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夏蟬
第1章 ??夏蟬
徐未然往相倪的手機上打了很多個電話,最後好不容易打通。
相倪仍是在外頭接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明顯是害怕會讓俞良山知道她在跟女兒聯系這件事。
“然然,怎麽了,有什麽事嗎?”她問。
徐未然只想趕緊結束現在混亂的一切,回歸到以往平靜的生活裏去。
她深呼了口氣,說:“你什麽時候回來?”
“然然,媽媽現在還不能回去,你體諒一下媽媽,先自己好好照顧自己,知道了嗎?”
“你就那麽喜歡錢嗎?”徐未然終于說了出來:“為了錢連小三都願意當?”
相倪那邊沉默下來,似乎是沒有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兒竟然會對她說出這種話。
徐未然回憶起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所有事,心情越來越差:“你以後別再繼續給我錢了,別人的髒錢,我一分都不會花的。”
“你在說什麽傻話,”相倪着急起來:“你還是學生,不花我給你的錢,你要怎麽生活?”
“這些你不用管,除非你盡快回來,以後再也別跟俞良山來往,否則我的事你都不用再管了。”
“然然,你不要任性好不好,媽媽只是想讓你過得好一點兒。”相倪說:“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可是我要讓你過得好,不能看着你一直跟着我受窮。以後只要是對你的前途有利的事,媽媽什麽都願意做。以後你不僅能在清才讀書,還能有更多出人頭地的機會,你明白嗎?”
“所以你就要去給有錢人當小三,靠這種事來換我的前途嗎!你有沒有問過我,這種前途我願不願意要?我就算一輩子都過着捉襟見肘的生活,也絕對不會要你一分髒錢。”
徐未然說完把電話挂了。
相倪把電話再打過來的時候,她摁了拒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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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書桌前,拿着手機發了會兒呆。
最後想到邢況的話,她把手機密碼改成了140714。
她在差不多淩晨一點的時候睡覺,可總也睡不安穩。
睜開眼睛,她習慣性地去拿放在床頭櫃上的辟邪手串。
把有些大的手串戴在腕上,她的心情好了些,總算可以睡着了。
再去學校,邢況仍舊沒有來上課。
高三年級組織了一場模拟考試,李章和錢蒙趕在開考前趕過來。
徐未然朝他們那裏看了看,見李章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鼻梁上貼了個紗布,被打得很慘的樣子。
徐未然只看一眼就收回視線,開始認真做卷子,不想自己在清才的第一次考試中成績落後太多,給三中丢臉。
一直到考試結束,邢況都始終沒有過來。這裏的老師早就習慣,并不在乎他缺考的事,至始至終都沒有談起過他一句。
把最後一門卷子交上去,徐未然打算回家。
剛到門口,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李章朝她走了過來。
“晚上有時間沒,”是句問話,但李章的樣子明顯是不給她選擇的餘地:“跟我們出去玩玩呗。”
“沒時間。”
“那可怎麽辦,我們有時間啊。”李章抓過她的書包:“跟我走吧。”
徐未然被強行帶到地下天堂的一間包廂。
對面沙發上坐着邢況,晦暗不明的光線從他臉上掃過去,照出他眼底深不可測的黑暗和漠然。
他知道她被人帶了過來,但并沒有看她一眼。
從徐未然進了包廂以後,俞筱就開始不動聲色地往邢況那裏靠,雖然并沒敢挨到他,但是旁邊人看起來,她就好像正依偎在邢況身上一樣。
李章往杯子裏倒了杯酒,送到徐未然面前,又給自己倒了杯。
“昨天不小心打傷了你,是我的錯。”李章說:“我現在給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以後我不會再對你動手。”
李章把一杯酒喝完,見她始終沒有動作,說:“你怎麽不喝,快喝啊。嫌我不夠有誠意?”
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仰起頭一飲而盡,把杯子砰地一聲擱回桌上:“這樣行了嗎?”
