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跪地求饒
袁徹完全沒有想到這些,可以說他現在什麽都想不到。他只是努力壓制着自己剛才看到柯然從遠處蹒跚走來時心裏的異樣。
這個畫面怎地如此熟悉?草叢、少年、和風、夕陽這些元素堆積在一起的畫面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像是被按了反複鍵一樣不停地重複。
在不久前他同樣有過這種感覺,同樣是柯然站在草叢裏,說了一句讓人毛骨悚然的話。而那次的感覺幾乎一閃而逝,他沒能仔細捕捉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最後決定忽略這種感覺,也許只是那時那景那個夕陽下看上去陰森森的柯然帶給他的沖擊,在場所有人都有也說不定。
當然他沒有去求證過,他覺得沒有必要求證。
可這次的不同,他的心像是被一股夾雜着甜蜜和恐懼的東西塞得滿滿的,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像是從心裏瞞得溢了出來,流向四肢百骸,讓他整個身體完全被包裹住,動彈不得。
一直到柯然第三次叫他的時候,這種束縛才突然從身體抽離開,留下一個空洞,空蕩蕩的。
他愣愣地看着柯然笑着的臉,回想着,拼命地回想着,可最後還是确認自己沒有見過他。
他舔了舔幹幹的嘴唇,聲音缥缈地開口:
“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讓你幹什麽來着?”
柯然還在笑着,微微側着頭像個等着被表揚的小學生:
“你讓我調查那兩個女孩的家長。我調查了,沒有任何可疑,除了都還沉浸在悲傷中,幾乎都不怎麽出門了,有一家挺慘的,自從女兒死了,家裏就散了,夫妻離婚了,女人本來挺好的工作幹不下去了,只能靠四處拾荒來維持生活。”
袁徹終于反應過來了,他把自己離開到現在的時間捋順了一下,伸手打斷他的話:
“你先等一下。你怎麽來的這麽快?”
“我好奇啊,聽說這兒又有一個死者,就馬不停蹄趕過來了。”
“你怎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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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車。”
袁徹嘴巴微張,看着輕松愉快回答的柯然,他還是剛工作沒多少工資的,從T市到這裏打車至少二百元。在他看來就是準備下個月喝西北風的決定。
袁徹随即想到他那個爺爺,才不再糾結了,人家家裏有錢。
可是還是不對,袁徹又問:
“你怎麽來的這麽快?我們也才到而已。”
柯然仔細想了想答道:
“我又多付給司機二百元,讓他超速了。從T市到縣裏一共就用了不到四十分鐘,我打聽完你們在哪兒就又打車過來的,我又多付司機五十。這兒的司機爽快,腳底油門一踩風馳電掣。”
得,這下少五百打不住了。
袁徹想了想還是不對啊:
“你在那邊調查完幾個女孩家長,然後打車到縣公安局,然後再到這兒,就算打車加超速也太快了點。還有,你作為警察明知道超速違反交通法規還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柯然終于不在笑呵呵的,而是露出滿臉委屈:
“我就是特別想你,想快點見到你!”
袁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有些慌張地看了看在旁邊的郭圖榮,正迎上郭圖榮眼睛,那雙眼鏡後面的眼睛此刻正迷惑地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打轉。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跳加速和慌亂,袁徹伸手拍在柯然的腦袋上,怒道:
“你和誰說話呢?說正事!”
柯然揉着自己的腦袋,把本來就被吹亂的發型弄得更亂:
“我只是開個玩笑,別當真。”說着還嘻嘻地笑了笑。
如果郭圖榮不知道袁徹的性向還好,可偏偏他知道,所以現在這樣欲蓋彌彰的舉動在郭圖榮的眼中就是打情罵俏。
郭圖榮看着袁徹臉上微微的紅暈,就知道這兩個人的關系已經變質了。他把目光移開,轉過身直直地看向那片幹涸了的血跡,隐藏起自己滿臉的落寞。
袁徹看着郭圖榮後背對着他,心裏哀鳴,自己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郭圖榮是什麽心思,這樣掩飾恐怕早已被看穿了。
可他也不能再去解釋,那樣更是尴尬。
他只能幹咳了一聲:
“還有什麽正要的事嗎?不會只是為了好奇這麽簡單。”袁徹氣的嘴都不聽使喚。
柯然說了實話:
“其實我沒有見到那幾個家長,只是和那個早餐鋪的老太太聊了聊,這幾家人的情況就都知道了。”
袁徹疑惑地問道:
“那幾個人家又不是在一起的,她怎麽知道的?他們是親戚嗎?”
“非也非也,這個老太太原來是社區的,以前是市裏管文化的一個科室的主任,這退休了閑着沒事兒就到社區請了個職位。所以她是和各個社區都有聯系,也經常到各個社區去轉。按她的話說這麽大的事兒她怎麽能不知道呢?知道了就不能不管,她沒事兒就經常和這幾家的媽媽聊天,側面纾解一下。”
“所以那幾個女孩家人的情況你都是從她嘴裏聽來的?”
“嗯,正确。”
“正确個頭,你以為是逛商場一站式購物嗎?調查取證怎麽能只聽一個人的話。如果她恰好知道兇手是誰,她心生同情替別人掩飾呢?你別忘了你在現場發現的那枚戒指就是一款老式的,很可能就是她這麽大年紀的人戴的。如果她就是那個兇手呢?”
柯然舉手發言:
“這個我想過了,你應該也看到了,她的手指頭上有一枚戒指,不過是銀戒指,看上去也很老舊的,應該不是最近新買的換上去的。”
袁徹伸手就要再拍柯然的腦袋,柯然想躲開,可躲到一半又站了回來。
袁徹看他閉着眼睛準備挨揍的樣子舉起來的手又放下了:
“如果那枚銀戒指是她早就有的呢?因為丢了戒指怕手上戒指痕跡被看到才換了一枚戒指呢?”
