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她娘親而起,印象中的師傅不是那樣的人,他善良,高貴,完美,常年在玉雪山上點着一盞青燈相伴,不分白晝黑夜春秋寒暑地翻着他的醫術,只要是長途跋涉來玉雪山有求于他的病者,不分尊卑,他都會為他們親自施針治病,分紋不取,在江湖上也出了名的重情重義。
當年若不是他,他恐怕也不會活在這世上……夜央口中那個薄情寡信的師傅,完全颠覆了師傅在自己心中多年的印象。
可是他卻沒有辦法為師傅辯駁一句,她是不是認錯人了?那日他在玉雪山下救她回去,師傅看見昏睡的她那剎那,驚顫着雪眸,當時就一口血吐了出來……她的摸樣定是很像她娘親的。
夜央吐出一口氣,這麽多年的壓在心裏的心事,一下子說出來感覺挺痛快的,彎起的唇角,說不出的清美,折扇敲了一下舒月的肩頭道:“好了,我這下把老底給你翻了,你不會去告發我,讓你師傅躲起來吧。”
舒月怔了一下,微微彎唇,若有若無地笑道:“說不定……”
舒月說完,夜央眼神突然銳利起來,忽然猛地打出手中的團扇,如把利刃的暗器射向頭頂旋轉飛去,一陣瓊花簌簌紛落,舒月一下子起身,目光一也下子沉靜警敏了起來,夜央伸開手接過那折過來的團扇,捏在手中。
幾縷黑發掉落,接着一個人影飛身在他們的面前,舒月手上的銀針一下子在指尖隐秘地蓄勢待發,卻被夜央一個上前擋住,微微驚詫的聲音響起道:“毅?”
刀疤的冷酷俊顏,莫寒擡頭看着夜央,有着一絲心疼,卻很快隐去,“央,我來是來辭行的。”
“辭行?”夜央走向高大的他,微微偏了一下目,笑道:“殘要撤軍了?”
毅抿着寒唇,并未多說。夜央低頭輕笑,擡目團扇敲了敲他的肩道:“上次謝謝你救了我,如若你不是從小執意跟着殘,當年我也不想那麽對你。”她眼睛注視着他臉上那條她錯手留下的醒目刀疤。
毅靜靜地注視着她,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壞’女孩,他曾經說長大了會讓她不再受水瀉人欺負的……捏了捏手中的劍,最終自己卻選擇成為了她的敵人,央兒,對不起……他說不出口。
“你好好照顧自己。”說完這句,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看着他的舒月,對視中,舒月的目光微微含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心中咯噔一下,目光微閃,便旋身消失了,只留下風卷後的瓊花葉瓣散落……
夜央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轉頭問舒月,“他就這麽走了?”
舒月輕聲笑出。
午後,清鈴覺得老是呆在園子裏也悶的慌,并沒有等夜央來尋她,便帶了幾本白巫的一向不外傳的藥蠱和占星術古籍帶過去尋她。
清鈴進了她的‘沁水園’,便看見她躺在青石上,開着團扇一下下地在胸口拍着,閉着眼睛慵懶惬意的她。惡靈獸在一旁不斷地打着哈欠,也很困倦地眯着兇灼的長目。
清鈴勾了勾唇,走過去,将書放在一旁,在她一側坐下,還未開口,并聽夜央道:“不是讓你不要出來亂招風的嗎?”睜開眼睛,微微瞪着不聽話的她。
清鈴拍了拍她的肩道:“整日呆在那裏也挺悶的,過來走走。”
夜央起身,身子挪了挪,清鈴往她的身邊靠了靠,夜央問:“你尋我什麽事?”眼角瞥見她帶過來的書,她伸手翻了翻,突然眼睛一亮,注意力全被清鈴帶過來的書吸引過來,如果說什麽對夜央吸引力最大,那便是她所不知道的未知了。
清鈴道:“夜央,這陣子我思慮很久,我們暫時對付不了殘,不提他個人的強大,光是他背後的力量也是驚人的,但是最重要的是他那個寶物,我想知道那是一個什麽寶物,竟然會有那種奇怪的力量?”
