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周如素簡直要懷疑人生,也不知道沈入扣給這些殿下下了甚迷.魂藥,引得他們一個個都跟着了魔似的!她再費解也知道這裏沒自己插嘴的餘地了,福了福身子退出去。
李蘭籍唇角一挑:“上回沈長史一眼就瞧中了我的東西,這回依舊如此,你合該與我有緣。”
阿棗按了按太陽穴,焦頭爛額,李蘭籍知道她身份,甚至二殿下也起了疑心,可她也沒法讓兩人閉嘴,這麽一想她簡直想送李蘭籍一套素質三連。
薛見漠然道:“我欲借李殿下項上人頭幾日,不知殿下可否答應?”
這反應實在有趣。“我與四殿下井水不犯河水,不過玩笑一句,殿下何出此惡言?”李蘭籍身子微頓,轉向阿棗:“我只說請你過來,可沒說請你把四殿下帶過來。”他又沖着薛見輕輕一笑:“四殿下,不請自來是為惡客。”
他似是覺着還不夠,伸手想要拉阿棗的手:“殿下自己請便,我和沈長史有話要談。”
阿棗心頭一緊,薛見已經将手裏的茶盞捏碎,将手裏的碎片沖他右眼打過去,李蘭籍立刻側開頭,眼尾還是無可避免地劃出一道血痕,他摸了摸眼角,啧了聲;“四殿下想挑起後周和莊朝的争端不成?”
薛見眯起了眼:“你既然知道自己在後周,最好安分守己...”他說着,猝不及防折下一旁垂落的柳條,手腕一抖抽過去,李蘭籍毫無防備臉被抽的一偏,薛見淡淡道:“這一下是代周主教訓你,免得你逼得莊朝對後周動兵。”
李蘭籍舔了舔嘴角的血,瞧了阿棗一眼,似乎有什麽話想說,阿棗看兩人是要打起來的樣子,忙插.入兩人之間:“兩位殿下稍安勿躁,我突然想起殿下府上還有些事沒處理完要等着您回去處理呢,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最重要是,萬一李蘭籍當着薛見的面說破她的身份,薛見知道了還能有她的好處?必須把兩人分開!
李蘭籍當然不會聽她的,身子一側就要攻過來,薛見嗤笑了聲準備還擊,阿棗咬了咬牙,見勢不好,一掌沖着李蘭籍拍了過去,他自然不想傷她,此時卸力已經來不及,不留神跟阿棗對了一掌,直接把她拍到水裏了。
湖裏的錦鯉被驚的四下逃散,賞花的衆人也瞧了過來,幸好池水為了防止貴人溺水,只到阿棗胸口這裏,她一身狼狽,薛見也顧不得髒不髒了,跳下池水把他打橫抱了起來,這事傳出去了皇上又難免多想,他擡眼漠然道:“李殿下,我這長史做錯了什麽?竟引得你推他下水。”
他這般一說,衆人都以為是李蘭籍和沈長史起了沖突,李蘭籍此人又素來恣意妄為,所以仗勢欺人把沈長史推下了水裏。李蘭籍本可以反駁,但是不知想到什麽,竟配合着默認下來。
薛見抱着她上了岸,李蘭籍那一掌留了力,阿棗倒是沒受傷,但生怕兩人再見面,白着臉裝作十分難受的樣子,他便抱着她上了馬車。
李蘭籍目送兩人遠去,這回目光落在薛見身上更多,忽的又笑了。
阿棗身上全濕,薛見也濕了大半,兩人一上來,帶的馬車也淋淋瀝瀝,她見薛見想要伸手幫她解濕衣裳的樣子,忙按住他的手:“殿下,我回家自己來吧。”
薛見看了她一眼,從櫃子裏取出裏外一套衣裳遞給她,默然道:“我在外面等着。”
阿棗沒多想,确定馬車遮掩的嚴嚴實實才速度飛快地換衣裳,薛見身量比她高了好幾號,她穿上去就好像小孩偷穿大人衣裳,連領口的松松垮垮的,薛見看了一眼便就着想入非非,又擔心自己管不住,再做出些強逼她的事情,主動走過去幫她把領口掩好,自己也換好衣裳
薛見上車之後伸手要幫她搭脈,被她躲開了,他的手僵在半空,許久才收回來:“我現在真後悔教你習武,本想着你不受人欺負,沒想到你竟變的如此魯莽。”
阿棗賠笑,薛見忽又偏頭道:“我瞧着李蘭籍似有什麽話想跟我說,你卻恰好這時候沖出來了,真是極巧啊...“
阿棗臉色一僵,薛見握住她肩頭:“還有李蘭籍說他邀請你之事,你就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阿棗搖了搖頭,咬牙道:“李殿下的事,您應該去問李殿下,問我做什麽?”
