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夏蟬
第1章 ??夏蟬
俞筱躺在沙發上第二十九次試了個六位數的密碼,手機仍然沒有解開。
她查到了徐未然的出生年月,可幾個數字無論怎麽排列組合都不是正确的密碼。
她煩躁地把手機扔去一邊,拿過自己的手機點開包梓琪的聊天窗口:【你不是說邢況沒怎麽理過徐未然的嗎?為什麽這兩個人連微信都加上了啊?】
包梓琪:【加微信了?不可能啊?什麽時候加的?他們兩個在班裏就是不怎麽說話的啊,基本屬于面對面都會裝不認識的那種人。徐未然已經被欺負怕了,位置都換了,不敢再纏邢況的,你放心吧】
俞筱:【我放心個鬼啊!他們兩個就是有事,剛才邢況還跟那賤人語音通話,還打她電話來着!】
她正聊得起勁,聽到家裏的阿姨朝外面說了一句:“邢況來啦,快進來坐。”
俞筱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手忙腳亂地把徐未然的手機藏進沙發墊裏。
邢況已經朝她這邊走了過來,手往沙發墊下一撈,看也沒看就把手機找了出來。
俞筱變了臉色,跳起來要去搶。
邢況冷冷瞥她一眼,聲嗓淡漠:“有意思嗎?”
俞筱被兇得紅了眼眶:“你什麽意思?”
“你爸是被誰搶走的你就去找誰,欺負她女兒算什麽。”
“你的意思是徐未然是無辜的?”俞筱冷笑了聲:“她現在吃的穿的住的,還有她上的學校,這些全部都是我爸給的錢!她花着我家的錢,我憑什麽不能找她算賬!”
“就算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你該去問問你爸為什麽要把錢給她,而不是跟她過不去。”邢況的耐心快要消耗殆盡:“你多大了,不知道偷醫院鑰匙會被追責嗎?這次的事我會幫你壓下去,別再讓我發現有下次。”
他說完轉身往外走,身影很快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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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筱生了會兒悶氣,把手機拿出來給李章發消息:【你幫我查查我爸是不是又給徐未然轉錢了!】
徐未然剛把一套數學卷做完,聽見外面的門被敲了敲。
沒等她緊張,邢況的聲音響起來:“是我。”
她放了心,過去把門打開。
邢況把手機給她。
她以為他說會幫她找到手機不過就是随口一說而已,沒想到真的會找到,速度還這麽快。
“是在哪裏找到的?”她問:“醫院嗎?”
“差不多。”他敷衍,問她:“還怕嗎?”
“啊?”她有點兒沒反應過來,想了會兒,覺得他說的應該是她在停屍房待過的事,抿了抿唇說:“還好吧。”
邢況拿出一串赤紅色的紫檀手串,交給她:“能辟邪的,怕了戴這個。”
他的聲音依舊沒什麽起伏,完全算不上溫柔,與往常一般無二的淡漠。可徐未然仍是聽得心跳加速,微微紅了臉。
“你不是說世界上沒有鬼嗎?”她問。
“我這麽說你就不怕了?”他把手串又往前送了送:“拿着。”
他的手長得很好看,手指修長細瘦,指甲修剪得很幹淨,手背上的青筋明顯。徐未然不可控制地想到在醫院負一層,他打開門,把她從停屍房裏拉出來時,就是這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人看上去明明很冷,掌心卻很暖,讓她瞬間就不再怕了。
她把手伸過去,從他手裏接過手串。
能看得出手串材質很好,每一顆珠子都是精心打磨過的,水頭很足,瑩潤剔透,上面用蠅頭小楷刻着整篇金剛經。
一看就很貴的樣子,不知道是在哪裏弄來的。
她不能就這麽心安理得地收下,問他:“多少錢?”
邢況仿佛早就知道她會這麽問,淡笑了聲:“什麽多少錢?”
“手串。”
邢況看着她,突然朝她走近了兩步,逼近她,一點一點躬下身,看着她眼睛:“我自己做的,”他說:“你看我值多少錢,看着給。”
“……”
距離太近,徐未然心口的小鹿奔跑得更快了。
她微不可見地往後退了退,看看手串又看看他,有點兒不太信:“你做的?”
