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安排
更新時間2012-11-13 21:01:17 字數:3571
許是白天睡得久了,回到房間後過了好一會兒,柳嬈溪仍是在床上輾轉反側,沒有半點睡意。最後,她想着這個時間大夥兒都睡下了,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自己這裏,便幹脆起來,走到桌旁點亮了蠟燭後又坐回了床上,整個人靠着床頭看起書來。
這一看,便是一整夜。直到起床的報時聲響起,柳嬈溪才覺得有些困倦,卻必須得在洗漱好之後前去“菩坤宮”伺候着。為了給自己醒醒精神,她特意用了涼水洗了臉。一股寒意随着手心、臉部漸漸傳遍全身。在打了一個寒顫後,倒也真是清醒了不少。去到“菩坤宮”的時候,皇後還未醒來。與馨兒交接了班之後,她便走進內堂,安靜地守在床邊,等着天亮。
以往守夜的時候,柳嬈溪都是這樣與皇後近距離地待着的。今日跟往常一樣,這裏只有她與皇後兩個人,如果她要動手的話,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如願以償的。但她的目标不僅僅是這個躺在床上的女人,還有引發這場複仇的始作俑者,那個皇後跟了一輩子的男人。
不知是天氣的寒涼容易惹人思緒翩踏,還是因着隐隐作祟的倦意容易使人多愁善感,看着床上那張恬适娴靜的面容,柳嬈溪忽然想着自己剛到“菩坤宮”時,皇後還會時不時地因着做惡夢而半夜醒轉。即便是在睡夢中,眉心也從未平整過。正是在那段日子裏,她才從皇後那些斷斷續續的夢呓中得知了真相,确定了自己樣應該立足的陣營。
然而也是在那段時間,柳嬈溪心中雖是恨着的,卻多少還想着這些年皇後對自己的好。無論是不是為了日後的利用,那些照顧的确讓當初無依無靠的她感受到了一絲溫暖。而皇後心中定是早有悔意,才會這般夜不安寝,借着對自己的暗中幫襯以贖當年的罪過。那時的她雖未讀書識字,卻是個明理之人,也知曉“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所以她不是不曾想過讓自己的報仇計劃只針對天谒國君。
可嘆的是,前後不過一個月的光景,皇後的心境便有了如此天壤之別。柳嬈溪不知道是該說她的心态好,還是該說她的僞善面具實在是太過完美。又或者,真正改變的是自己。如今的柳嬈溪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善良的小丫頭了。她的心早已被仇恨啃噬得千瘡百孔。而那些被啃噬出來的縫隙又會被新注入的仇恨一點一點填滿……就這樣,周而複始,越陷越深,直到再也回不去當初了。
盡管,在一開始做出選擇的時候就知道會是這樣,但到真的發現了,還是免不了一陣悲戚。有時候,柳嬈溪也會暗恨自己的不争氣。因為她不止一次地想念曾經那個怯懦的自己,也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自己的身上沒有這些被命運安排的東西,也不願自己背負着天谒國的長公主的名分。最好的就是,她就只是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民間女子。退而求其次,她也可以是一個不起眼的卑微宮婢,仰仗着主子的心情而活。那樣雖然辛苦危險,她卻有機會永遠都是自己。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就在柳嬈溪思緒天游地竄間,皇後緩緩睜開了雙眼,看着她,迷迷糊糊地問到。
“回禀娘娘,天還未亮,您可以再睡會兒。”估算了一下時間,柳嬈溪柔聲細語地回答到。在她說完這些後,皇後便輕哼了一聲,翻了個身繼續睡去了。
這下,柳嬈溪才很明顯地看到皇後鳳塌上空出了好大一塊兒,那寬度恰好能容下一個人。她不禁微微蹙眉:自打她來了“菩坤宮”,天谒國君便沒有再涉足過此處。這其中固然有她的原因,但更多的呢?她雖有半個月沒有在皇後跟前伺候着,可是這個女人的望眼欲穿與心心念念她還是能猜出幾分的。
皇後與天谒國君是結發夫妻,卻仍是抵不過帝王恩寵的無常。那麽,等到風華絕代的一國之母年老色衰之時,凄涼怕是會更甚如今。眼下最得寵的傾貴妃呢?如果她也跟皇後一樣,只是個一心盼着君王寵幸的尋常女子,又會是怎麽樣的一幅晚景呢?怕是也逃不過色衰愛弛的命運吧?
想着這些,柳嬈溪心中不由一陣嘆息:如果沒有當年那場算計的話,她絕對會因為這份隐隐的心疼而好好待皇後的。利用或是責罰,她都可以不做計較。只是正應了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當年皇後為了争寵不惜視人命如草芥,如今依然挽不回天谒國君的薄情之心,抵不過一個比她年輕貌美的後來女子。
“自作孽,不可活”,這既是柳嬈溪最後給皇後定下的論斷,也是她給自己的未來的總結。她對皇後遭遇的感嘆是真的,卻阻礙不了仇恨的吞噬。無論是皇後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都要為自己自私自利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而早就因此走上了一條不歸路的她自己,何嘗會有好的結局呢?與當年的那場血案有牽扯的人都是注定不得善終的!
