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九個夢境,其之二。
……
“你有什麽事就不能直接和我說?”賀陳擰起眉頭,望着站在兩步開外的江徐,壓抑着因對方臉上的茫然神色而鼓噪起來的脾氣,“我之前弄錯你的名字了,你也一直沒說。”
“你弄錯我名字了啊。”江徐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剛來就讓我去隔壁宿舍送快遞,我還以為你做好事不想留名……”
賀陳有些不耐:“不要說無關的事。”
“徐永田之前是在咱們宿舍,和我調換了。”江徐解釋着,為難地望向他,“不是,我沒有弄明白,你是說什麽事我沒有直接和你說?”
賀陳:“……”
原來認定江徐“被造謠、受委屈、忍氣吞聲”的只有他自己,本人還在狀況外。
經過他的提點,江徐總算懂了:“你說那件事……也不算是造謠,我覺得沒有什麽可氣的?”
賀陳感覺兩個人說的不是同一件事:“不算是造謠,沒有什麽可氣的?”
“本身就是我疏忽了,沒意識到學姐分享專業資料是特地給你的。”江徐自我反省,“她們說我拿了別人整理的書單分享給全班确有其事,是我不對。”
賀陳望着他問:“還有呢?”
江徐坦然地說:“說我是同性戀也不算造謠,雖然不知道他們從哪裏聽說的,但是我高中的時候确實在班裏承認過。”
他說到這裏,笑了起來:“咱們班同學都挺好的,我之前的宿舍裏有人介意這件事,特地去找了徐永田,讓他跟我說想換宿舍,完全沒表現出來是我的原因,要不是導員說起來,我都不知道。”
他忽然猶豫了一下:“換宿舍的時候導員帶着我和他倆商量過,你不在,沒經過你同意,不過你不要擔心……”
“擔心你對我不懷好意?”這也是謠言的一部分,賀陳故意冷笑了一下,“那你是想多了,就你這個性格,懷什麽意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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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徐的面孔上飛快且均勻地散開了兩朵紅雲:“不是,我沒有,這個……算是謠言,我需要找學姐澄清一下,我沒有因為對你不懷好意就把她的心意浪費了。”
“那你請自便。”賀陳擺出了并不打算幫忙的姿态,看着對方蹙眉發愁,說不上是該氣還是該笑。
這場謠言的起因是有學姐對賀陳表示好感,想從學習方面關懷下他這個實際上沒缺什麽課的人。
學姐從自身學習經驗出發,整理了一批資料,交給在導員那裏幫忙時認識的江徐代為轉交,話說得有些模棱兩可,讓他跟賀陳一起參考。
江徐不解風情,投入地學了起來,特地确認過學姐不介意,把對方拉的一個書單分享到了班群。
賀陳沒在意——純粹是不感興趣,他對父親依附于家族創立的公司并無太多興趣,父親對他的期望也僅限于對那個行業不要一問三不知,他這才選擇了相關專業,聊勝于無。
如無意外,他會接手母親的事業,做文化傳播這塊,同時好好經營她和助手精心設計的主題民宿。
他長年被母親熏陶,倒也有幾分清淨淡泊的人生态度,在她的身體無法支撐後出面充當了公司出世入世順其自然的活名片,深信自己不會讓母親失望。
一遇到江徐,他就破功了。
賀陳沒想到自己繼情緒波動、沒事就笑、積極交流之後還能解鎖為對方受了委屈而惱火。
反應太過尋常,反倒顯得不太正常。
江徐本身看待事情的态度也不正常——他做錯了什麽,有什麽可持續反省的?
學姐本人并不在意,她的舍友似乎非常生氣,用難聽的标題把江徐挂了出去。
很難聽,即便是每日修身淨心帶好多層濾鏡去看待世事的賀陳看了都要皺起眉頭。
江徐是真的不在意?
“你是不是有點……”賀陳本能地想用個中性詞,卻想不出不那麽充滿批評意味的詞語去評價江徐的好脾氣,只好作罷,“這件事你沒有責任。”
江徐還在思索着什麽,只回答了一句:“謝謝。”
賀陳嘴上說讓江徐自己去,到底前後腳跟了過去。
結果他發現只有自己認真對待了這件事。
學姐的舍友說發那個包子舍友表白被截胡的難聽帖子只是在個人賬號上吐槽,玩笑成分居多。
學姐說不算表白只是有好感。
江徐?江徐除了澄清之外什麽都沒有說。
賀陳:更生氣了。
包子舍友竟是他自己的舍友。
他終究按捺不住,質問了一句:“學姐說是開玩笑,當事人不覺得好笑,那不就是在侮辱人嗎?”
江徐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賀陳眼神殺人:你敢說“好笑”就試試看。
場面沉默得有些尴尬,對方連忙說會再開帖道歉,會鄭重措辭絕不再陰陽怪氣,之前在朋友圈吐槽沒想那麽多、沒料到會被人議論。
算是解決了吧。
賀陳總覺得氣不順,回去的路上沒有搭理江徐,偏偏對方傻兮兮的,一會兒問“吃水果嗎”一會兒問“吃雪糕嗎”,完全是知道他想發脾氣還在反複試探!
“其實我……”江徐在賀陳停下腳步隐忍不發時猶猶豫豫地說,“不太理解帖子寫的什麽,綠茶倒是多少……”
賀陳不是沒猜到這種可能性,只是完全沒有寬慰到自己。
想不到對方赧然地承認會這麽……可笑到有點可愛?
他笑嘆道:“忘了吧,不重要。”
話說回來,只要了解過江徐,就很難把那些難聽的詞語和本人聯系起來。
畢竟那是個雖然看上去有些清瘦但在球場上比誰都猛的家夥。
賀陳都很想知道,江徐是怎麽從異常激烈的争奪中格外輕巧地起跳投籃的——與平日裏迥異的燦爛笑臉分外閃亮,随後便用那個笑容蠱惑了他。
……
“對不起啊。”江徐第無數次的道歉被扇子搖動着吹到了賀陳耳邊。
“跟你沒關系。”賀陳怎麽好意思怪他。
他自己腦子壞了答應去打球的,然後就崴了腳,弄得上不去床,只能躺在向樓管借的折疊床上,睡江徐備用的鋪蓋,惹得對方自責地坐在旁邊打扇子。
江徐沒有說話,憂心忡忡地移動着賀陳踝側的冰袋。
“哎。”賀陳喚了句,望着江徐殷切地湊了過來純然擔憂的模樣,嗤笑一聲,把對方推了回去。
什麽喜歡同性。
他絕對沒看錯,江徐就是個傻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