夜央翻書的手一頓,清目也跟着微微停頓,半晌才轉向清鈴,“這本來是我黑巫幾千年來傳承下來的秘密,一般不是本族人不能相告的。”頓了頓,見清鈴垂了垂目,搭着她的肩一笑道:“不過我平生最讨厭的便是黑巫的規矩,告訴你也不是不可。”
清鈴擡頭握着了她的手,“不用勉強。”
夜央點了點頭,目光有些悠長道:“殘手中的寶物叫‘易昇’,是黑巫幾千年前先祖傳承下來的寶物,這寶物具有生,殺,救,見,改,禦等十二個功能,我知曉的只是生,殺,見,救,四個功能。生就是死而複生,延年增壽,最大的極限是可再生三次,可增五百壽。殺便是通過意念可以控制一切兵器甚至人來為之所用去殺,而且這項功能還有很完備的防禦系統,這我并不是很了解。見,可以看到過去現在以及未來發生的許多大事以及影響着重大事件的人物,我曾經看過一些,大體無錯。救便是高超先進的醫術,這也是我唯一看的最多的,那些教你的解剖和縫合技術也是從那上面學來的。”
清鈴月牙目充斥着不可置信,“這世間竟然有這種東西?!”
夜央一笑,看着清鈴道:“這世間當然沒有這種東西,在我巫族的古騰書上記錄過,這是異世人造訪留下的,他們似乎已經比我們存在多了幾十萬年。”
月牙目清冽,微微顫動……難怪那東西總是讓她覺得非這個世間所有的奇怪,“為什麽殘會得到那個東西?!”
“他偷的!”夜央猛地打向一旁的青石,憤恨道:“那東西曾經釀成過一次大錯,導致這世間秩序大亂過一次,我黑巫便一直讓惡靈守着,不傳本族人也不傳外人。殘很狡猾,用了計謀,騙過長老和惡靈,最後盜走了那寶物。”說完又用折扇猛地打着惡靈獸,恨恨道:“我平日又不是沒有給你喂吃的,殘的血就那麽好喝,就那麽好喝!下了迷藥你都不知道!虧你還是幾千年的神獸!活了幾千年不要吃陌生人的東西這點常識都不知道!”惡靈獸嗚嗚地任她打着。
清鈴扯住了她,“好了,好了,再打要被你打死了。”夜央被清鈴扯住,惡靈獸耷拉着頭兇惡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夜央。
清鈴看着惡靈獸和夜央這般,猶如一個土財主和一個受剝削農戶般的對視,搖了搖頭,不解這惡靈獸竟然活了幾千年?!
今天一下子知道的太多對于知識本身就很淵博的清鈴來說,也未見過這般難以讓人相信的寶物,她握着夜央道:“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在我皇族這也是不外傳的。”夜央目光亮了亮,清鈴月牙目沉浸道:“在我大宋,藏有你說的那另一半寶物所在。”她從來不知,那寶物竟然還有如此多神奇的地方,早知道她也不用找難纏的殘了,幹脆尋了那寶物,也許一切難題便解了。
“你說那寶物有兩個?”夜央驚呼道。清鈴垂了垂目,思索片刻道:“我認為它們本來就是一個,可能被你說的那異世人給分開了,一個在大理,一個在大宋。”
夜央沉吟,忽而打着折扇道:“對了,我見的那些醫救知識有些章節總是少了好多演示,可能缺失的那另一半便在你說的那半寶物中。”說完她的目光止不住的激動,朝清鈴靠了靠,看着她激動道,“你來尋我莫不是……”
清鈴勾了勾唇,點頭道,“大遼撤兵,我們就回大宋。”
黃昏十分,落清塵從無名那裏回來,便看見瓊花樹下,清鈴和夜央兩人盤膝而坐,身旁放着一本攤開的書籍,清鈴低垂着目用樹枝畫着什麽,神情說不出的專注認真。
夜央不時地又手指指着詢問,自己也會用樹枝畫上幾筆,不時沉思不時撫掌驚詫大笑,那神情就像一個孩子得到糖果一般,清鈴也總會在她愉快的笑聲中,擡頭看着她,蒼白秀麗的容顏染上溫和的笑意。
清鈴此時教夜央的是白巫的‘日月數’篇,講的是日月運動的基本常數和推算方法,包括回歸年、朔望月長度、一年的月數、交食周期、計算朔日和節氣的方法等;黑巫族的天象計算一直沒有白巫的精妙,此番見着夜央如此開心,清鈴也覺得這書果然沒有送錯。
