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夏蟬
第1章 ??夏蟬
醫院走廊裏,心理醫生大概說了一遍尤芮的狀況,最後補充:“一定不能讓她再受刺激,不然轉成重度那就麻煩了。”
邢況無聲聽完,讓人把醫生送下樓。
他靠在欄杆處,手伸進褲子口袋時摸到了裏面裝着的手機。
他把手機拿出來,不知道怎麽又翻開跟徐未然的聊天界面。
時間已經很晚,他想問問她有沒有好好睡覺。她每天要抽出三個小時去沒趣打工,為了彌補這段時間的浪費,晚上常常要熬到很晚刷題,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會困得打瞌睡。
他在手機上剛輸入幾個字,眼前卻閃過谷睿給她撐傘,在公交車上護着她的那一幕。
他心煩意亂起來,收起手機,并沒有跟她說什麽。
次日去了學校,徐未然已經在位置上坐着了。
今天她沒有紮頭發,濃密的發絲鋪在肩上,顏色是極襯她的冷茶棕。
她低着頭做題,頭發垂下來,落在兩邊臉頰處,擋住了瘦小的臉。
一天沒有看到她而已,邢況發現自己竟然想得厲害。
沒辦法再怪她,他開始找理由,徐未然跟谷睿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自然比別人要好一些。看他們兩個的相處,并不像是情侶,而更像是普通的兄妹。
他做好心理建設,朝她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來。
徐未然沒有看他,仍舊安安靜靜地趴在桌子上做題。
邢況先忍不住跟她說話:“昨晚幾點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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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未然的筆尖頓了頓,過了片刻,淡漠地說:“跟你沒關系。”
不同于往日耍性子,她的語氣十分生冷,不帶一絲餘地,像一把泛着寒意的劍,勢必要斬斷跟他之間的牽連。
邢況并不明白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轉變,略怔了怔。
他沒再說什麽。在位置上坐了會兒,幾分鐘過去,終于忍耐不住,把她正在寫的卷子抽了出來。
徐未然伸手去奪,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他把她往自己面前一扯:“你鬧什麽。”
徐未然被他的力量往前帶,不得不擡起頭面對他。
他這才看見她一雙紅腫的眼睛。
腫得桃子一般,是哭了一夜的樣子。
邢況攥着她的力道松了些,再開口時語氣明顯變得柔和:“哭了?”
“沒有。”徐未然把手抽出來,拿過自己的卷子繼續做。
“為什麽要哭,”邢況心口有細小的疼痛一下下跳着:“發生什麽事了?”
“沒有哭,只是眼睛過敏了而已。”徐未然仍舊倔強。
“什麽過敏?”邢況把她又拉了過來,仔細觀察她的眼睛:“吃東西過敏?”
徐未然想把手腕抽出來。她穿了外套,邢況隔着袖子抓着她,并沒有觸到她的皮膚,可她還是緊張得不行:“你問這個幹什麽,跟你又沒有關系。”
邢況:“我去給你買藥。”
徐未然愣了愣,聽到上課鈴響,趕緊把手抽出來:“不用,說了跟你沒關系。”
成魯旦進班的時候,看到邢況随手往頭上戴了頂鴨舌帽,堂而皇之地從椅子裏站了起來,邁着兩條長腿從後門處走了出去。
完全不把老師放在眼裏。
成魯旦把不滿咽進肚子,沒敢說什麽。學校體育場打算擴建,還要仰賴邢韋兆的出資,沒有老師敢去挑邢家大公子的錯。雖然傳聞中邢韋兆并不喜歡這個兒子,但畢竟血緣關系在那裏擺着,是因為愛之深,才會責之切。
所以,上次邢況非要讓成績在班級排名第六的徐未然最後一個挑座位,成魯旦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委屈那個新來的轉校生。
第一堂課間的時候邢況回來,把一袋藥擱到了徐未然桌上。
徐未然看都不看,給他拿回去。
邢況按捺着耐心:“徐未然,你跟我鬧什麽?”
