着離開。牡丹臉色都變了,恨恨的往地一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