示範過演算,清鈴覺得有些疲累,輕咳了一陣,身上突然被一個黑色的披風給搭上,詫異轉身便看見落清塵,再察覺天色,不想……竟然已經日落西山了,揉了揉眉心。
夜央擡頭一見落清塵,此時也注意到天色,立馬心生愧疚,團扇拍着自己的腦袋道:“都這個時候了,糊塗糊塗了。”擔憂地目光轉向清鈴,清鈴只是對她笑了笑:“無事,我今日很開心。”
落清塵抱起清鈴,望向夜央:“今日我就帶她回去了。”清鈴看着落清塵,不明白,怎麽今早剛膩在一起,幾個時辰不見他,現在他明明在眼前,卻止不住地思念他。
夜央站起來,點了點頭,将那些書收好,正要給清鈴帶回去,不料清鈴卻推給她道:“本就是送你的,哪有我再帶回去的道理。”
夜央低頭看着手上書,顫了顫清目:“給我的?!可是這書……”擡頭,白巫的至寶她沒有說出口,落清塵藍色的身形便抱着清鈴踏步離去了。
她看着兩人相擁而去的身影,清美的輪廓突然也跟着柔和了起來,心裏不知是不是受兩人感染,冰涼的心也洋起絲絲暖意,看了看手中的書。
☆、070 我不逼你
八月中旬,大遼撤兵回上京,和譽總算松了一口氣,整頓三軍,賞罰分明,又親自接了高泰明回來接替了國相之位,拜高明清為上将軍,南蠻三十七部酋長都得到了萬金重賞,原本只是在民間受擁戴的巫族,也得到了皇授的祭祀和祝禮等特殊權利。
皇宮中,連續忙了許多日子都沒有好好休息的和譽,站在偌大的宮廊之間。風吹起他白色錦緞金絲的龍袍,清俊的顏,儒雅溫和地塊色澤清潤的玉,如星辰般的眸子看着宮圍上廣闊的天空,終是一聲長嘆。
最終他還是走到這步,擁有天下又如何?坐穩這江山又怎樣?宮廷內,他再也不能與她像年少那般,放着風筝,追逐打鬧;再也不能和她無憂無慮地念書,看她畫着王八在夫子臉上,拉着他在皇宮內歡快地奔跑;也不能再和她一起去沉歌師傅那裏,偷走他的好酒,兩人一起躲在宮內無人的假山裏喝不知禮儀地相枕而睡了……帝王業,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沉重的責任而已,為了這個責任,從今日開始,他只能遠遠地那般望着她,看着她和落清塵恩愛,卻也只能看着,不能争,不能奪。
折些日子他便要去西夏去求親那位陌生的西夏公主,大理會有一位王後,陪他一起治理着他的國家,讓子民豐衣足食……這般,才是對的,他緊緊手中的折扇。
“阿譽。”身後一聲叫喚,和譽星眸動了動,卻沒有轉身。
清鈴頓了頓步,走向他身旁,“我聽說……”她張了張嫣紅的唇,風微亂了她的青絲,她看向他。“你要娶西夏公主?”
和譽知道此事瞞不了她,不想如此迅速讓她知道,轉身看向她略顯蒼白的秀麗容顏,側身對隐匿在暗處的盾若道:“去拿朕的披風過來。”
“是。”
和譽拉起清鈴的手,帶她坐下,“身體沒有好就不要亂跑。”
清鈴剛剛看着那般孤涼沉重的背影,心中不忍,看着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把第二的事告訴他。清鈴知道和譽現在把自己當做了第二,以前是把第二當做了自己,可是這些年來,她知道,他對第二是有情的。
她對和譽有年少有過患難的友情,對第二有救命的恩情,他此番如若真因為這次戰事娶了西夏公主,她自是覺得心裏兩份牽挂的。
此時盾若拿來了披風,和譽接過給清鈴披上,見她垂目出神,于是道:“自從上次你失蹤回來後,這性子倒是變了很多,沒有以前那麽熱鬧了,以前你總要偷偷地從後面蒙住我的眼睛猜猜你是誰?”心下微微失落,雖然知道或許和落清塵有關系。
“還有你和那落道長什麽時候好上的,以前總是聽你說長大了要嫁給那個道長,現在總算遂了你的意了,你晚上一定抱着被子偷樂了吧。”他語句輕快地不停說着,手替她系着那披風的繩結,卻總是打不好。