“沒有跟你鬧,只是你要知道,我們兩個什麽關系都沒有,你以後不要再跟我說話,我們就當陌生人,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這樣不好嗎?”
她紅腫的一雙眼睛裏滿是決絕。
邢況不由自主開始想,她是不是因為谷睿才會跟他保持距離。
眼光冷了冷,他沒再說什麽,在椅子裏坐了會兒,壓低了頭上的帽檐。
最後還是無法無動于衷。
“跟我出來,”他把桌上的藥拿着,經過她身邊時補充:“如果你不肯走,我不介意抱你去。”
明明就是在威脅她。
徐未然握了握手心,沒敢遲疑太久,起身跟了出去。
走廊裏是追逐打鬧的學生,看到邢況後目光不自覺被吸引,留戀不舍地盯着他背影看。
沒有人注意到在邢況身後幾步遠處,默默跟着他的女生。
徐未然跟着他拐過走廊,走上樓梯。爬了一層、兩層、三層,最後上了頂樓天臺。
她身體素質不太好,爬過幾層樓後有點兒累。
太陽正曬着,她找了個陰影的地方站着,沒再繼續往前走。
邢況朝她靠近,順手把頂樓天臺的門反鎖,抵近她。
她往後退,他就繼續往前走,一直把她壓到牆邊,兩手扶在她身體兩側的欄杆處。
徐未然逃不出去,一顆心噗通噗通地跳,額上是因為爬樓滲出的薄汗,口中輕喘着氣。
女生低低的喘氣聲在空氣中無限放大,旖旎地滲進邢況心口,激起一片癢意。
他盯着她微張的唇,唇色殷紅,柔軟嬌嫩,像染了蜜。
他喉嚨處空咽了下,把頭上的鴨舌帽拿下來,給她戴在頭上,自然而然地幫她調節帽子松緊。
“這麽沒用,”他低了點頭:“爬幾層樓就這麽累?以後……”他頓了頓,喉結上下滾動,意有所指地說:“可怎麽得了?”
兩個人距離很近,徐未然只要再踮一踮腳,就能親到他挺直的鼻梁。
氣氛暧昧得過了界,以兩人為中心點兒,到處漂浮着迷離混亂的情愫。
她覺得不能這樣下去,邢況只是想玩玩她而已,這種把戲他不知道對多少女生使過了。
她伸手推他肩膀:“你走開!”
話說得很不溫柔,可兩只手柔柔的,根本沒有多少力氣,不像是推他,倒像在跟他調情。
他看了眼她搭在他肩上,白白使力的兩只小手,忍住某些沖動:“別亂動。”
徐未然的手僵下來,虛虛握成拳抵在他胸口。
邢況從袋子裏拿出一個醫用冰袋:“閉眼睛。”
徐未然意識到他想做什麽,頭往旁邊一側:“不用你管。”
邢況捏着她下巴把她的頭轉過來,冰袋在她眼角挨了挨:“閉眼。”
徐未然仍是不肯,兩只手胡亂去打他,想把他推開,卻被邢況捉住。
他膝蓋抵進她兩條腿間,毫不費力地壓制着她。
她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了,擡起眼睛,看到邢況一臉認真地幫她冷敷眼周皮膚。
脹痛的眼睛舒服了很多。
她抵抗不了男生的力量,只能認命地把眼睛閉上。
天臺上安靜得只有倏忽而過的風聲,太陽被厚厚的雲遮住,光線變得柔和。
耳邊聽到邢況的聲音:“為什麽哭?”
她仍是嘴硬:“沒有哭。”
“發生什麽事了?”
“沒有哭。”
“被欺負了?”