徐未然仍是坐着不動:“我不喝酒。”
“那就是不肯原諒我了。”李章朝她那裏坐了坐:“徐未然,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啊。你不原諒我,我今天就交不了差。我交不了差,”他的聲音低了些,用只有徐未然一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你就別想走出這裏。”
徐未然看了他一會兒,最後把酒端起來喝了。
她把酒杯放回去:“可以讓我走了嗎?”
李章笑:“別急啊,還有事沒說完。我打你這事算過去了,可是你媽媽破壞俞筱家庭,差點逼死尤姨,這事不能不解決。你受着俞家的恩惠,不能一點兒報酬都不給。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道理你知不知道?”
邢況仍是不動聲色地斜倚在沙發裏,拿着手機在發消息,一副漠不關己的樣子。
用這種狀态告訴徐未然,真正無動于衷的看客是什麽樣子的。
徐未然忍住沒有看他,問李章:“所以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麽?”
“既然犯了錯,就要為自己犯的錯負責。”李章又給她倒了杯酒:“這樣,你現在給你媽打電話,告訴她,如果她不肯離開俞叔,你就會退學,并且以後不會再去任何一所學校。”
邢況仍舊一語不發,仿佛根本就沒有看到徐未然。
他很久沒去理發,額前劉海幾乎要蓋住眼睛,整個人陰鸷又暗沉,像是來自地獄的使者。
李章示意徐未然把手機拿出來:“現在打。”
除了邢況外,一屋子人全都在看着徐未然,等着她打這個電話。
徐未然攏了攏手心,問李章:“如果我打了這個電話,你就會放過我?”
李章:“看你表現。”
徐未然撥通了相倪的電話。
那邊的人接起來:“然然,有什麽事嗎?”
徐未然深吸一口氣:“你還是不肯離開俞良山嗎?”
“然然,媽媽說了這些事你不要管。”
“如果你不肯離開他的話,”徐未然厭倦透了現在的日子,一天都不想再這麽過下去了:“我會當你已經死了,不會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徐未然挂了電話,把手機上所有私人信息全都清理了一遍,聯系人全部拉黑,只留下了相倪一個,最後把手機密碼和指紋鎖删除。
做完這一切,她把手機放到面前的桌上:“銀行卡我已經給你們了,現在我把手機也給你們,如果我媽給我轉了錢,你們直接收就行,俞良山的錢我一分都不會花。”
她不想跟這群人再有任何瓜葛,要在今天把所有事情跟他們徹底說清楚。
“俞良山沒有給過我任何現金,小區那的房子是我爸留下的遺産,跟俞良山沒有關系。至于學校我還不能退,除非你們誰有辦法讓我回到以前的三中。我不是自願進的清才,是被迫去的,你們沒資格讓我沒有書讀。”
她說完,一雙清澈帶着冷的眼睛看向李章:“你們還有哪裏不滿意的,覺得我用了俞家的資源,現在就說出來,我通通還給你們。”
她等了一會兒,沒見這些人再說什麽。
“好。”她把李章給她倒的那杯酒拿起來,仰脖一氣喝了下去,喝得一滴都不剩。
她把杯子放回桌上,割席一樣地說:“既然沒有什麽不清楚的了,那從現在開始我跟你們就兩清了。如果你們還來騷擾我,我會報警。”
她把自己的書包拎起來,推開包廂的門走了。
畢宇航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頗覺荒唐地笑了:“怎麽回事?純情小白兔還會發飙?這奇景我還是第一次見。”
他撞了撞一邊李章的胳膊:“這女孩有意思啊,怪不得你總找她茬呢,我要沒女朋友,我也早下手了!”回味了一遍女孩剛才的樣子,意猶未盡地啧啧幾聲:“人有趣,長得也沒得說,純得跟純淨水似的。這麽個妞要是到了床上,玩起來是不是賊帶勁!”