清鈴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和譽的手也停頓下來,兩人對視間,清鈴月牙目複雜,和譽只是想好好地把她的樣子留在記憶中,那般年少心事當拂雲……
清鈴從和譽那兒回來,便沒有回了自己園子,而是讓韓談為她準備了一輛馬車,去了天龍寺。
寶塔林立,山清水色間,佛門鐘聲風中鳴響,清嚣了這凡俗。
一個穿着青袍掃地的年輕和尚看見門口停了一輛馬車,停下掃帚,不由擡頭,便看見一個大眼的眉目清晰的少年劍客攙着一位容顏絕色的女子下馬。
清鈴下了馬,那雙凜冽清輝的月牙目微微擡首看了看天龍寺的牌匾,便轉向看着她發呆的青衣和尚,“有勞師傅為我通報一聲,就說白巫的酋長求見方丈本塵大師。”說完清鈴輕咳了一聲。
青衣和尚看出眼前的女子身子似乎不好,不想拒絕這位氣質少有清華的女施主,但是還是不得不婉拒道:“對不起,女施主,我們方丈說了,來客一律不見,女……”他的話還沒說完,清鈴拿出了一塊從和譽身上順過來的禦龍令,在大理,見禦龍令如見聖上。
那青衣和尚一見禦龍令立馬跪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起來罷。”清鈴道,那青衣和尚站起來看着清鈴的眼神更加的尊敬,料想她和皇室有什麽關系,沒有聽大理有位公主呀。
清鈴把令牌交給那青衣和尚,“你拿這塊令牌給本塵方丈看後,再來答複我。”
“是,是。”青衣和尚扔了掃帚,趕忙向寺廟裏跑去。
清鈴站在外面,韓談緊挨着她,想替她擋風,但是自己的身子不夠健壯,只能在清鈴四周團團轉,清鈴擡首看他,揉了揉眉心,一把按住他,“別轉了。”
韓談大眼誠摯,“主子,我這是在為你擋風呢。”
清鈴正要回話,自己的身子卻被攬入一個厚實溫暖的胸膛,擡頭,便看到落清塵,吃驚道:“清塵,你怎麽會在這?!”
落清塵看了看她單薄的衣襟,眉頭輕皺:“不是答應過我乖乖呆着的嗎?”說着緊了緊她那已經包的很嚴實的衣襟。
“這個……”清鈴月牙目側瞥了一下,與他對視後,勾唇一笑讨好地摟着他的脖子道:“你別生氣,那我們現在就回去。”說完拖着落清塵就要去馬車,卻被落清塵給又拖到懷裏。
“既然都來了,今日就把那東西讨來吧。”落清塵道。
清鈴裝不懂地看着他,兩人身側傳來一聲熟悉帶有磁性的聲音:“鈴兒。”清鈴側身,看着來人,眼皮不由一跳:“無名師傅?!”
黑袍的袖擺在風中飄動,木屐聲嗒嗒地響着,無名擺了擺手,立馬身後出現了一批帶着黑色炭築面具的僵士,整齊劃一地在他身後排開,空氣中有種屍體死亡沉寂的味道蔓延開來。
清鈴不解地看着無名,良久把目光又轉向落清塵,這兩個人怎麽又一起出現了?
此時落清塵按着清鈴的肩,低頭認真道:“我和無名去對付那十八銅人,你那從白巫帶過來的暗衛就在外面守着你,你進去拖住本塵方丈,為我們争取一些時間。”
“你們怎麽會知我來奪舍利?”清鈴驚詫地看着兩人道。
無名和落清塵對視一眼,有些無奈的笑意,無名望着清鈴解釋道:“本不知,恰好在此遇到而已,刺探到你那些暗衛便也猜了十之八九。”
清鈴點了點頭,聽兩個人所述,不難猜出他們是有準備而來,奇怪地在兩人之間又巡視一番,不懂這兩個人整日暗地裏背着她如何狼狽為奸的?!
清鈴有許多問題沒問出,那青衣小和尚出來的一霎那,無名落清塵還有那群僵士一瞬間都消失了,韓談一旁瞠目結舌地感慨……這都是什麽人呀?!
“阿彌陀佛,女施主,本塵大師有請。”那青衣和尚目光歡雀地看着清鈴,清鈴點了點頭,便帶着韓談跟過去,可是韓談卻被那青衣和尚攔住道:“方丈只說見這位女施主。”
韓談不依了,“我家主人去哪,我就去哪!”
