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夏蟬
第1章 ??夏蟬
次日邢況沒有來上課,課桌那裏一直空着。
徐未然時不時會往他的位置看一眼,這時候發現,他不在教室,她心裏是失落的,好像空了一塊。
在學校裏還算風平浪靜,因為邢況的話,李章并沒再要求她去醫院照顧尤芮。
可是放學後,李章依舊找了過來。
學校裏人還很多,不方便說話,李章把她帶去了外面一條空蕩蕩的街道。
“手機給我。”他朝她伸出手。
徐未然把口袋裏的手機捏得很緊:“你要幹什麽?”
“你的手機是俞叔叔送的吧,”李章蠻不講理,偏偏要欺負她:“那是俞筱的財産。”
“手機是我半年前就買的,”徐未然氣憤得紅了眼:“是我自己的錢買的。”
“你哪來的錢?如果你媽不去勾引俞叔叔,你有錢嗎?”
李章開始去搶。錢蒙有點兒看不過去,剛要過去勸,被俞筱拉住。
“我媽因為相倪都自殺了,你還要同情這個小三的女兒嗎?”俞筱擠出了幾滴眼淚。
錢蒙想到在醫院裏好不容易搶救回來的尤芮,最後狠了狠心沒有再去管。
徐未然的手機被搶走。
李章還記得她銀行卡的密碼,輸入980714後果然開了鎖。他點開微信,想翻她的聊天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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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未然急得去奪,李章不耐煩地推了她一把,剛好把她推到路邊一塊石頭上。
徐未然的額頭磕在上面,頓時有血流了出來。
錢蒙慌了神,跑過去扶她:“你沒事吧?怎麽流了這麽多血,走走,我帶你去醫院。”
“你關心她幹什麽,”俞筱把錢蒙拉開:“就流了一點兒血而已,哪就這麽嚴重了。”
李章原本也有點兒慌,可他在看到徐未然微信上跟邢況的聊天記錄後,臉色瞬間變了。
他點進去看。
并沒有聊多少,不過就是幾條轉賬記錄和幾條簡單的信息,但有幾個聊天時間卻是在晚上和早晨,聊天內容因為這些時間而暧昧起來。
邢況那樣一個看起來禁欲寡情的人,卻會對這個女孩說:“換鎖那人要是去找你麻煩,你告訴我。”
李章簡直不能想象邢況發這條信息時的樣子。
俞筱見他臉色不對,想湊過去看手機:“怎麽了?”
“沒什麽。”李章退出微信,查了查手機上最近的資金往來,果然發現相倪給徐未然轉了不少錢。
李章的情緒在看到徐未然和邢況的聊天記錄後就壞起來,口氣很惡劣:“這麽多錢,難道不是你媽從俞叔叔那裏騙過來的?”
徐未然摸了把額頭,手心裏果然被染了很多血。
錢蒙看不過去,沒有想到李章竟然能對一個女孩動手。
他把徐未然從地上扶起來:“未然,你先走吧,去醫院把傷口包紮一下。”
到了這個時候,徐未然反倒冷靜下來。
她沒再要自己的手機,無聲無息地離開。
不知不覺裏走到了附近的派出所,她在外面站了很長一會兒,盯着招牌上的藍底白字不眨眼地看。
從裏面走出幾個穿着警服的警察,她趕緊低下頭跑走了。
她不能去,如果去了,被警察問起事情的詳細經過,她要說是因為自己的母親妄想嫁入豪門、做了別人的小三,所以學校裏那些人才會對她進行欺淩嗎?
她根本說不出口。
額上還在流血,她先回了家,好不容易翻到幾百塊現金,去了醫院處理傷口。
傷口并不是很大,可擦藥的時候還是很疼。
她在這個時候對相倪産生了強烈的怨恨。
為什麽要去搶別人的丈夫,就這麽愛錢嗎?那麽讨厭普通的生活嗎?
既然這樣,當初又為什麽寧願跟家裏決裂,都要嫁給一事無成的徐岩?
別墅裏,俞筱想看徐未然的手機。李章怕她會傷心,事先把手機上邢況的那些聊天記錄删掉了。
俞筱翻了半天,并沒有發現什麽可疑記錄。
她松了口氣,問:“你怎麽知道徐未然手機密碼的?我試了她的生日,怎麽都試不對。”
“不是她生日,”李章說:“是980714。”
“980714?”