他拂開她一縷碎發:“那就問幾個你知道的,當初劫掠你...表妹的人到底是誰?你表妹如今在何處?我在京城查過,自始至終都沒這個人。”
阿棗身子一顫:“表妹只跟我說是山上劫匪,旁的就再不知道了...表妹她,她随着近親離了京城,殿下查不到也屬常事...”
如果有可能她也不想撒謊,可是薛見為了她都把自己掰彎了,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喜歡的對象從頭到尾都是個謊言,那又該怎麽辦,會不會禍及她的家人?她想到那日薛見把她壓在身下的情形就一陣膽寒,她現在就像一個做了壞事的人,明知道主動自首才是最好的法子,但卻止不住害怕,不停用謊言掩蓋自己的壞事,直到事情如同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
薛見皺眉偏頭看着她,他原以為阿棗只是一只好騙又嬌軟的笨兔子,就連撒謊都撒不好,現在他的小兔子撒起謊來都不眨眼,到底是誰給她這麽大膽子?
若是擱在原來,他絕不會容許有人大着膽子在他面前耍聰明,但自打喜歡上她之後,他的原則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涼快了。
兩人各懷心思地對視一眼,阿棗吞了口口水,小聲道:“殿下...”
薛見見她一臉惶惶,又不想再跟她說話,收回目光閉目養神。
下了車突然身上一個激靈,把前後事細細思索了一遍,才發現自己有不少破綻,以薛見的才智,是不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麽?
她慌得在家門口亂轉,強壓着慌亂琢磨一時,還是決定先試探一二,要是薛見知道了五成以下,那就繼續瞞着,等到大哥徹底好全再謀個外放,把這事沒過去,什麽李蘭籍什麽二殿下,離了京再也見不到了,只要她哥一好,這些事都不是問題。
如果薛見知道了七八成,她就小心坦白,争取寬大處理。這事要降低薛見好感度一事同時進行,一個沒欺騙感情的騙子總歸能好點。
她想好了之後才進了家門,沒想到上午才下了水,回家的時候又受了驚,兩下一激竟然病倒了,只得又向薛見請假,她這長史當的,三十天能請一半的假。
幸好薛見沒怪她,還親自帶了太醫幫她瞧病,阿棗本來準備起身行禮的,想到要招他煩,于是就沒起身,靠在床上吊兒郎當地晃腿,猶豫着要不要擤鼻涕惡心他一下。
幸好薛見沒注意她失禮,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做什麽了燒的這麽厲害?”
阿棗有氣無力地道:“回殿下的話,大概是上回落水着了風寒。”
薛見順手把她幫腦袋上的巾子翻了個面,摸摸她的臉,只覺得一片滾燙,蹙眉道:“你好好修養,放心,不是什麽大病。”
他聽太醫說阿棗這病主要是思慮過重所致,至于怎麽個思慮過重,他心知肚明,不由暗責自己給她壓力太大。
她思量着怎麽套話,邊坐起身問道:“殿下,我...”
薛見把她硬是按下去,幫她小心把被角掖好,不讓冷風灌進來:“好生歇着,別想些有的沒的。”
阿棗本來就體力不支,被他這麽一按更是沒了力氣,迷迷糊糊間聽到他說:“只要你身子能好起來,旁的都不重要。”
......
且說周如素回家之後,自然生了好大一通氣,把新換的杯盞又砸了一套,他兄長聞言問道:“我的小祖宗,你這又是怎麽了?誰又惹你不高興了?”
周如素趴在桌上哭道:“我堂堂轉運使之女,竟還不如一個男人,今兒見着四殿下,他連瞧都沒瞧我一眼,以後我還有什麽臉面出去見人?”
周大哥笑道:“這有什麽?四殿下再好,能好的過五殿下?前程自是比不得的,咱們娘和淑妃娘娘是表姐妹,淑妃娘娘又中意你,你還怕什麽?”
周如素仍舊哭鬧:“前幾日的事你也聽說了,二殿下當街抱着那公狐貍精,他要是有半分把我放在眼裏,怎會做出此事?”
周大哥悠悠笑道:“南疆有一種毒叫雁蠱,取自大雁忠貞不渝之意,此蠱毒對身子無害,只是能讓被用蠱的人對用蠱之人動...心。淑妃娘娘已經決定幫咱們了。”
說是動心有些牽強,雁蠱分為子母蠱,周如素若是服下了母蠱,二殿下服用子蠱,會對她自然而然地有所反應,當然子母蠱的作用是相互的,用了之後周如素怕是也離不得二殿下了,他隐晦地說了一遍。
周如素心思大動,遲疑道:“可是淑妃娘娘再中意我,也見不得二殿下對我神魂颠倒吧?”