青衣和尚一臉糾結,清鈴看向韓談道:“阿談,你在此等候。”
“可是……”韓談一臉不願意,清鈴瞪了他一眼,揚了揚手刀,韓談才退了退道:“那,那你有什麽事就大喊我的名字。”
一聲暗嘆,清鈴點了點頭,看向青衣和尚道:“請帶路。”
清鈴跟着這青衣小和尚進了大堂,四目各種佛像或坐或卧在佛尊上,清鈴跟着小和尚饒過了外殿的簾子,正想上二樓的塔上去見本塵大師,卻突然聽到一陣風色在空中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劃破!
清鈴一把拉開那青衣小和尚向一旁栽倒,跌撞在地,那小和尚迅速站起來,想去扶清鈴,卻被一把匕首從後抵住了脖頸,顫動着雙目,小和尚光潔的額頭上滴下一滴汗,微微側身的那一剎那,感覺到脖子一陣刺疼,便噗通一聲倒下,張大着驚詫不已的眼睛,不明死去。
月牙目突然凜冽,清鈴看了一眼那死去的青衣小和尚,微微撐着身體站起來,走向他,素手抹了一下他那雙驚瞪的雙睛,讓他安息地閉上。
起身,清鈴看向來人,金色的面具,碧綠狹長的妖眸,光潔的指腹撫着那帶血的匕首,看着她眉梢微挑。
“來殺我的?”清鈴面色平靜問。
殘走向她,輕捏着她的下巴,碧眼中帶着笑意道:“舍不得。”
清鈴一把打開他的手,“不要碰我。”
殘看了看自己被打開的手,放在身後,望向清鈴道:“得到那舍利,最大的功效在你和那個靈魂之間也只能有一個活下來,并且那舍利對你身體的影響力極大,你真殺了那靈魂,你肚子裏面的孩子也不保了;如若回大宋去尋那另一半寶物的話,也別想的太順利了,找不找到是個問題,況且那鳳鈞瓷裏另一半寶藏圖卻在別處藏着。”
清鈴當下目光一閃,鳳鈞瓷裏的藏寶圖竟然不是全部?!望向殘,微微眯了眯眼,他……又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怎麽什麽都知曉的如此清楚!包括她肚子裏的孩子!她當然也知道舍利對身體的影響很大……所以她一直沒有告訴落清塵孩子的事情,如果在第二和孩子之間抉擇,她不希望真的做決定的時候,讓落清塵心裏留下什麽遺恨。
殘其實猜的也不是非常之準,以為清鈴只想用舍利殺了那靈魂,并不知她本意是想救第二,拿出一個玉瓷瓶,低磁帶着妖嬈的聲音道:“願不願意和我做比交易,這是忘魂,可以讓你三年之內忘記一切,彼時我會帶你去大遼,三年之後,恢複記憶去留随你,我可滿足你任何一個心願,這次,我不逼你。”
一陣輕咳,清鈴撫着自己的胸口,蒼秀的容顏沉浸着,問殘道:“為什麽這麽做?”
殘等她不咳了,食指點了點瓶子道:“這次敗軍是我的恥辱,被你刺了一刀是我人生的敗筆,你就當我咽不下這口氣,想要折磨一下你和那不知輕重向我宣戰的落清塵罷了。”
清鈴月牙目死死地盯着他,半晌道:“可惜我今日沒有帶那匕首,不然我還會忍不住想與你同歸于盡的。”
一聲妖異的笑聲輕蕩而起,将玉瓷瓶放在清鈴的手中,殘道:“你好好考慮一下。”鬼魅的身形便一下子消失了。
☆、071 顫動驚喜
殘走後,清鈴上了二層佛塔去見了曾經的保定皇,現在的無塵大師,她對佛教道教自小就很深通,雖然被殘那麽一攪和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卻也完全讓本塵大師對她刮目相看了起來,讓一向淡靜的本塵大師也難得激動她淵博的知識,和她道起佛法來。
傍晚,清鈴出了佛塔,上了馬車時候,便看見落清塵在那裏打坐,藍衫有些殘損,面色一陣青白,閉眼顫動着睫毛,頭上冒着青煙,是療傷之狀。
心中一陣疼痛,這些日子以來他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可是從來都是默不吭聲地偷偷地自己幹,也不知道自己會擔心,放下簾子,她在走來的韓談說話之際,塞了一塊布在韓談的口中。
她守在馬車外面,屈膝坐在前面,等他療好傷……
落清塵調了一個多時辰的內息,只覺一口血腥沖入到喉嚨上來,還是被他給咽下,怕待會被清鈴看見。天龍寺的十八銅人果然名不虛傳,要不是合那些打不死的僵士之力,就算合無名和他之力,解決了那銅人,恐怕也沒有氣力去震開那藏着舍利的千金大鐘,他的內傷大部分也是撞開那大鐘時候震的。