“沒有哭。”
不管他問什麽,她始終不肯承認哭過這件事。
最後邢況什麽也沒再問,目光落在她輕閉着的眼皮上,又去看她濃密纖長的睫毛。
她乖乖地閉着眼睛,頭微微仰着,朝着他的方向。
像是在等他親她。
他抓着她兩只手腕的手緊了緊。
“以後別再哭了,”他聲音很低:“這麽漂亮的眼睛,哭腫了不好看。”
徐未然眼皮動了動。
從他口中聽到了漂亮、好看這樣的字眼,她并沒有多少開心的情緒,而只是想,果然只是因為她長得還可以,所以才想玩玩她的嗎。
感覺到他沒再替她冷敷了,她把眼睛緩緩睜開。
他仍舊離她很近,從她這裏,能很清楚地看到他挺拔鼻梁上那顆小小的美人痣。
每次看到,都能不厭其煩地被他蠱惑一次。
這個時候她恍然發覺,其實自己也是很以貌取人的吧。如果他長得不好看,身材容貌都不在她的審美點上,那她還會喜歡他嗎?
所以她跟他其實沒有什麽差別,本質上都是很膚淺的人。唯一的不同只是她對他迷戀得太過,除了他,很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能讓她這麽心動的人了。而他對她的感情卻是可有可無,失去了她也不可惜,他會無縫銜接下一個。
是這樣的嗎?
她腦子裏亂起來,想不出個頭緒。
邢況見她的目光一直癡癡地落在他臉上某一處,笑了:“看什麽呢?”
徐未然回過神,可下一秒,又因為他這個笑容呆滞下來。
他笑起來的時候神色會溫和些,整個人散發着一種迷人的氣質,快要讓她心甘情願地溺斃其中。
她心口熱熱的。知道自己完了,她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
不管是因為什麽,就算只因為他長得好看,她也承認自己無可救藥地喜歡着他。
可是她沒有那麽大的魅力,能讓他同樣無可自拔地喜歡她。
她難過起來,把手抽出來,頭低着:“你能放我走了嗎?要上課了。”
過了兩秒,邢況直起身,往後退了半步。
兩個人的距離被拉長。
邢況把裝着冷敷袋的塑料袋給她:“回家後自己敷。”
徐未然覺得他有點兒小題大做,但也不想再跟他繼續扯皮,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袋子。
打開天臺的門往裏走了走,她又想到什麽,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伸手還給他。
邢況沒有接,兩只手仍然閑閑地抄在褲子口袋裏。看了看她手裏的帽子,又看看她,目光裏是很明顯的讓她給他戴上去的意思。
徐未然讨厭死他這個人了,一句話都不想再跟他說,踮了腳伸長胳膊把帽子随意往他頭上一扣,轉身就走。
邢況低了點兒頭,唇邊勾起一絲笑。把帽子調整了下松緊和角度,邁步跟上她。
走過她身邊時在她發頂呼嚕了兩把,把她因為摘帽子的動作、而弄得有點兒亂的頭發撫平了。
徐未然身上僵了僵,縮起肩膀。剛要躲的時候他已經收回了手,懶懶散散地從她身邊走過去了。
兩個人回到教室,沒有再說什麽話。
課間的時候俞筱會跑過來,坐在邢況前邊的位置跟他閑聊。大多數時候都是她自己在那裏說,邢況并不怎麽回。俞筱早就習慣兩人間的這種相處模式,并不覺得尴尬。
這種時候包梓琪和張絨也會在,左右護法一樣分坐在俞筱兩邊,然後用眼神警告徐未然,讓她知趣地離開教室一會兒,好把位置讓出來給俞筱。
徐未然即使看懂了也不理會,依舊自顧自地坐在位置上刷題。
包梓琪和張絨氣得幹瞪眼。
邢況原本想把俞筱打發走,可至始至終都沒發現徐未然有什麽異常的表現。她就像是沒有看到他們一樣,拿他們當隐形人,做題做的很認真。即使是聽到俞筱嗲嗲地喊他“邢況哥哥”,她都沒有多看過他們一眼。
邢況莫名不爽,壓抑着情緒沒有把俞筱趕走。
可一直到俞筱自發離開,他都沒能等到徐未然有過任何不滿的舉動。
不爽的情緒被推到一個頂點,他忽略講臺上正在進行錯題講解的老師,堂而皇之地把手機拿了出來,給徐未然發了條微信:【放學談談?】
消息發出去後,在消息框旁出現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下面一行淺灰色的提醒: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不是删除,而是直接、把他拉黑了。
邢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