“嗯,”李章在沙發裏躺下來:“誰知道是什麽意思,說不準是她哪個相好的生日。”
“她還喜歡比自己小的啊,”俞筱樂了:“這小兩歲呢。”
“什麽小兩歲?”邢況從外面進來,随口問了句。
俞筱把手機藏起來:“沒什麽。邢況哥哥,我們剛說好要去地下天堂玩,一起去呗。”
話音剛落,藏在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俞筱撐了兩秒,轉過頭用眼神向李章求救。
李章倒是不怎麽怕,從她口袋裏把手機拿出來:“這有什麽,手機本來就是俞叔叔給她買的,咱拿回來有錯嗎?看把你吓的。”說完按了接聽,開免提。
有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然然,怎麽跟你發消息不回啊?你在家呢嗎?我過去找你。”
聲音很年輕,是跟他們同齡的男生的聲音。
邢況眼光沉了沉,盯着通話界面上的“谷睿”兩個字。
“然然,然然?聽不到嗎?”那邊靜了兩秒,又說:“聽不到我說話?你這什麽破手機啊,讓你換你還不肯換。那我先挂了,我現在去找你啊,你在家等我。”
電話被挂斷。
屋裏兩個男生的情緒都有些不對。
俞筱卻樂起來:“還真有相好的啊,還叫她什麽,然然?哈——也太親近了吧。”故意朝邢況那裏看了眼,說:“這人的生日一定就是98年7月14號。徐未然好像很喜歡他欸,密碼都用他生日。”
“還有,況哥你不知道,徐未然好像很怕你,”李章點開徐未然的微信,找到通訊錄裏的邢況:“你看她把你的名字備注成了什麽。”
邢況垂眼去看。
微信上,在他的頭像旁,跟着“危險物品禁止靠近”八個字。
李章別有深意地笑了兩聲:“這得是多怕你啊。”
邢況眸色漆黑,打翻了的濃墨一般,讓人看不清裏面的情緒。
他猝然把徐未然的手機拿了起來,冷聲問:“誰拿過來的?”
俞筱不敢說話,李章從沙發裏站起來:“況哥,你知不知道相倪還在一直給徐未然轉錢,一轉就是幾萬。她媽把俞筱爸爸搶走了,害得尤阿姨差點就活不成了,她還能理所當然地用着別人的東西,有這麽欺負人的嗎?”
邢況已經極度不耐,眼裏有隐忍的怒火,側過頭,舌尖頂了頂左側臉頰。
李章跟他一起長大,知道他這個樣子是已經游走在爆發邊緣,再有人多說一句話他就會動手。
李章往後退了退。
“除了賬單,還看什麽了?”邢況看着屋裏的兩人:“聊天記錄?”
李章和俞筱都沒有說話。
邢況:“行。”
他沒再說什麽,拿着手機轉身走了。
谷睿再見到徐未然的時候,發現她額頭上貼着紗布,臉色很差,泛着不正常的白。
“你這是怎麽了?”谷睿大呼小叫:“怎麽額頭還破了?”
徐未然從家裏出來,把門鎖上進了電梯:“不小心磕的。”
“不小心磕的?你不小心磕哪兒了?”谷睿一直跟在她身邊:“有事沒事啊,不會留疤吧?哎,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去買手機。”徐未然出了電梯,往小區外走:“附近應該有二手店吧?”
她把兜裏的錢拿出來,借着路燈光數了數:“八百多塊,這麽多錢能不能買個二手的?”
“怎麽還要買手機了?你之前那手機呢,不是半年前剛買的嗎?質量是不太好,可是還能用吧,至少比二手的強啊。”
“那個手機丢了。”
“丢了?我剛才還給你打電話呢,你不是接了嗎?”谷睿越想越奇怪:“不是你接的?是不是被偷了,還是被搶了?”
見徐未然一直不說話,谷睿着了急:“然然,到底是怎麽了,你跟我說,別人你信不過,可你還信不過我嗎?是不是在新學校有人欺負你,清才那幫人排擠你了?”
徐未然不肯告訴他。
“你跟我說啊!到底是怎麽回事?你額上的傷是不是被清才的人打的,手機也被他們搶了?”谷睿越想越氣:“他們不都是些富二代嗎,要不就是些智商200的天才,這些人就這點兒素質啊,欺負你一個轉學生?”
剛出小區不久,徐未然的腳步停了下來。
前方不遠處出現一個人,跟她一樣停下了步子。
谷睿順着她視線往前看,看到了個一身黑衣的男生。
那男生個子很高,谷睿自己的身高有一米八,可那男生明顯比他還要高些,簡簡單單往那裏一站都極有壓迫感。看人時的目光冰冷至極,尤其是視線從徐未然臉上移到他這裏時更是兇險,把他看得打了個寒戰。
邢況朝着徐未然走過來,在她面前一步遠時停下。
借着路燈光,很清楚地看到了,在女生劉海遮蓋下,貼了塊白色的紗布。
原本因為看到她跟一個陌生男生走在一起的不爽感減弱,轉而變成快要壓制不住的憤怒。
他克制着情緒,嗓音極冷地問:“李章打的?”
沒等徐未然說什麽,谷睿發起火來:“就是你們這些人打了然然是吧?你們要不要臉啊,欺負一個女孩!是不是看她沒有人撐腰你們就都欺負她?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沒有人給她報仇,她是我妹妹,誰打的我一定會打回去!”轉頭問徐未然:“是不是這個人欺負的你?”
徐未然:“不是他。”
“不是他?那是誰,你跟我說,我現在就去教訓那幫狗崽子!”谷睿氣得一張臉通紅。
“你別管了。”徐未然并不想讓谷睿摻和到這件事裏,擡起頭問邢況:“你有什麽事嗎?”
邢況仍舊盯着她額上的紗布,嗓音艱澀:“你要去哪兒?”