看了看身旁的一個檀香盒子,裏面裝的是佛主舍利,這樣……清鈴的攝魂應該能夠全部解了才是,那攝魂和第二一日在她身體裏,他便總覺得心中壓着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拉了拉馬車的窗簾,已經日暮西下卻還不見清鈴歸來,當下一陣擔憂。
落清塵将檀木盒子藏在馬車一處隐秘的坐下,撩起簾子正想去尋清鈴,卻見到她熟悉的背影,屈膝地坐在那裏,低垂着眸子,一動不動地認真思索什麽。
她……一直在外面等着?!這個認知讓落清塵心裏一暖一疼,抱起她,一陣嘆息,看向一旁因為太無聊打着瞌睡的韓談道:“阿潭,走吧。”
韓談終于見着落清塵出來了,忙點頭在他們進去後跳馬一聲:“駕”。
馬車內,清鈴窩在他懷裏,瞥過眼不去看他,落清塵大概知道她生氣了,連忙認錯道:“今日是我錯了,你想怎麽罰我都行。”
清鈴轉過眼,哼聲道:“你知錯了?我怎麽不知道你錯哪了?”
落清塵立馬招道:“不該瞞着你去偷那舍利。”其實他本沒有想瞞她,只不過他和從無名那商量劫舍利的時機最好是今日,佛塔中許多僧人今日都去大理最大的寺廟去進行活佛誦經。排布好一切便也想告訴她的,只不過宮人說她去和譽那裏,他便思量着回來再說也不遲。
清鈴不知道這些,只當他背地裏總是瞞着她從事一些高危險的事情,但是又知道他做這些又是為了她,一陣胸悶,沒有處發洩,便捶着他的胸口。
落清塵不向以往一般任由她捶着,而是悶哼一聲似乎很痛苦的樣子低下頭。
清鈴聽着了,立馬不捶了,着急地看着他,“你怎麽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你受傷了。”望着落清塵突然低垂着頭,捂着她被捶的胸口好似很痛苦的樣子,清鈴背脊一陣冷汗冒了出來,月牙目一紅,淚便掉了下來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今天怎麽這麽不耐打?”
落清塵沒想到她會哭,本來只是想作弄她一下,當下慌忙擡起頭,替她拭淚,纖顏崩潰道:“你怎麽哭了,別哭,別哭,是我不好。”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我一點事都沒有,只是想裝一下騙取你的同情,你不要哭了……”他笨拙地擦拭着她的眼淚。
清鈴眼中蓄着淚,吸了吸鼻子,非常控訴地看着他,“有你這麽騙取人家同情的嘛!”
落清塵将她抱在懷中,輕哄地一遍遍叨念着自己錯了,心下畏懼,以後絕對不能騙她了,她一哭他的心口也跟着揪了起來。
小的時候有聽過爹說女人都是水做的,經不起打罵和哄騙,只能用來放在掌心小心地呵護疼愛,他一直不明白,可是遇到清鈴,他都明白了。
他吻了吻她沾着淚水的彎翹睫毛,這個女人……他愛她的程度,現在連他都不敢去估測到底深到什麽地步,融入骨血那般,深刻。
清鈴感受到他這般小心翼翼的摸樣,心裏甜絲絲的,終于抽泣聲越來越小,心下只覺自己在他面前越來越沒出息了,沾着睫毛的淚水低垂着如蝶翼般,她從不是動不動就會落淚的人,被殘打成重傷搞的魂禁她都沒有滴過一滴淚,可是怎麽在他面前……
起身她跨坐在落清塵腿上,倔強地壓住他的唇,落清塵愣了一下,便大手撐着她的背,加深了這個吻,馬車內兩個人吻得越來越深,越來越熱……慢慢地褪去對方的衣衫,一方将另一方撲到,一方瞬間反撲,在馬車內火熱地喘息了起來……
韓談在前面趕着馬車,總覺得這馬車突然有些左搖右晃地不受控制了起來,當身後的喘息聲越來越大的時候,馬車動靜越來越大的時候,紅着清純的陽光的帥臉,唱起了山歌,将馬車趕向人煙稀少的小路。
回到司天殿已經是夜了,落清塵挺直着背脊将清鈴抱回了她的院子,韓談在背後擦汗,思量着以後給兩人趕車要不要準備副耳塞。
半晌,韓談突然想起了花姬來找過清鈴的事情,大叫一聲不好,跟着踏了進去就想告知清鈴一聲花姬要見她的事情,可是奔到清鈴的房前,那熟悉的讓人臉紅心跳男女喘息和比馬車裏更張揚的媚聲再次響起,韓談只覺自己淩亂了……
昨日由于兩人打得太過火熱,清鈴在床上躺了一天都下不了床,每次看到落清塵一臉神清氣爽地給她喂藥喂飯,便一陣郁結,是不是因為她的身體不好,在那方面比起他才如此不濟?
