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分手

第9章

九個夢境，其之三。

……

“為什麽要撒謊？”在确認自己到底有什麽想法之前，賀陳決定先把這個疑惑解決了。

他實在想不出江徐有什麽理由直裝彎。

莫非江徐恐懼與他人肢體接觸，因而需要一個進球之後讓隊友不太好意思摟抱揉搓他的特質？

大可不必吧。

江徐這次倒是很快反應了過來，他之前說“不算在造謠”的時候就很明顯地在心虛了。

說不定是高中階段的什麽權宜之計？賀陳想着，板起了面孔：“我覺得你應該知道這不應當拿來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江徐眸光閃動，擡眼望向他的情态宛如蝴蝶落在細細的草葉上一般，莫名有些顫顫巍巍，“是高中時候一個朋友……給校草寫了情書，校草的對象找過來的時候，他說，自己人緣已經很不好了，這件事會讓他在學校裏待不下去。”

賀陳半晌沒有說話，總覺得心頭有些憋悶：“你倒是很講義氣。”

“也不算。”江徐說到這裏露出了明顯的遲疑神色，“後來和那個朋友沒來往了。”

“哦？”賀陳支着下巴漫不經心地問，“為什麽，不是朋友嗎？”

“他只是想，在班裏弄出一個新話題。”江徐聲音有些低，還是堅持說了出來，“讓我代替他被別人議論而已。”

賀陳的指尖在手心裏緊了又緊，終究沒忍住，撥弄了一下對方的發頂：“不傻啊。”

江徐愣愣地望着他：“你不覺得我不應該這樣？”

“我覺得你開始就不應該那樣。”賀陳說着說着，莫名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你就承認自己喜歡校草了？”

“沒有！”江徐驀地漲紅了臉，“我當然說，說是，就是，試試，找學校裏最帥的男生表白。”

“還恭維人家了。”賀陳故意問，“就這樣支支吾吾地說？那你看上去可就像真的……”

“沒有啊。”江徐被他逗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我一直講話很、很利索的。”

賀陳靠在椅背上，刻意拉開了距離：“那現在算是什麽？”

“就是不想給你……讓你留下壞印象。”江徐說話間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不想讓朋友覺得我很奇怪，謝謝你沒有啊。”

“怎麽沒有？”賀陳說完，自己先笑了出來，“你現在這樣就不奇怪了？緊張什麽。”

江徐跟着笑起來：“我也不知道。”

賀陳微微搖頭，不知道是好事，不然就會像他自己，早早明白過來，平添了許多煩惱。

那天之後，他們如往常一樣約着去上課，結伴去圖書館，同進同出，一起吃飯，偶爾打球玩玩，然後散步回宿舍。

天氣漸涼，他們走在林蔭路上，手裏從瓶裝水變成了保溫杯，賀陳借口天冷懶得動，坐在球場旁看了很久，結束後把自己的圍巾給了江徐。

他們慢慢變得更加熟悉了，而他始終避着江徐，不和對方在同一個時間段前往學校的大浴室洗澡。

為什麽？因為賀陳才是喜歡同性的那個人，并且認識沒多久就對江徐起了興趣。

就這麽不鹹不淡地處着吧，在江徐對他沒有友情以上的感情之前，他只想和對方做朋友。

“你的圍巾回頭要洗了。”江徐覺得自己打完球就算擦過汗也氣味不美，拒絕了幾次賀陳遞來的圍巾，沒能拒絕掉，一副很不好意思添麻煩的模樣，“你還是晚點去洗嗎？今天沒出汗也要……”

“放那吧，回頭送幹洗。”賀陳打斷試圖邀自己同去浴室的江徐，“我等一下去。”

“你這是拖延症吧，每天都很晚了才去。”江徐蹙眉，不太放心地叮囑，“樓下路燈壞了一盞，你小心點。”

“別說。”賀陳笑着指他的嘴，“你忘了喊我去打球跟我說的什麽了？”

說讓他“小心點不要受傷”，結果呢？

江徐解釋：“我說小心點的意思就是讓你不要和他們撞，像你這樣……斯斯文文的，娛樂為主了。”

“你剛才是不是在想什麽別的詞？”賀陳下意識覺得不是好詞，忍住笑逼問，“想說什麽？”

“沒有啊。”江徐背過身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一時沒有想到合适的，我，語文不好。”

賀陳沒再多說什麽，視線糾纏在對方悄無聲息地紅了的耳廓上。

像春日裏經過花樹下被映上的紅，本人無從察覺，當然不知道那在觀者眼中有多麽動人。

也可能，是人的心底忍不住要亂動，左沖右突，靈活異常，很是需要食言而肥增加一些累贅。

新年即将到來時，江徐提出請賀陳吃頓飯。

“哇只請賀陳啊，哇不是吧當着我倆排擠我倆。”舍長正在舍友身後看他打游戲，誇張地嚷嚷，“也太不把哥哥們放在眼裏了。”

“跨年不是要一起吃嗎？”江徐被打趣是真的會不好意思，“這兩天剛好沒什麽事，我想去看看過年回家帶點什麽特産，他是本地人……”

“不要解釋。”賀陳也加入了逗他的行列，“再解釋下去連我也一起得罪了。”

“哦。”江徐乖乖停下來，又問，“那你去不去？”

“本地人要回家過年的。”賀陳笑道，“陪你逛不了多久。”

“那沒事，看你時間方便。”江徐誇張地作揖，“多謝多謝。”

賀陳當時不覺得有什麽問題，陪江徐選過特産，到了吃飯的地方，開始懷疑對方的作揖是不是額外有賠罪的意思。

那位學姐也來了。

賀陳微笑着拒絕說“想把這份好感的結局留在今年”的學姐，對方吃過飯就借故先行離開了，這才單純地只剩下他和江徐。

怎麽說呢，有點惱火。

如果學姐是在只有兩人的場合向他表白，他絕對會明确說明自己的取向，而不是變成現在這樣仿佛彎裝直的狀态……

當着江徐，無論是照顧學姐的面子不當着旁人挑明，還是考慮到這位好心又好說話的朋友尚未知情，他都沒辦法坦然地講出口。

“把學姐名片推我一下。”賀陳同江徐要了聯系方式，決定事後說明順便道個歉，面色淡下來，“我還有事，你自己先回去吧。”

江徐怔了一下，沒有察覺任何異常似的笑着，說了聲“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