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結拜
更新時間2012-11-11 19:52:34 字數:3288
昨日葛穆離開時告訴柳嬈溪,從今天開始便要她前去小木屋上課了。不僅僅是因為她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還因為詩詞部分的教學已經結束,接下來她要學的便是琴藝。學琴的聲響太大,自然是不能再在她的房內進行。好在今日不用随侍在皇後左右,除了小木子又不會有人來尋她,柳嬈溪的日子仍舊過得很清閑。為了晚上能更加專注地學習,在送走柳炎鑄之後她便睡了個回籠覺。醒來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就在柳嬈溪将自己收拾停當之後,便聽到了一陣敲門聲。她走過去打開門,果然是端着飯菜的小木子。
“我身上的傷已經好了,以後我會跟大家一樣自己去吃的。小木子,你不必再這麽麻煩了。”柳嬈溪接過小木子手上的托盤,走到桌旁放下後,笑着說到。
在柳嬈溪想來,自己受傷的這段時間,小木子忙前忙後地照顧不說,還要幫着柳炎鑄隐瞞自己,更是辛苦非常。她心中本就過意不去了。現如今她已經恢複,自是沒有再讓小木子鞍前馬後伺候着的道理了。況且,她得到這樣的特殊待遇還不知道引起了多少人的不滿,生出了多少難聽的流言。若是她還這樣不知深淺,在外人看來,她就真的會成為那種恃寵而驕之輩了。而這“寵”,也是她的确萬萬承受不起的。
“主子可還是在生奴才的氣,不願意原諒奴才?”小木子卻不這麽想,而是認為柳嬈溪是故意疏遠自己。便是滿臉委屈地問到。
“诶,你這是做什麽?”眼見小木子就要跪在地上了,柳嬈溪趕忙上前阻止了他。之後又将他拉到桌旁,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坐好,半嗔半怨地說道:“嘴長在你臉上,你要自稱奴才或是叫我主子,我都管不了。可是你這動不動就朝我下跪的毛病能不能改掉呢?記得以前咱們之間可沒這麽生分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小木子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奴才,不敢僭越。”不知怎麽的,柳嬈溪越是客氣,小木子越是不知該如何自處。他整個人坐在凳子上猶如坐針氈。最後,幹脆還是霍地一下站起,退後了幾步,躬身說到。
“什麽以前現在的,又有什麽不一樣的呢?以前我是低人一等的宮婢,如今依然還是啊。”柳嬈溪頗感疑惑地微微蹙眉,反問到。小木子卻只是低着頭,杵在那裏,半晌都不開口。無奈之下,她只好采用“激将之法”繼續說下去了:“倒是你,皇後娘娘将你調出‘弗戌殿’,證明她心中還是在意你的。想是你以後的日子會比我好過許多吧。今日你這般待我,難不成,他日也是要我尊稱你一聲‘木公公’嗎?”
“不是不是,奴才不是這個意思……”激将法果然奏效。小木子趕忙擡起頭,滿臉惶恐地連連搖頭否認到。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哪個意思呢?我倒是想聽聽,你最近是怎麽一回事!”見小木子慌裏慌張的樣子,柳嬈溪更是覺得這件事不簡單了。要知道往常她不高興的時候,小木子絕對不會這樣……好像害怕似的。看樣子他的心結還不小。為了弄清楚這其中的原因,她故意板起了臉,嚴肅地問到。
“主子您自小受苦受難,沒人心疼。雖然皇後娘娘多少幫襯着,可‘弗戌殿’是個‘山高皇帝遠’的地兒,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可是這次奴才之所以能走出‘弗戌殿’,完全是因為主子當日替我在皇後娘娘面前求的情,還有就是皇後娘娘為了好好照顧主子做出的決定。後來,奴才又見大皇子對您那麽好,為了不讓您生氣還費了不少的苦心。奴才想着終究是血濃于水,再加上這兩位貴人相助,主子您的苦日子很快就會熬出頭了。到時候您就真的成了長公主,可奴才仍然還是奴才。自然是要注意身份的。”
這些話憋在小木子心中已經有不少日子了。坦白講,這些年他雖然也真心敬柳嬈溪為主,可因着自小同在“弗戌殿”的原因,倒也沒明顯感覺到這主仆的距離有多遠。他明白柳嬈溪早已視他為朋友,而他也早已将這個可憐的人兒視作親人。所以才會處處護着她,幫着她。
只是這一次,小木子看着柳嬈溪盡管差點喪命,卻因禍得福般地獲得了諸般照應。而照應她的又是聖寵正濃的主。他不由得想起當日劉嬷嬷欺負柳嬈溪被皇後撞見後,皇後所說的那句訓誡——“主子再不受寵也還是主子,容不得你們這般以下犯上,壞了規矩。”
那句話就像是一個警告般,讓小木子猛然意識到自己跟柳嬈溪終究是不一樣的人。心中雖然為她能飛上枝頭變鳳凰而開心,卻無可避免地覺得失落了。在這個最講主仆有份,尊卑有別的皇宮裏,是決不允許他這樣一個最下位的奴才與主子做朋友和親人的。他自是不敢不小心保持距離,以免惹禍上身。