落清塵給清鈴不停地灌補藥和好吃的,待她吃飽睡好,當夜又吃了她一回,清鈴盡管拍着床榻,一遍遍叫着夠了夠了!但是他卻覺得總是不夠似的。
這樣第二日清鈴又躺在床上幽怨地看着落清塵,接受他伺候的同時也不敢吃太多了,酸疼的腰生怕晚上的到來。沒想到……她也會有今日,不過第二夜晚上落清塵倒是看見她那副防狼的樣子,只是抱着她埋在她的頸項不停地輕笑而已,着實讓她很內傷。
午後的陽光懶懶地灑在瓊花之間,斑影中照着樹下的相擁而坐恬靜的男女。
清鈴在院子裏窩在落清塵的胸膛上,不時地吃着他今早不知從哪裏弄來的酸橘,側身翻看着關于舍利的一些記載,想找出是不是真若殘說的那般,只能滅魂而已。
不時清鈴也會伸手給這幾日忙着把她當豬喂的落清塵塞上幾塊橘子,卻不知不是孕婦的落清塵每每吃着她送過來的橘子,總要輕籠一下眉頭,酸掉了牙也不聲不響,細細地咀嚼半個世紀之久,默默地吞下。
落清塵手上也拿着一本書,不過是關于食材做法方面的,最近清鈴總是沒有什麽胃口,吃的東西也總會吐,他便将此事尋問了清鈴的禦用大夫夜央。
夜央給了他一本食譜讓他每日照着上面做清鈴便會胃口大開,果然他這幾日照着做清鈴的胃口好了很多,只是不明白……這食譜上滿是清淡的食物,還有一些豆制堅果酸性極強的零食和水果,讓他不由心中起疑,漫不經心地看着認真摳字的清鈴,輕瞥過她的腹部,一陣若有所思。
是夜,待清鈴睡下,落清塵睜開眼睛看着懷裏的清鈴,輕聲喚了兩聲:“鈴兒,鈴兒。”
清鈴只是微微地動了動,在落清塵的懷裏找個舒服的位置便繼續睡下,落清塵待她不動了,将手指悄悄地放在她的細腕上,當他摸到了她那喜脈的時候,溫輕的眸在黑夜中止不住地顫動着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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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梨花帶雨
這日,夜央閑來無事在院內種花,墨色的紗衣沾着些泥土,濃密的烏絲随意搭在在膝頭,神情專注地揮動着手中的鏟子邊道:“惡靈,好歹你也活成精了,看看能不能把這五色藥菊施個法立馬長出來?”
惡靈獸原本還在一旁興致勃勃地見她種花,見她擡頭對他挑起那柳葉眉,當下趴在一旁嗚嗚幾聲,抱着肚子打了個滾。
夜央美目投去鄙視的眼神,身後一聲輕笑,夜央轉身便看見舒月那張在陽光斑影下朦胧地幾近透明的臉,心裏腹诽一個男人長的這麽禍水幹什麽,也難怪被人家抓去當男寵了……轉身繼續挖坑,她想到他男寵的事情,低頭更加奮力地挖起坑來。
舒月不知何時走向她身邊,如削的玉指拿起她身旁的一株五色藥菊的秧枝打量輾轉,問道:“你莫不是打算在這裏長住,這五色一般沒有個半年很難成藥引?”他看着這株藥草微露驚奇,這種絕世的藥引,不懂她是從哪裏找來的,不過舒月也只是一瞬間的疑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