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第5章

第四章

“……”方蘭生忍不住捏了捏鼻梁，聽着身後小夥計聲音越來越大，所說內容也越來越離譜的讨論。

原來他跟木頭臉之間，已經被傳出了這麽多不同版本的恩怨情仇。

“蘭生~餓~~”百裏屠蘇指了指嘴巴：“要吃飯。”

方蘭生合了賬目道：“那咱們先吃飯。”

随他們怎麽傳去，流言蜚語這種東西過個幾個月就會消散無蹤了，總有新鮮的事兒充當他們家長裏短的話題。

冬至将至，天氣會越來越冷，方蘭生突然想起要在冬至施粥之事，慌忙通知了管家和各個鋪子的掌櫃前來商議，看該如何實施如何籌劃。百裏屠蘇聽不懂這群人湊在一起在說什麽，卻又堅持不肯走，坐在凳子上頭一點一點的睡過去了。

“砰！”

正在專心議事的衆人被一聲巨響驚到，回過頭就看到百裏屠蘇把頭磕在了桌子上，人居然還沒醒。方蘭生好笑的拿了一塊毛毯給他蓋了，暗想着他若是醒了定然會捂住頭喊腦袋疼。

冬至大如年，需要準備的事情極多，需要祭祀、拜節、守夜等，當天施粥是定然不行的，便決定提前一日施粥。

冬至習俗是吃冬至團子的，以糯米、豬肉、蘿蔔、花生等入料，做成白綠兩種顏色，亦有吃馄饨和喝冬釀酒之習俗，除施粥外便也施舍冬至團子和冬釀酒，希望窮苦人家也能好好的過個冬至。

施粥地點自然是定在方家，一大清早的就已有乞兒窮人等在門口。方蘭生站在一邊，看管家和丫頭将團子和粥分發給前來領取的衆人，為防止有人搶奪引發騷動，幾個身強力壯的護院也站在一旁看着。

百裏屠蘇站在方蘭生的身後，歪着頭看着桌子上碼的整整齊齊的綠色白色的冬至團子，他的披風系的松了些，垮垮的搭在肩膀上。方蘭生擡手幫他系好，問道：“你也想吃麽？”

“吃……吃……”聽到有吃的百裏屠蘇開心起來，不住的念叨着。

小丫鬟很是機靈的端了一碟遞過去，方蘭生拿紙包了一塊給他拿着，輕聲囑咐：“慢些吃，小心噎着。”

“嗯~”

施粥到一半人實在太多了些，仆人忙的大冬天都一頭的汗，有個衣着單薄的小姑娘排了好些次隊，卻都因為力氣太小被其他人擠到邊上，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方蘭生問小丫鬟要了一包團子拿在手裏，走到小女孩身邊遞給她：“喏，給你，別哭了。”

小姑娘拿到團子終于破泣為笑，給方蘭生行了個禮抱着團子匆匆跑掉了。百裏屠蘇默默的跟在方蘭生身後，伸出手戳戳他：“還要吃團子。”

“你還要吃？”方蘭生有些詫異，百裏屠蘇已經吃了三個，這種油膩的東西吃多了很難消化。

“要吃！”百裏屠蘇堅持着，有仆人騰了空端了一碟遞給他，他卻不要接，方蘭生拗不過他，挑了個小的包了遞給他。百裏屠蘇像是在跟誰賭氣，大口大口的塞進嘴裏。

施粥結束之時，百裏屠蘇吃了六個團子撐的難受，晚飯都不肯吃，方蘭生叫人抓了消食的藥熬了給他喝：“活該，吃那麽多。”

百裏屠蘇扁嘴，最後沒辦法，方蘭生在寒冬臘月裏帶着他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個時辰消食。

冬至習俗與過年基本一致，從早到晚都有人來拜訪，帶着禮品來看望方蘭生。方蘭生年齡不大，輩分卻擺在那裏，比方蘭生還要大幾歲的表侄子畢恭畢敬的行了禮拜了節，又叫內子抱了小娃娃來給方蘭生看。

小娃娃長的粉雕玉琢，十分可愛，方蘭生很是高興的把那小娃娃接過來抱在懷裏，哄着：“哎呀，小閨女越長越美啦~來，叫爺爺~爺爺~”

小娃娃咯吱咯吱的笑，伸手去抓方蘭生的臉，小腿蹬來蹬去。

不滿周歲的小娃娃似是很喜歡方蘭生，一直粘着要抱，方蘭生并不生氣，很耐心的陪她玩了好久，就算後來被她尿尿弄濕了衣服也只是笑而已。

方蘭生作為方家新的主人，拜訪的人自然不少，他還要去拜訪長輩、準備祭祀。因他早有叮囑，如果百裏屠蘇在冬至這天打擾他做事，就要扣掉他一日三頓的點心。百裏屠蘇只能遠遠的跟着他跑來跑去，不敢上前去找，方蘭生竟是一天都沒空來理會他，吃飯時間也完全無暇顧及他，只顧着和客人說話聊天。