周大哥笑道:“放心,我們只跟娘娘說,這蠱名叫忘情,讓二殿下不對那公狐貍動心,淑妃娘娘正恨着他呢,請太醫查驗确定無害之後當即就同意了,娘娘總不能瞧着親兒子和男人相好。”
周如素放下了心,想到薛見又有些不甘心,二殿下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她心裏中意的還是薛見,這蠱對二殿下能用,對薛見是不是也...
她咬了咬下唇,目光閃爍。
......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阿棗在家養了好幾日才算徹底好起來,不過元氣卻被消耗了不少,去當差的時候也蔫蔫的。
她病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問薛見:“殿下,襲擊官員視同造反,李殿下如此...皇上不會過問嗎,還放任他在京城待着?”
薛見沒想到她問起這個來,沉吟道:“後周顧忌我們,皇上也已經顧忌後周,莊朝如今經濟民生都上了正軌,自不想此時惹來争端,所以對李蘭籍百般容忍。”他若無其事地瞟了阿棗一眼:“怎麽?你想趕她出京城。”
阿棗想了下,倒是沒隐瞞:“李殿下對卑職百般騷擾,卑職自然不想再見着他。”
薛見臉色微有和緩:“皇上恨不能把李蘭籍緊緊盯着,自不可能放他離京。”
阿棗轉念一琢磨,雖然李蘭籍不能離京,但是薛見可以啊,他要是離京當差,她自然也能跟去,這麽一想她又高興起來。
薛見命人煎了補元氣的湯藥喂給她,阿棗主動接過碗:“卑職自己來就行。”
薛見瞧了她一眼,把藥碗遞給她,阿棗低頭慢慢喝着,時不時向薛見投去一眼,思量着怎麽套話,兩人各懷心思,誰都沒開口,他半晌才道:“最近暑氣大盛,又恰逢皇上誕辰,皇上要帶人去皇莊避避暑氣順道擺壽誕,你帶上公文,随我一道過去吧。”
阿棗心說這可真是心想事成,正要點頭,又想到另一個煞星二殿下,動作難免遲疑。薛見似是瞧出她心事:“老二前些天已經明說了不去。”其實是他向皇上找了個由頭把老二打發走,正好淑妃也想把他和沈入扣分開,他想讓阿棗安生修養幾日,免得她終日惶惶。
阿棗尴尬一笑,心裏松了口氣,可到了那日皇上帶着宮妃啓程,薛盼分明跟在皇上身後,沖薛見擡眼一笑。
薛見不着痕跡地擋在阿棗身前,兄弟倆對視一眼,不過很快就催着啓程上馬。阿棗對二殿下就沒有李蘭籍那般緊張了,跟李蘭籍的石錘相比,二殿下最多算捕風捉影,他又不能向李蘭籍一樣行事毫無顧忌,能把她如何?
一到避暑莊子,皇上照舊是要擺宴,避暑不光只帶了宗室子弟,還有不少重臣要員,他們也都攜了女眷過來,四位公主和十幾位世家貴女連起來編了一段‘洪福舞’為皇上賀壽,皇上瞧得合不攏嘴,深覺着女兒們孝順。
周如素赫然在跳舞的陣列中,她提前服了母蠱,目光卻時不時落在二殿下桌邊那壺酒上,她雖喜歡薛見,卻拗不過家裏人,幸好二殿下也不錯。
二殿下一直沒碰那壺酒,反而拎着酒壺提着酒盞往薛見那邊走過去,倒了一盞酒沖薛見笑道:“我才聞見這酒是清液芳洲,記得你少年時最愛此物,還常常拉了我和老三一同偷酒喝,今兒請你嘗嘗,還是不是那個味道。”
沈美人再美,也只能當個侍妾,他雖好美人,但知權衡輕重,再說他昔年離京之前還曾想收服薛見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實在沒必要為了一女子和他鬧的那般僵,所以他想借此和緩關系。
周如素眼瞧着二殿下把酒端給薛見,心裏不由砰砰亂跳,緊張之餘又多了幾分希冀。
薛見淡然道:“我已經好些年沒碰清液芳洲。“
二殿下皺皺眉,搞不明白薛見想什麽。旁的事就算重要,能重要的過權勢?
他一時有些難堪,恰好王長史坐在薛見身後,主動接過他手裏的酒盞,笑道:“二殿下的心意我們殿下飲了,只是我們殿下飲不得酒,還請殿下見諒,這盞酒我代殿下喝了。”
阿棗也不想二人起沖突,到時候倒黴的還是她,見王長史接了酒盞,也主動接過一盞。
二殿下既然不想跟薛見起沖突,暫時只拿她當尋常長史待,也不打算深究她根底,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就着這個臺階下了。
倒是周如素瞧見家裏千辛萬苦才尋來的的子蠱,被一個糟老頭子和她最恨的人接過去,臉色煞白,雙腿一軟就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