聽得小木子說出了原委,柳嬈溪實在吃驚不小。她從來就沒想到過,看上去從來沒有心事的小木子也會有這樣一種心思。當真是她太自以為是從而忽略了他的想法。只是他何曾知道那些表面上風光無限的特殊恩待正是她的催命符呢?也罷,誠如了解真相的傾貴妃跟葛穆都不一定能體會到她的處境之難內心之苦,更何況是身處局外的小木子呢?想到這裏,柳嬈溪不由搖頭嘆息:柳炎鑄啊柳炎鑄,你的一番好意造成了多少陰差陽錯的誤會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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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子,你覺得我經歷了這麽多次的生死波折,還有可能如你想象中那樣一朝飛上青雲頂嗎?”不想失去小木子這個唯一可以成為朋友的人,柳嬈溪重又将他拉回,按坐在椅子上,意味深長地說道:“即便皇後娘娘與大皇子如何照拂,皇上聖口不開一切皆是枉然。退一萬步講,即便承你吉言,有朝一日我鹹魚翻身,你覺得在你面前我會端所謂主子的架子嗎?或者,其實你一直都認為我跟那些見風使舵的市儈之徒一樣,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
“奴才……”柳嬈溪字字句句皆用的是赤誠真心,小木子心結一解,早已感動得稀裏嘩啦了。哪裏還回答的出話來?
“我明白,你擔心我還在因你幫大皇子隐瞞我的事而生氣,所以才說那些不要你再麻煩之類的話。”柳嬈溪的眼圈也随之紅了起來,卻還是極力隐忍,繼續寬慰道:“我怎麽會那麽不識好歹,不明白你是為了我好呢?再者,他是主你是仆,他的命令你又豈可不遵從呢?所以,我不僅沒有生氣,還得為昨日誤會你跟你道歉才是。只希望以後我們還能像從前一樣,情分上千萬不要太生疏才好。”
說完這些話,柳嬈溪便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兒了。小木子則只一個勁兒地點頭,表達自己的态度。看到小木子終于應允了,柳嬈溪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這時,她的腦海中忽然生出一個想法,便擡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淚,也坐下了。然後分別給小木子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說道:“今日咱們就以茶代酒,行結拜之禮如何?”
還未從感動中緩過勁兒來的小木子又被柳嬈溪這句話給弄懵了:“主子你說什麽?結……結拜?”
“是,結拜。結拜之後,咱們就不再是主仆,也不再是朋友,而是姐弟。既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樣的話,你以後就不用擔心我飛黃騰達之後不理你啦。”柳嬈溪很是篤定地點了點頭,俏皮地說到。看小木子還是一臉難以置信地望着她,便是故意将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放,拉長着臉地說道:“當然,要是你瞧不上我這個姐姐,就當我沒說吧。”
“怎麽會呢?能跟主子結拜是小木子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哪有瞧不上的道理?是小木子高攀了。”以為柳嬈溪是真的生氣了,小木子趕忙解釋到。
柳嬈溪這才笑着拿起了桌上的杯子,站起身來,拉着小木子往外走去。二人對着已經升上中天的明月,雙膝跪地,舉杯對月。後聽得柳嬈溪鄭重說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我二人以明月為證結為姐弟。從此不分彼此,甘苦與共。永生不違此誓!”說完,她便将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小木子也有樣學樣,說完了那番話之後,也仰頭喝盡了杯中水。之後,二人便對着當空的皓月齊齊磕了三個頭。
“那以後沒人的時候,你可不能再主子前主子後,也不能再奴才長奴才短的了,記得要叫我‘姐姐’,對自己要說‘我’!”
“是,奴……我記住了,姐……姐姐!”小木子開心激動得無以言狀。聽了柳嬈溪的話,便怯生生地試着喊了一聲。喊完才發現原來想象中覺得難如登天的話說得很是順口,便是又幸福地笑了起來。
聽得那一聲來之不易的“姐姐”,又聽得小木子終于不在自己面前自稱“奴才”了,柳嬈溪露出了一個有生以來最燦爛的笑容。那笑容,就如逐日的向陽花般絢爛奪目。她自己笑得開心,小木子看得開心,而一直躲在暗處看着他們二人一舉一動的葛穆也看得心中動容。看着看着,他那滿是皺紋的眼角也不覺得流露出一絲濃烈的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