百裏屠蘇不高興自然一直本着臉，他不說話之時與常人無異，看着還頗有氣勢，來訪客人只以為這位也是方府客人，還有人嘗試與之搭話，都被負責照顧百裏屠蘇的小丫鬟妙兒巧妙攔下了。

“百裏公子，點心。”妙兒看他不甚高興，特別去拿了他很愛吃的團子來。

“不吃！”百裏屠蘇氣鼓鼓的看着方蘭生抱着小娃娃與客人嘻嘻哈哈，一口回絕。

“這……”

“不吃不吃！”

“是是，奴婢這就拿下去。”妙兒不敢再惹他生氣，連忙将碟子撤下了，這位主除卻跟在老爺身邊還有個笑模樣，其餘時候都本着臉看着怪陰沉的。

接待客人可不是什麽輕松的活，更不必說方蘭生還要抱着個小娃娃，小娃娃不重卻愛亂動，沒事還要抓他的臉衣領頭發。好容易哄睡了交還給她娘，方蘭生只覺得胳膊都要僵硬了。

待到客人陸續離去，已是華燈初上，有些家遠來不及回去的客人便安排在客房裏，招待晚飯。百裏屠蘇不肯跟他們一起吃飯，自己躲在屋裏氣嘟嘟的啃團子，方蘭生顧不上他，也怕飯桌上有人與他搭讪鬧出誤解來，派妙兒去送飯也就罷了。

妙兒去了幾次都吃了閉門羹，哪裏敢再去，方蘭生待客她也不敢去擾，端着飯菜手足無措的坐在門口。

“妙兒，你在此處做什麽？”方蘭生拖着腰酸背痛的身體走到屋門口，驚訝的看着妙兒端着早就涼掉的飯菜坐在臺階上。

“老、老爺！”妙兒連忙站起身來行禮：“百裏公子不肯放奴婢進去，奴婢沒法子……”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吩咐廚房再做份新的。”

“是。”

百裏屠蘇并未闩門，方蘭生一推門就進去了，發現他正趴在桌子上偷偷啃團子，看到自己進來連忙把吃了一半的團子往袖子裏塞，做出一副我很生氣誰都不理的表情來，可惜嘴角的糯米粉暴露了一切。

方蘭生心中好笑，幹脆也不去理會他，只是自顧自的做了倒了茶水給自己喝，不多時妙兒送了飯菜來，他便拿起筷子大搖大擺的吃起來。

別說，真的挺餓，陪着客人哪裏能吃得飽，一個勁兒勸這個吃勸那個喝。以前這些事兒都是姐姐姐夫打點，自己多半也就是個陪客，現下事事親為，才知當家辛苦。剛當上家頭一年什麽都搞得很糟，連年都差點沒過好。

百裏屠蘇其實也挺餓，否則也不會偷偷啃團子，妙兒送來的飯菜多半都是他愛吃的，他盯着看的都有些出神，就差沒有流口水了。方蘭生夾了一筷子菜遞過去：“啊~”

“啊嗚……”百裏屠蘇條件反射便張開嘴吃了，嚼了才想起來他本是打定了主意不理此人的，一時間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鼓着腮幫子愣住了。

“噗哈哈哈哈哈！！”方蘭生忍不住笑翻。

百裏屠蘇見大勢已去幹脆也不管了，抓過筷子自暴自棄的大口大口吃了起來，方蘭生順了順氣，也知今日一整日不曾顧過他，有些不開心了。

“今日冬至，按習俗是有許多事情要做的，若是不做于理不合，怕是會被祖宗怪罪。”方蘭生給他添了一碗飯，給他解釋：“并非有意忽略你的，不生我的氣可好？”

百裏屠蘇悶不吭聲的扒飯，還是氣嘟嘟的：“昨日……”

“昨日？”方蘭生摸了摸下巴，昨日？昨日一直陪着他呢不是，他還活活吃了六個冬至團子。

“昨日你有送別人團子。”百裏屠蘇總算是把一句話說順溜了，也總算是吃飽了，啪嗒一聲放下碗。

方蘭生有點沒聽懂：“那不過是施舍……”

“你也是施舍給我團子的！”百裏屠蘇并不能分辨施舍和送的區別，只以為這是一樣的。

“誰跟你說我是施舍你的？”方蘭生皺眉，百裏屠蘇不可能會想到這層，必然是有人與他嚼舌根的，不過這些日子百裏屠蘇極少落單，多半是宅裏的那些仆人。

百裏屠蘇道：“人家說的。”

“那不一樣，別聽他們說，那是我送你的。”

“只送給我麽？”

方蘭生揉了揉太陽穴：“嗯，單送給你的。”

他再好心也不會随便撿乞丐回家，便是再同情也不過是給些錢讓他們找個安身之處，雖說一開始确實是施舍，可本質是不同的。

百裏屠蘇伸出手抓住方蘭生的袖口，又道：“你抱別人。”

“啊？”方蘭生又努力的想了半天，恍然大悟：“你說那小娃娃？那是我孫兒……再說了，你這般大了還要跟人家小娃娃比？”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