所以,她才會那麽抗拒柳炎鑄的靠近,才會那樣毫不猶豫、不留餘地地拒絕傾貴妃的提議。不為別的,只因為那個男子的純良是她曾經擁有現在卻鞭長莫及的東西。那樣一個人是不應該趟進這趟渾水的。
在知道沒有辦法阻止柳炎鑄對自己好的時候,柳嬈溪就已經下定決心:在一切徹底覆滅的那一天,她不會忏悔或是贖罪,卻會用自己的方式讓他擁有的一個光明的未來。這便是她對他的補償,也是她為他力所能及的最後的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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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就在柳嬈溪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思亂想中漸漸亮堂了起來。伺候皇後洗漱更衣後,便是伺候她用早膳。期間,皇後沒有說什麽話,柳嬈溪也樂得不用回答,只專心做自己的事情。直到用完早膳後,情況才有了轉變。
在其他宮人們将早膳撤下去之後,“菩坤宮”的正殿上就只剩下皇後與柳嬈溪兩個人。皇後坐到了主位上,對着正為她倒茶的柳嬈溪說道:“你受傷的這段時間炎鑄可是時常去看你?”
柳嬈溪不明白為什麽皇後昨日召見她時不問,卻在今日舊事重提,便是愣了一下。随即便也恢複常态,将茶杯呈給皇後之後,後退了一步,福了一下身,如實回答道:“回禀娘娘,大皇子只是昨日奉命去了溪兒那裏。但是溪兒受傷的這段時日,小木子都是依着大皇子的吩咐在做事。”
“原來如此。”喝了一口茶,皇後恍然大悟地笑道:“我說這些日子炎鑄的心情似乎見好,對本宮也沒那麽疏離了。”
因着徹夜未眠的困倦,還有連日來作息的晝夜颠倒,柳嬈溪的思緒有一點接不上茬,一時間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是微微低着頭靜等下文。同時,也悄悄用眼角的餘光打量着皇後的神情,希望能從她臉上的變化中看出一些端倪,卻是徒勞無功。
“你不用擔心。只是昨日你走後,炎鑄與嫣兒來見本宮,說是要給本宮準備一份賀禮。嫣兒本宮倒是不意外,只是炎鑄……”皇後說到這裏故意頓了一下,盯着柳嬈溪看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本宮心中實在是感慨,這才想着或許是與你有關,所以問問。”
柳嬈溪這才想起十日之後便是皇後的壽辰。想着終于等到自己的計劃可以開展的時機了,心中不由一陣竊喜。轉而卻是仍有疑惑。因為皇後這話,她怎麽聽怎麽覺得是有意在提醒着什麽。
“大皇子與皇後娘娘母子情深,這情分是任何人都阻斷不了的。皇後娘娘應當開心才是!”皇後不會無緣無故說起這些,柳嬈溪也想探個明白。她即是擡頭,笑望着皇後,将話題繼續下去道:“溪兒提前恭祝娘娘生辰快樂!溪兒心中很是好奇,大皇子與嫣兒公主送的是什麽禮物,溪兒也好心中有數地去準備,不至于失了禮數才是。”
“你能有這份心本宮已經很高興了。”聞言,皇後莞爾一笑,放下茶杯後,說道:“送禮貴在真心,溪兒送什麽本宮都是喜歡的。”
“是,溪兒定不會讓娘娘失望的。”皇後說得輕巧,柳嬈溪卻聽得出她話裏有話。為了收斂鋒芒,她自是不好表現得太過急切,便講着幾句場面話以遮掩內心的真實想法。
“不過如果你當真好奇,不妨去‘皇子閣’找炎鑄問一問。”果然,柳嬈溪話音剛落,皇後又是抛出了這麽一句。
雖說早料到皇後別有深意,聽到這句話,柳嬈溪還是很難以置信。她望着皇後,櫻唇開開合合了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字。她有點糊塗了:
依着天谒國皇家的祖訓,除了正宮嫡出的皇長子可以居住在宮內的“皇子閣”之外,其餘皇子成年後都必須搬出皇宮,由在位的天谒國君賜府邸以供居住。除每日上朝議事、給各自的母妃請安問好之外,無傳召不得擅自入宮。皇後先前才因為她與柳炎鑄的會面而雷霆大怒,重罰了她,這下竟然叫她去親自去尋他,這算是怎麽回事呢?
“本宮昨日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以前是本宮太過杯弓蛇影了。姐弟之間多親近親近也是無妨的。更何況這次是為了替本宮賀壽,就更是名正言順了。當然,本宮只是随口一說,你若是覺得不方便,想要自個兒拿主意也無妨”看出柳嬈溪心中所慮,皇後即是笑着解釋到。
“娘娘所言極是,是溪兒多慮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溪兒心中無愧,沒什麽不方便的。待下午與馨兒姐姐換班之後,便去大皇子那兒取取經。”
皇後明着是讓自己随意,柳嬈溪又怎麽會那麽天真地就那樣去想呢?那麽小心翼翼的一番言辭自然不會是如她所言,只是“随口一說”。若是自己真的不知好歹拂了她的意,還不知會生出怎麽樣的風波。而柳嬈溪也的确想弄清楚皇後做這樣的安排究竟是出于怎樣的一份心思,便是趕忙應允到。說完,看到皇後滿意的笑容後,她知道自己的答案正是皇後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