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這還用問, 反正大家都知道前後是T,沒有讨論價值。不都猜中間那個字母會是什麽嗎?”
“忽然覺得涼涼的,我們在吃瓜,感覺他也在吃瓜,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顯然知道我們最關心什麽, 于是剛好把我們最關注的那個點揭秘。”
“舉手, 我答對了,我一直是堅定的元音對稱派。”
“我站表情包派,殊途同歸。”
“先是A,然後是I, 現在是O,連順序都和字母表對應, 完全get到他的強迫症了。”
“看來下一個不用猜,肯定是TUT了?誰會中标啊?”
“邪門了真是, 這幾個符號真的越看越像表情, TAT看起來像是驚恐臉,TIT就有點悲傷, 現在這個TOT不好說是在哭還是在笑——”
“那TUT呢?不對, 我怎麽感覺兩個T一頭一尾就不是啥好表情,不管中間換啥, 都像是哭臉。”
邵晖接到視頻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大,聽得出脾氣不好,他降低音量走出去接,回來揚了揚手機, “熱議壓不住, 上面下了死命令, 要求不惜一切代價盡快破案,不允許真的出現——”
他停頓片刻,還是原話複述,“不允許真的出現‘TUT’。”
有種詭異的荒謬,但在場的沒一個人笑得出來。
吃瓜群衆或許還能隔岸觀火的看看熱鬧,來點鍵盤俠分析,但他們身在其中,沒辦法如此輕松調侃。
毛毛忿忿不平,“畫眉嘴國王是不是所謂的人來瘋啊,第一案他還知道把人藏在屋子裏,會不會因為他享受到了被關注的滿足感,所以越來越猖狂了。”
“是劇場型犯罪的特點,”邵晖點頭,“——把犯罪現場、或者受害者身體當做舞臺、畫布,用來展示自己的‘作品’。”
解語扶額,“但他同時又極其擅長掩飾及隐藏各類證據。”
“那就是雙份變态呗,瘋狂科學家+瘋狂藝術家。”毛毛氣呼呼的說,“更郁悶的是還真有一群人,打着分析的幌子,明裏暗裏的吹捧他,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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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些暗搓搓或明晃晃的崇拜者甚至已經分了派系,就連“殊途同歸”的“元音派”和“表情包派”都在吵到底誰更正宗,誰更貼近畫眉嘴國王的初衷,都說對方并不懂國王的心。
“畫眉嘴國王——”毛毛幾乎要氣笑了,想當初這個名號還是一群人在實驗室看石膏模型時,她一時嘴快叫出來的呢,如今居然成了接受度最廣的殺手代號,還真有人把那變态當成貨真價實的“國王”來頂禮膜拜了!
邵晖冷靜分析,“從樂觀層面講,他為了延長這種被關注被吹捧的滿足感,可能至今還沒對薛凡采取前兩案同樣的做法。”
如今人人都在關注畫眉嘴國王的下一步動向,會發布新的圖片嗎?還是有其他表達方式?
“就說他是反社會loser嘛,顯然是通過正當途徑根本無法實現自我價值,只能反其道而行了,”毛毛又問,“那我們要怎麽辦,難道就這樣幹等下去,讓他繼續被吹捧,作為緩兵之計?”
邵晖搖搖頭,“局裏也分析過了,這種人心思莫測,一味的拖不是辦法。”
解語也明白,薛凡如果還活着,那麽在他手上多呆一秒鐘,都不能說是安全。
根本不能對這種心态不同常人的兇手抱以樂觀期待。
一籌莫展間,解語接到電話。
是學院打來的。
原來解語之前那堂法醫分享課好評如潮,很多學生在後臺踴躍留言,希望能多辦幾場這樣的公共課。學院領導知道她最近忙,手上又有大案,問她原定講課時間要不要改。
“你怎麽說?”邵晖問。
“我說考慮一下……最近真的沒心情跟學生們分享什麽。”解語顯然不太熱衷。
作為主管法醫,眼看着案子一件一件在自己面前發生,甚至牽涉到自己的學生,她卻無能為力,根本不覺得自己還有資格分享什麽。
邵晖忽然說,“等一下,先不要一口回絕。”
解語疑惑的看他。
這段時間以來,邵晖對她的保護欲爆棚,明明解語住的宿舍離法科中心不遠,他也争取早晚接送,恨不得24小時都能看見她。他不只一次問過解語上課是否吃力,如果無法兼顧,可以有所取舍。
按理說,如果有機會不上這堂分享課,他應該第一時間支持才對。
“剛剛我們在說,放任部分網民對畫眉嘴的無腦追捧并不是上策,反而會讓他得意忘形,或許‘表情包系列’已經不能滿足他,也不能滿足看客的期待,薛凡就算還沒遭毒手,也難保不會受到升級的折磨。”
有女同事喃喃道,“真可怕,要是我遇到畫眉嘴國王,搞不好反而希望能一下子給個痛快,省得繼續吃零碎苦頭。”
毛毛有些期待,“晖哥,你是不是有了什麽好主意?”