邢況突然擡腳猛踹了一把茶幾,茶幾在地上徑直往前拖,眼見就要撞到畢宇航的腿。
畢宇航忙不疊往後側,好不容易逃過一劫。
他從小學開始就認識邢況,知道他脾氣差,不好惹。但是也從來只會針對那些故意來挑事的人,對自己的兄弟們一直都很講義氣。
最近邢況卻變得越來越奇怪,就因為一個女孩,昨天把李章揪出去打了一頓,現在又開始對他動手。
畢宇航心有餘悸:“況哥,我也只是嘴賤一兩句,不用發這麽大脾氣吧。你要不喜歡聽,我以後不說就行了。”
邢況不剩了半分溫度的眼睛警告性地瞥了他一眼,過去拿了徐未然擱下的手機,開始往外走。
俞筱跑過去追他:“你去哪兒?”
邢況停下步子,側身冷冷看她。
俞筱被這一眼看得不敢再往前了。
徐未然是第二次喝酒,這次的酒好像烈了很多,她只喝了兩杯就頭暈得不行,眼前的景色都帶了重影。
出了地下天堂,馬路對面是家清吧。她仔細盯着分辨了一會兒,怎麽看怎麽覺得招牌上的字是“沒沒趣趣”,不明白怎麽有這麽奇怪的店名。
她憑借着記憶往前走,頭越來越疼,被夜風一吹更疼,裏面像有把鑿子,在一下一下地敲擊着她的腦髓。
她晃了晃頭,腳下深一腳淺一腳。過馬路時被人撞了下,在路中心跌了下來。
正準備去地下天堂的男人多看了她兩眼,發現這妞水靈得不行,漂亮得讓人心尖癢癢。不僅如此,還醉了酒。
男人過去要扶她。徐未然下意識覺得他不是好人,甩開他的手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小妹妹,怎麽喝這麽多酒啊。”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兩步追上她,離近了看發現她長得更是漂亮,清麗脫俗,有股誘人的純。
男人心癢難耐,硬是拉住她胳膊:“走走走,叔叔帶你回家……”
話沒說完,那人背上一痛,徑直朝前撲了過去,面門朝下摔跌在馬路上。抓着徐未然的手仍是沒有松開,帶得她也往前撲。
徐未然腰上緊了下,有人伸手圈住了她,把她拽到了懷裏。
她聞到一點兒淡淡的薄荷味。
眼前是那人寬闊有力的胸膛,再往上看,看到他白皙的脖頸,淩厲凸起的喉結,線條分明的一截下巴。
地上的男人摔了一臉血,驚叫着爬起來,不甘心地去找邢況算賬。邢況一只手仍攬着徐未然,另一手抄在兜裏,擡起一腳徑直踹在了男人胸口,把那男人踹出去幾米遠。
男人往地上呸呸吐了兩口,吐出了幾顆門牙。
他被打怕了,知道自己不是那少年對手,狼狽地爬起來就跑。
信號燈由綠色變成紅色。
邢況把手從徐未然腰間松開,女孩卻像是沒有了支撐似的,頭一栽又要往前倒。他只能接住她,在車朝這裏開過來前把她橫抱起來,送到了馬路對面。
徐未然已經睡了過去,一張又白又嫩的小臉窩在他懷裏,嘴唇蠕動了兩下,像小孩子一樣。
她的體重很輕,甚至讓邢況覺得還不如家裏養的那只拉布拉多犬的重量。上身穿了件棉T,外面罩了件青草色的棉麻外套。外套袖子有點兒長,往上折了一道,露出女孩細瘦的手腕。下面穿了件及膝的百褶裙,膝蓋下兩條又細又直的腿往下耷拉着,随着他的步子輕輕地晃動,皮膚比雪還要白。
明明已經十八歲了,卻讓人覺得她還要更小些。處處都透着軟和柔,長相漂亮精致,但沒有分毫攻擊性,确實像李章他們說的那樣,比誰都要幹淨清純。
他就那麽抱着她,像抱着一個輕飄飄的幻想,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感覺她膝彎下的裙角有往下掉的趨勢,他暫時先放她下來,把她攏進懷裏,一只手橫亘在她腰間支撐着她的重量,防止她滑下去。
