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九個夢境,其之四。
……
“幹嗎疏遠徐徐啊?”
賀陳看了一眼明明是在空曠的大路上卻特地壓低了嗓音的舍長,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怎麽,挑撥我們?”
“你就裝吧。”舍長幽幽嘆了一口氣,“沒想到你是這種喜歡互相折磨的類型。”
賀陳:“……說什麽呢。”
這種話聽上去太戲劇化了,放在舍長這倒還算合理,他課業之餘的愛好是拉片,生活裏也有些愛演。
賀陳不擔心被舍友看出自己對江徐懷有別樣的心思。
江徐是不錯,卻也沒有讓他喜歡到非君不可、輾轉反側的程度。
他家境優渥,生活自在,課業上游刃有餘,未來亦是一片坦途,唯獨煩惱母親的病況,近段時間倒也頗為穩定。
他想過了,他對江徐的興趣如同在融融春光裏發現了某枝獨特的香花,在浩渺星空中捕捉到某顆閃亮的星子,在風景宜人處瞥見綠意裏乖巧的某種小動物。
靈動,可愛,讨人喜歡,是生活裏有趣的驚喜,但沒有多麽值得牽腸挂肚。
更何況對方是個直男呢?難道要他千方百計地去争取?
沒有必要。
跳出當前這個局面去看的話,他似乎帶着一股莫名的傲氣。
不行嗎?他是真的沒有非江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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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遇到了……被對方氣得非問問不可的局面。
“造謠傳謠哈?”時隔數日,賀陳再度正式和江徐對話,微怒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好笑。
早在徹底擺脫曬傷的煩惱後,江徐清隽的外貌便已完全顯露出來,明朗的英俊相貌洋溢着澎湃的少年感,眉毛因驚訝而微微揚起後又聚攏,盡管嚴肅起來了,卻震懾不住任何人。
說着“我沒有”的時候模樣坦誠正直,與其說能夠輕易獲得他人信服,倒不如說讓人油然生出了想欺負的念頭。
江徐就是有理也說不清楚的那種人吧,解釋了也會有人故意表示不信,只為了看他發急的模樣。
賀陳不生氣了,毫無緣由地為了可能不存在的情況替江徐擔憂了起來。
“你沒有,那是誰傳的?”賀陳已經和學姐說得很清楚了,沒想到系裏還會流傳出自己與學姐的傳聞,“當時只有咱們三個人。”
“學姐讓我幫忙約你的時候有別人在。”江徐表情不是很自在地解釋,“我後來去問過他了,也阻止他了,但是他說學姐的朋友圈……我也,我也沒聽你說過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還先上來脾氣了。賀陳心下想笑,面上依舊不動聲色:“這麽一說倒是怪我了?”
“不是。”江徐急着否認,卻沒有再說下去。
“你們倆這是幹嗎呢?”舍友出來打圓場,“大新年的,吃個飯怎麽還打起啞謎來了,是不是想打架,想逃單!”
賀陳配合地笑了一下,江徐也收斂了委屈且急于解釋的神色,不過到底沒有什麽城府,明顯地露出了沒胃口的模樣。
宿舍聚餐選在了今年的最後一天,跨年過後賀陳是要回家的。
這頓飯的氣氛只是勉強融洽,四個人都對商量好要去看的新年煙花有些興趣缺缺。
“哎那有個……”舍長突然大聲說了句什麽,把驚訝的內容含糊過去,扯着舍友匆匆走開,強行給賀陳和江徐制造了一個單獨聊聊的空間。
雙方沉默不語,他們之間的空氣冷冷地凝固在了遙遙傳來的歡聲笑語中。
不知道江徐是怎麽想的,反正賀陳不覺得尴尬。
他在兩人之間一直是那個情緒更強烈、總在占上風的人。
江徐性格柔和,想讓他做做戶外活動都會采取迂回的建議方式,屬于在日常相處中很難直接表達出想法的那種人。
随和,好說話,同時又不怎麽會說話。
賀陳不去提問,不主動給江徐創設場景的話,可能對方一輩子……大學四年都很難把這件事情解釋清楚。
怎麽就想到一輩子去了,明明只是大學同學而已。
江徐确實讓他感覺很舒服,是值得珍惜的生活當中的更美好。
那也不至于計劃着來往一輩子吧,什麽小學生想法。
“想在附近走走嗎?”賀陳笑問,“還是就在這站着。”
江徐仿佛被他這句話噎了一下,不甘不願地說:“走走吧。”
賀陳停頓了一下才輕聲明知故問:“這麽勉強?”
江徐提高了聲音,格外清晰地反駁:“沒有。”
“嗯……看不出來。”賀陳有時候也會被自己的态度困擾——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呢?在用忽遠忽近的距離吊着對方。
江徐家住鄰省,高考擁有著名的魔鬼難度,能夠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他們所在的大學,智商肯定沒有問題,情商嘛……以察覺他态度略微冷淡的速度來看,絕對也沒有問題。
他真的只是稍稍冷淡了一些,江徐就不往前靠了,神一般的察言觀色能力。
最開始那種開朗快活小太陽般的印象是騙人的嗎?溜得也太快了吧!
賀陳倒是不讨厭這種。
他比較反感那種明明自己釋放出了不想溝通的信號還勇往直前的類型。
他只對自己能容忍的對象友好,其餘只是禮貌。
賀陳因着江徐忽然牽線搭橋而湧起的怒意被對方過于識趣的表現撫平了,擺在面前的是一個新問題:要怎麽主動表現出和好的态度?
這對于他來說着實是個難題,總之,先表現出态度緩和的樣子,說不定對方就會主動聊天了。
江徐道歉了:“對不起,我不應該在沒有跟你通氣的情況下答應學姐邀你一起吃飯。”
賀陳回答:“是嗎?”
江徐愈發誠懇:“沒能攔住他們胡亂議論也是我的錯。”
賀陳應道:“還好吧。”
江徐不安地補充:“對不起,不管有什麽理由,我都不應該這樣……”
理由确實是有的。
學姐說,只是想一起吃個飯,正好江徐欠了她人情,不用可惜;同系學生更多是男生聚群時的吹牛癖好,言語沒有冒犯學姐。
問題都不算大。
賀陳卻不想說“沒關系”,只是伸出雙手輕輕扳住江徐的頭,引導他向另一側看去:“煙花。”
江徐沒有反抗,咬肌微動了動,想說什麽似的,最終沒有開口。
“我生氣是因為——感興趣的對象居然在撮合我和別人。”賀陳帶着笑意說完,松開了感覺到溫度變化的手指,“我不高興,理所應當。”
“江徐,我喜歡男的,以後不要再随便做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