“去買手機。”她說。
“手機被搶不知道告訴我嗎?”他的情緒開始不受自己控制,聲音比平時大了些:“為什麽被搶了什麽都不說,別人欺負你你就一聲不吭是嗎?”
“我說什麽有用嗎?我去哭,去鬧,做這些有用嗎?他們就能放過我嗎?”
徐未然的眼睛紅了起來:“而且,難道你不是跟他們一起的嗎?他們做的那些事,你難道不是覺得是應該的嗎?你也覺得我不該過得好,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從俞筱那裏搶過來的,所以我把東西還回去是天經地義。你以為你當一個看客,就跟他們不一樣了嗎?”
邢況表情中有了絲不易察覺的變化。
兩個人互相看着對方,誰都沒有再說話。
谷睿雖然聽得一腦袋漿糊,但有一件事他能确定下來,面前這個男生也是欺負徐未然的人裏的一員。
谷睿一直拿徐未然當妹妹,自從相倪走後,他更覺得自己該擔負起照顧徐未然的責任。他看着徐未然額上貼的紗布,越看越不忿,握起拳頭朝邢況臉上猛地招呼了一拳。
“欺負一個小女孩算什麽本事,有種你跟我打!”谷睿朝他喊。
邢況一時不察被人打了一拳,拇指指腹在嘴角處蹭了下,蹭掉了一點血。
“艹!”
他低罵了聲,等谷睿再動手時一下扭住他胳膊,往他臉上回了一拳。
谷睿被打得朝地上撲了過去。
見邢況還要動手,徐未然擋在了谷睿面前。
她早就見識過邢況打架的狠,對他怕得要命。但她還是壓制着恐懼站在他面前,倔強地看着他。
邢況放下手,借着路燈看了她一會兒。
現在再想到她用的密碼有可能是別人的生日,他仍舊莫名惱火。
他把心裏古怪的情緒壓制下去,朝她低下身,一字字地說:“老子要只是看客,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谷睿見他好像是在欺負徐未然,從地上爬起來一把将他推開:“離然然遠點兒!”
邢況的情緒越來越差,從來都沒有這麽煩躁過。簡直像有人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喘氣都不順。
他在心裏低罵了聲,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送到徐未然面前。
“密碼換了。”他幾乎是有些命令地說。
徐未然把手機接回去。
“他媽的還真是你搶的然然手機!”谷睿明知道自己打不過他,還是忍不住要去動手。
徐未然把他拉住:“不是他。你還沒被打夠?能不能別說話了。”
谷睿這才老實下來。
邢況看着這兩人,舌頭抵着齒關輕嗤了聲。
他沒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徐未然也轉身往小區裏走。
谷睿在她身邊跟着,問她:“那人到底是誰?你額上這傷到底怎麽來的?能不能告訴我,別總是自己一個人憋着!”
“你不要管我的事好不好。”徐未然的情緒瀕臨崩潰:“你好好地準備高考,考上好大學才是最重要的,總管我的事幹什麽?”
“我不管你還有誰能管你!你爸不在了,你媽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還有能管你的人嗎?你以為你還真的長大了,什麽事你一個人都能處理嗎?”谷睿越來越激動:“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不能告訴我?你別讓我擔心好不好。”
徐未然不可能會跟別人說相倪做了小三,勾引了別人的丈夫,現在原配的女兒要找她報複。這種事她自己都覺得羞恥。
“真的沒事,你不要問了,我要回去做題了。”她甩開谷睿,回了家。
地下天堂裏,李章郁悶地一杯杯往喉嚨裏灌酒。
錢蒙在一邊借着昏暗的光做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看得畢宇航頻頻咋舌,笑話他:“錢萌萌,你要真用功,能回家用功嗎?在這兒假用功個什麽勁兒。你看看別人都是怎麽看我們的。”
錢蒙頭也不擡:“怎麽看的?”
畢宇航:“覺得我們帶了個傻逼。”
俞筱噗嗤笑了聲,點了兩下手機:“我在四樓訂了個房間,你去那寫呗,在這兒寫不嫌累啊。”
錢蒙:“不嫌。”
畢宇航搖頭,往門口那裏看時,見邢況朝他們這裏走了過來。他正要打招呼,卻見邢況幾步走到李章面前,一把将李章揪了起來,直接往外拖。
“況哥!”畢宇航和錢蒙都着了慌,想追過去勸。
邢況頭也不回地往外走:“誰都別跟來!”
畢宇航和錢蒙不敢再追了。
邢況把李章帶去後門處空曠的街道,二話不說朝他臉上狠狠揍了一拳。
李章被打得眼睛都睜不開,還沒等反應過來,肚子上又被踹了一腳。
一股劇烈的痛感朝他襲來。他重重朝地上倒了過去,感覺肋骨都要被邢況踢斷了。
邢況的怒火仍是沒有發洩完,把他從地上揪了起來,拳頭直奔他臉上最脆弱的地方砸。
李章喉嚨裏一腥,有血湧了滿嘴。
“你他媽是不是想死,”邢況狠揪着他衣領,聲音像是在地獄裏浸過,滿透着火:“李章,老子警告你,你他媽再敢碰她一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