柯然很驚奇地看着袁徹: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還真是這樣。”
袁徹無語,一口氣憋在胸口瞪着柯然等他把話說完。
柯然湊近了說道:
“我仔細看了看那老太太手,覺得那枚戒指下面露出一點點凹痕。這枚戒指看上去比那枚金戒指要細一些,所以不能完全掩蓋住以前的痕跡。”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柯然說的理所當然。
袁徹再次被胸口那股氣憋得難受:
“你既然發現了,為什麽不問清楚?”
柯然搖搖頭:
“她既然想要掩飾,我問了她一定找一個理由來搪塞啊,問了也是白問。既然她說自己是什麽社區的,那自然認識她的人就很多啊。我去拿着戒指打聽一圈不就有答案了?”
“那你還來這裏做什麽?這麽重要的線索不去跟進,花五百元跑這兒來,你腦袋進水了嗎?”
“我沒有。”
“沒進水還不快滾回去,把這事兒調查清楚?”
一直沉默的郭圖榮這時過來勸說:
“你都說了,人家柯然畫了五百元來這兒的,就這麽回去,錢花的不冤枉嗎?他眼睛毒,也許在這兒還能幫着看出點我們看不到。”
袁徹吼了一通,胸口舒服多了,借着郭圖榮的話下了個臺階。
他當然不會真的讓柯然就這麽回去,只是拿着這樣的話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想想自己還有這麽卑劣的一面,袁徹悶哼了一聲轉身走開。
柯然被吼了,徹底蔫了下來,滿臉委屈地看着郭圖榮。
郭圖榮笑着在他耳邊低聲說:
“他這個人脾氣就是有點古怪,習慣了就好了。”
柯然點點頭,郭圖榮接着說:
“你既然來了,剛才看你也轉了一圈了,有沒有什麽特別的發現?”
“發現倒沒有,就是覺得奇怪,兇手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殺人。死者的位置是靠近外面,頭向着圈外,這輛車明顯在這裏轉了一個圈才壓到死者的。在這雜草叢生的地方,費這麽大勁掉頭是不是對兇手有什麽特別的意義?”
郭圖榮看着地上的血跡,因為是在草地上沒有畫線,但從血跡看不出來屍體當時擺放的位置。
“你怎麽知道屍體頭沖向哪裏?”
柯然撓撓耳朵:“我不是去局裏了嗎?看到展板上的照片了。”
“哦,這麽說确實奇怪,車是從這邊進來的,如果直接把死者擺在車輪前面也很方便,可卻要繞一個圈。徹,你覺得會是什麽原因?”
袁徹在柯然說話的時候就開始留意周圍的痕跡,現在看這輛車在這個草甸子上轉了應該不止一圈才讓這裏周圍的草都被壓倒了。
袁徹後退了兩步看了看說道:
“柯然,你過來躺在這兒。”
柯然愣了一下,看着袁徹認真的不像是開玩笑的表情,再看看他指着的地上有血跡的地方。雖然血跡已經幹了,可想到躺倒那裏還是渾身不自在。
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說什麽,直接走過去躺在地上。
袁徹開始在有車輪印的地方走起來,圍着柯然轉圈。
轉了兩圈後停了下來:
“如果你是被害人,一輛車在離你頭不遠的地方打轉,你會有什麽感覺?”
柯然仰着頭看向站在自己頭頂位置的袁徹:
“我會很壞怕。”
“兇手就是為了讓被害人害怕。”
郭圖榮問道:“為什麽?死前的虐待?如果是因為對被害人的恨意,直接上手不是更解恨?”
袁徹搖搖頭:
“我倒是覺得,兇手除了恨被害人,還有其他理由,不只是虐待那麽單純。”
袁徹的電話這個時候響了起來,他接通打開免提,電話是趙晨光打來的:
“組長,這名死者确實中了毒,同樣是砒.霜。只不過毒物攝入沒有袁司臣的多。她是在被毒死之前被壓死的,那個時候應該已經虛脫了有意識卻完全沒有行動能力,所以就任人宰割了。”
袁徹應了一聲問道:
“還有什麽其他的發現嗎?”
“死者的頭部有被擦拭過的痕跡,像是曾經頭抵着地,有一些細小的顆粒樣的紅點,顏色很淺,不仔細看看不出來。還有手掌和膝蓋也有類似的痕跡,都很淺,可皮下已經有輕微出血點。”
袁徹看着還躺在地上的柯然:
“你是說,死者曾經跪着磕頭?你不是說她已經沒有行動能力了嗎?”
“嗯,有兩種可能,一個是這個動作是兇手擺出來不的。一個是在死者剛中毒有了症狀,迫于什麽原因向兇手做的動作。”
“不管哪種,似乎兇手都想看到被害人求饒。”
“嗯是這個意思。”
“好辛苦了。我們這兒一會兒就結束了,回去再說。哦,對了周奇他們知道了嗎?”
“知道了,他們正在做各種猜想,都很不着邊際。”
“嗯,我知道了。”
袁徹挂斷電話看着郭圖榮:
“你覺得兇手為什麽要這麽做?出于什麽動機?”
郭圖榮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我覺得他是享受被害人求饒的過程,滿足自己報複的心理。”
還乖乖躺在地上的柯然弱弱地開口:
“組長,我可以起來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晚更了一會兒,過年回老家,盡量保證更文哈。
祝所有看文的天使新年快樂!!感謝你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争取越寫越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