“不知道算不算好主意……可能有點出格。”
解語看他皺眉,知道他不是故意賣關子,看來即使對于行事大膽的邵晖來說,這個想法也真的充滿風險。
她想到什麽,“你剛剛說,讓我不要回絕?”
邵晖沉默半晌,擡起頭來,“——還記得畫眉嘴國王的故事嗎?”
毛毛一愣,随即說,“啊,我當時是在開玩笑,我也不知道會流傳開。”
她以為邵晖是來找她這個“畫眉嘴國王”花名的始作俑者秋後算賬了。
邵晖卻并不計較,“我回去補了那個童話,跟你們說的差不多,當然也有不少版本細節有差別,但總的來說,就是那個畫眉嘴國王被公主奚落之後的‘複仇記’了,從某種意義上,比王子複仇記還浪漫。”
幾個女同事面面相觑,她們沒聽錯吧?
這種瑪麗蘇故事也就哄哄無知女童罷了,現在估計早被排除出睡前故事庫,怎麽他一個直男還能覺得浪漫?
邵晖挑了挑眉,“顯然,我們的畫眉嘴國王目前過度沉浸在‘臣民’的吹捧中,估計滿腦子都是如何創作下一個作品——這相當不利,我們要做的,是打破他目前的心理狀态,攪亂他的節奏,将他的注意力從受害者那裏轉移開,或許因此露出破綻,為我們所用。”
一群人聽的懵逼。
不是說童話裏的真國王嗎?怎麽又轉到這個變态的假國王身上了?
解語卻似乎聽懂了,結合邵晖之前的建議,她有些遲疑,“你是說——”
邵晖轉向她,“我們現在需要的,正是一個刁鑽的‘公主’。”
解語沒想到自己真的猜中,呆呆的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毛毛不明所以,“什麽意思,因為那個死變态真的把自己當成畫眉嘴國王,所以我們要配合他演出嗎?”
“差不多,”邵晖說,“但目的是戳穿他自我感覺良好的虛榮假象,給以強烈刺激,破壞他的心防,讓他自亂陣腳。”
毛毛努力消化這個概念,若有所思的點頭,“有點道理,感覺從第一案開始,我們就一直被他帶着節奏走,只怕每一階段的反應都在他計算之內,太被動,太憋屈了。”
雖然還沒完全理解邵晖的意思,但想着至少能出乎意料,破壞那人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局面,毛毛就忍不住提前激動了。
解語心想,毛毛說的何嘗沒有道理呢。
盡管不能說全面被動,比如他們發現了舌骨相關的傷痕,分析出了兇手的畫眉嘴國王特征,還推出了薛凡的失蹤路線,這些都是很可能被湮滅的線索,但那人也并不驚慌,好像總是能很快反應過來,見招拆招,徒然耗費大量力氣。
如今兇手更是氣勢嚣張,索性主動出擊,廣而告之——警局和法科中心殚精竭慮,也不比吃瓜路人多幾分優勢。各種線索都是摸到個頭就戛然而止,對法科中心的士氣打擊顯而易見。
也許真該跳出局限思維,而非一味依賴物證線索、實驗室檢查。
“但是,公主的話,難道要以自身作誘餌,跟那種人——”毛毛說不下去了,一臉嫌惡。
在童話故事裏,眼高于頂的公主被父皇清倉大拍賣,無奈嫁給老窮醜且毫無情趣的底層男人,金枝玉葉淪為下等人,被殘酷現實狠狠的打臉,後來故事反轉,得知讓自己心灰意冷的“丈夫”就是當年自己嫌棄過的畫眉嘴國王,公主羞愧無比,而畫眉嘴國王認為妻子得到了該有的教訓,大度的接納了她,從此過回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當毛毛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對這個故事全盤接受,跟邵晖說的一樣,浪漫啊,而且不走尋常路。
但如今要問,她卻未必有那麽喜歡這個故事了。
當然不光是因為“畫眉嘴國王”已經被死變态給污名化,無法再産生美好的想象。
——如果她是那個下嫁的公主,知道了畫眉嘴國王喬裝打扮瞞天過海,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教訓,未必會跟故事裏的女主角一樣,流下傷心的淚水,感謝丈夫的寬宏大量,從此改邪歸正,成為一個善良的女主人,一個合格的王後。
在她看來,公主眼高于頂怎麽了,為啥不能挑?顏控又咋啦,嘲諷就嘲諷呗,畫眉嘴國王難道還被嘲諷的少了嗎?敢頂着缺陷來提親,難道沒有做好被奚落的準備?怎麽公主一嘲諷就惱羞成怒,處心積慮、設計布局,要這樣去羞辱一個有正常審美的小姑娘?
公主一夕之間從雲端降落污泥,還能笑着活下去,已經算是心态強大了,後面還纡尊降貴,去廚房幫傭。
換成是她,才不會對改頭換面的老公感恩戴德呢,大不了圍裙一摘抹布一甩,老娘我不幹了!改邪歸正你妹,母儀天下你祖宗呢。
童話裏的真國王都如此勸退,何況現實版的僞國王了。
想到這裏她直搖頭,“那也太慘了吧,誰要來當這個‘公主’?!”
作者有話說:
演員請就位,報名了報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