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人朝氣蓬勃地開始工作,也有人在不遠處陷入了高熱帶來的幻覺。
兩人從不熟到分開的過程仿佛濃縮成了九個夢境,輪流登場,嘲笑着自以為分手後的生活可以按照自己所思所想發展的賀陳。
九個夢境,其之一。
……
“喲哥們,找誰呀?”
賀陳站在自己新生報到當天來過一次的宿舍門口,沖問話的男生笑了下:“我是賀陳,之前請假了。”
“哦——”
熱情站出來搭話的舍友應該沒打算拉出這樣微妙的長音,主要怪他剛剛開口就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地上,一路“噠噠噠噠”彈起掉下,滾到了賀陳腳邊。
賀陳低頭分辨出那是個什麽噴霧的蓋子,彎腰撿了起來,遞給從內側床位前的椅子上起身走過來的男生。
“謝謝。”男生頂着張軍訓後特有的紅中透黑的臉走過來——想來是比起曬黑更容易被曬傷的體質,鼻梁紅紅的有點可憐,顯得笑容格外柔軟,“啊,歡迎你。”
“不客氣。”賀陳朝另一位看過來的舍友點點頭,走到自己的床位旁,有些意外,“這是……”
“嗐,徐徐聽說你請假,看你之前都收拾好了,就給蒙起來了。”有舍友笑着說,“精細人。”
“是幹淨的。”那個“徐徐”開口解釋,聲線如一泓清泉叮咚,“專門用來罩床位的,聽說你要過段時間才回來,我就擅自……”
“謝謝你啊。”賀陳望向看上去脾氣柔軟又為人仔細的對床舍友,第一印象瞬間拔高了一截,“多虧你了。”
他在離校之前已經安置好了床位,因母親的身體狀況而突然請假過去陪伴了一段時間,回學校前做好了重新收拾的準備,沒想到還有這樣貼心的好事。
對面叫徐什麽田來着?入學的時候他看到過床上貼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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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陳微妙的記憶在第二天得到了補全。
銷假返校,自然需要購買一些生活必需品,他在樓下拿快遞的時候看到了眼熟的名字,想起對方給自己省了好大事的舉動,撈起快遞一起拿回了宿舍。
他不是會特地表功或愛開玩笑的人,進門後正巧在洗手間門口遇到對床舍友,随手遞了過去,友善地沖對方笑了一下。
“哎?”對床舍友發出了小聲的疑問,很快安靜了下去,沒有再說什麽。
這種随手就能做到的小事,确實不需要特地道謝。
賀陳覺得對床和自己還挺對脾氣,到了晚飯時間,随口喊了句:“吃飯去嗎小徐?”
對床舍友可能正在專注地做什麽事情,聽到他的招呼顯然一怔,轉頭望了下他,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去吧。”
賀陳前一天舟車勞頓,夜裏很快就睡着了,還沒有來得及和舍友們聊幾句慣例地論一下年齡,因此對舍友還是稱呼名字。
看對方愣神的樣子,莫非這位看上去十分面嫩的同學其實是宿舍當中最大的?
賀陳很快打消了這個猜測。
排到自己才發現忘帶飯卡的舍友同學屬實有點馬虎得可愛,即便實際年齡再大,恐怕也勝任不了宿舍裏的老大這個角色。
“謝謝你啊。”對床舍友很是不好意思的模樣,“下頓我請你。”
“沒事。”賀陳勾起唇角,及時收住了,垂目望着餐盤,在夾菜吃飯的間隙掃了對方的長相兩眼。
奇怪,他為什麽看到這位同學就條件反射想笑一下?
哪怕對方确實人不錯,他覺得可以交個新朋友,怕是也不可能這麽快就上頭吧。
難道是因為對方幹淨利落的吃相和坐在對面時注意兩人不要撞到腿的姿勢看上去禮貌又友好?
賀陳望着對方咀嚼時鼓動的臉頰上紅紅的印子,鬼使神差地開口:“我給軍訓準備了曬傷修複的東西,也沒用上,回頭幫我消耗一下?”
對方一愣,迅速咽下飯菜——在他這個不得不花費時間的過程中賀陳又說:“麻煩你了啊,都開封了,不然也是放壞了。”
對床舍友遲遲開口:“不麻煩,不是,我、我也準備了。”
“你可以塗身上。”賀陳留意到他胳膊上顯眼的未見好轉的紅痕,“多塗點,好得快。”
是不是真的,他也不太清楚。
他有點迫切地想對這個相處了不到二十四小時的舍友示好,想要清楚地看看對方在曬傷恢複後是個什麽樣的長相。
這樣他才能想清楚自己究竟犯了什麽毛病。
賀陳回到宿舍正好趕上小長假,暫時不需要去上課,被舍友們在假期中有些日夜颠倒的作息帶動着,晚上也睡得略晚了一些。
他準備的東西格外對舍友的症狀,對方一試後大呼好用,投桃報李,自然地給他帶了早飯,打了熱水,拿了快遞——連稱呼都升級成了“陳哥”。
賀陳:“我姓賀。”
“咬不過來啊賀大少!”格外自來熟的宿舍長自從賀陳邀請三人出去撮了一頓之後就給他起了個诨號,“放過咱們徐徐吧,這屋裏也就他一人能喊你哥了。”
賀陳不置可否,眼含笑意地望着坐在對面一臉認真的小徐弟弟,對方擡頭看了看他,微微睜大眼睛問:“不出牌嗎?”
賀陳輕笑搖頭,心說這小子傻的吧,完全沒有領會到自己在逗他——傻乎乎的,牌運倒是很好,最後只剩下他們倆沒能出完全部的牌,居然領先他一步跑掉了。
盡管賀陳不是那種争強好勝的性格,在打賭誰輸了誰去買宵夜的牌局上輸了也會影響心情。
這個時間出去買宵夜,浸在半條街的油煙味兒裏排隊……想想就膩味。
亮牌抛下他先跑了的人主動站出來:“我陪你去。”
賀陳并沒有表現在臉上的不快情緒一下子就被突然站起來的對方給帶飛了,怎麽的,輸了去,贏了也要去,是多愛去啊?
“怎麽樣,出來走走也不錯吧?”路上,對床舍友用開朗過頭的聲音對他說,“別一直在宿舍窩着啦……”
賀陳挑眉一笑:“你不會早就能跑了吧?”
對方裝傻:“唔?”
“下次再想找我一起出來,不用這麽迂回。”賀陳笑道,“直接說。”
節後上課的第一天,他又産生了同樣的感想——點名時,坐在他身邊的那個家夥自信又洪亮地答了聲“到”,而老師喊的名字是“江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