他脫了身上的外套,給她圍在腰間擋住腿,這才又重新把她抱起來。
她就像是沒有骨頭一樣,軟得不像樣子,任他折騰來去。臉重新埋進他懷裏,平緩安靜地呼吸。
他在夏天的深夜裏起了一身燥熱,喉間越來越渴,喉結不停滾動着。
強行沒再繼續看她,把她抱到了自己車上。
他在駕駛座裏坐了下來,臨開車時想到她那邊安全帶沒有系,探身過去。
安全帶剛拉出來一半,女孩突然醒了。感覺到身上壓過來的氣息,她驚得起了一身冷汗,歪向外側的頭扭過來,眼睛睜開,想看看他是誰。
臉頰轉過去的時候,唇上驀地掃到了一片溫熱又軟的觸感。
眼睫擡起來,看到自己好像是,親到了一個人的下巴。
徐未然渾身僵直,不敢再動,心髒跳得快要撞出來。
那人跟她一樣也僵了下,動作有了片刻的凝滞,沒再繼續往外拉安全帶。
愣了兩秒才離她稍遠些。
下巴上那片肌膚與她的嘴唇分開。
車裏打着冷氣,溫度卻在急遽上升,甚至感覺車窗上都起了一層霧氣。
徐未然已經反應過來他是誰,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現在的情況。臉上迅速紅透,一路紅到了耳根。明明車裏環境幽靜,她卻覺得到處都在響。心髒跳得很響,呼吸的聲音很響,喘氣的聲音很響,尤其在兩人之間游動的古怪氛圍最響,響得亂七八糟,毫無章法。
她想不到從現在這種狀況裏脫身的辦法,只能在他朝她看過來的時候,重新閉上眼睛,裝成睡過去的樣子。
所幸邢況并沒有懷疑什麽,把安全帶給她系上,發動了車子。
他走錯了路,多繞了兩條街才把她送回去。
徐未然一直沒有再睡着,始終都極度清醒。但她不敢把眼睛睜開,不敢再看他一眼。劇烈跳動的心髒無論如何都平複不下來,沒有辦法壓制。
怎麽就能,親到他的下巴。
這件事是真實發生的?還是她喝了太烈的酒,腦子不清醒,出現了幻覺?
可是又為什麽會出現這種幻覺?
就因為貪圖他的美色?
她一會兒想到這個,一會兒又想到那個,片刻都停不下來。
車子熄了火,應該是到了她家樓下,她該下去了。
可她該怎麽樣才能自自然然地把眼睛睜開,不要讓他瞧出來她在裝睡?
她想不到辦法,只能一直閉着眼睛,因為緊張手心緊緊地蜷起來。
邢況已經從車上下來,繞到她這邊,把車門打開,解了她的安全帶,把她從車上抱下來,踢上車門。
感覺到身體驟然升高,被男生橫抱在懷裏,她更是無所适從,全身都繃得很緊,鼻尖上滲出一點兒汗。
因為慣性,臉又靠進了他胸膛,很清楚地聞到了他身上幹淨清爽的薄荷味。
一直都找不到醒過來的合适時機。
感覺他抱着她進了電梯,又出了電梯,停在了她家門前。
邢況把她放下,如先前那樣摟住她的腰,把她往懷裏圈。
明顯感覺到她身上不像剛才那樣軟,反倒僵得厲害,甚至還在微微地打戰。
邢況低頭看她,勾唇無聲輕笑。另一只手往她書包裏掏了掏,掏出一把鑰匙開了門。
他一只手仍舊握着她細細的腰,圈摟着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他把鑰匙放回她書包,朝她緩緩低下頭。嘴巴湊到她紅透的耳邊,嗓音低啞地說:“還不醒?”
懷裏的女孩明顯顫了下。
邢況失笑,一雙薄唇離她的耳朵又近了些,幾乎是用氣聲說:“喜歡讓我抱着?”
男生氣息溫熱,暧昧地拂在徐未然耳邊。
熱度從耳朵一路流竄,剎那間襲遍她的全身。
沒有一處地方是不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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