“嗯。”
邢況已經直起身:“把門鎖好,我走了。”
他往電梯那邊走了過去。
徐未然看着他背影,知道他不會聽見,還是輕聲說:“好。”
她把門鎖上,拿着手串看了很久。
看不出到底是新的還是舊的,戴在腕上有些大,确實像是男生的款式。
她打開手機,把拉面的錢給邢況轉了過去。那邊并沒有收,應該是在開車,她沒有再管。
點開通話記錄,最上面是一個陌生的未接來電,以1開頭,以4做結尾。
是在她和邢況在面館吃飯的時候,邢況撥過去的。
她盯着這個號碼看了很久。
一直到,能順利地把號碼背出來。
依舊熬到淩晨三點才睡,她困得一直打哈欠,強撐着去洗了澡,關了燈鑽進被子裏。
手裏握着邢況給的手串,他說這副手串可以辟邪,她就真的不怎麽怕了,一夜都睡得很安生,沒再做過亂七八糟的夢。
連續幾天都只睡三個小時,一天比一天疲憊,白天會困得睜不開眼睛,看不清試卷上的字,頭往下一點一點。
老師發現她沒好好上課,常常會過來提醒她,把她叫醒。
“沒好好休息嗎?”英語老師和顏悅色地說:“這樣可不行啊,會耽誤複習的。白天好好用功就可以了,晚上不要熬太晚,要把精神用在對的時間才能事半功倍。”
徐未然乖乖點頭:“我知道了。”
放學後,李章仍舊要把徐未然帶去醫院。
徐未然只能跟着他走,沒有反抗的能力。
清才沒有晚自習,下午六點就會放學,給學生留出充足的時間接受單獨輔導,沒有條件的只能自己複習,埋首在看不到盡頭的一張張試卷裏。徐未然被要求每天在醫院待到十點,浪費掉的時間只能靠晚上補回來。
她揉揉酸痛的眼睛,剛準備坐進李章車裏,就看見邢況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李章問他:“你也要去醫院看尤阿姨?”
邢況瞥了眼徐未然:“有事找她。”
“你找她?”李章不解:“你跟她能有什麽事?尤阿姨還在醫院等着呢,我得趕緊把她帶過去。”
“她去能幹什麽?”邢況語氣不耐:“一點兒經驗都沒有,你指望她能照顧好病人?還有先前那個護工,工作不力我已經辭了,重新請了兩個。以後醫院的事徐未然不會再管,你不用再帶她過去。”
他朝徐未然示意了下:“跟我來。”
在班裏的這段時間,徐未然發現邢況在他們那群男生裏有着無形的地位,李章和錢蒙從來都很聽他的話,并不敢對他的事提出任何異議。雖然李章并不甘心就這麽放走她,但也并沒有說什麽。
她放心地跟在邢況身後,離開了停車場。
邢況把她帶到自行車篷,躬下身檢查了下,确認她的車仍是完好的,并沒有被人劃壞或是弄掉了車鏈。
夏天日落時間晚,到了現在太陽仍毒着,明晃晃地落在徐未然臉上。
女孩的皮膚瓷白,細膩清透,被陽光照得晃眼。細密的一頭長發沒有紮起來,蓬松地搭在臉頰兩邊。額上微微有汗,濡濕了薄薄的劉海。
“回去吧。”邢況嗓音淡漠,本是要走,又停下來,把頭上黑色的鴨舌帽拿下來,戴在了她頭上。
徐未然眼前的光線黯了黯,刺眼的光線被擋在帽檐後。
“以後放學自己回家,”他說:“不用再去醫院。”
男生的帽子對女生來說有點兒大,帽檐往下壓得厲害。邢況幫她調整了下松緊,帽檐往上擡。
女生的眼睛露出來,直直看向他。
她的眼睛生得很漂亮,是很圓的杏眼,雙眼皮褶皺恰到好處。眼珠是剔透的淺褐色,溫柔似水,純澈幹淨,讓她整個人顯出一種楚楚可憐的無辜感。
邢況移開視線,喉結隐忍地滾了滾,煩躁似的撥拉了兩下微亂的頭發:“我走了。”
徐未然輕聲:“好。”頓了頓,又說:“謝謝你。”
邢況沒有再說什麽,邁着兩條長腿很快走遠了。
徐未然騎上車回家。太陽依舊很毒,可她卻覺得天氣很溫柔,陽光很溫柔,空氣很溫柔,風很溫柔,路兩邊的樹很溫柔。
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覺得人生又美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