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傅看着他這般,當下驚愕,不明白自己最愛的徒兒在他眼下活了二十多年,怎麽突然多了一個女子,連忙扶起他道:“清塵,到底怎麽回事?你和師傅說清楚,如若真的發乎情理,為師自會放你歸去的。”當下玉清道長一聲長嘆。
落清塵看着自己的師傅,有着一些不忍,玉清道長從小對他的期望就很高,可是捏了捏手指,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清鈴住在自己的院落裏,瓊花樹下,她躺在躺椅上,夜央帶着惡靈獸守着她,看着她喝碗裏那黑乎乎的草藥。
清鈴喝了一口,伸了伸舌頭,對夜央道:“好苦。”
一碗藥又伸到清鈴身前,夜央一點也不放松,眼神嚴厲道,“良藥苦口,再喝一碗就好了。”
清鈴頓時一臉苦水,瞅着夜央,突然躺下,轉了身子,背對夜央道:“我睡着了。”
夜央眼角抽了抽,她那副剛被幾百種毒藥給傷過,而且肚子裏還有一個……轉了轉目,夜央微微彎起嘴角,吹着藥汁,睇着清鈴涼涼道:“哎呀,年少時我曾讀過一本醫術,上面怎麽說來着,好像是孕婦身子不好生出來的孩子,不是啞巴就是聾子,或者手腳殘疾……真是說不出的慘呀。”
清鈴猛地一下起身,接過夜央手裏的藥,就咕咕地仰頭灌下去。
夜央看她終于乖乖喝藥了,團扇高興地拍着惡靈獸的頭,惡靈獸嗚嗚地敢怒不敢言。
清鈴喝完了,當下苦得秀麗的容顏一陣青白,從小她就喜歡吃甜的,最怕苦的東西,當下泛起了一陣嘔心,側身在一旁想吐,但又怕把藥吐出來,只是順着胸口。
夜央一看着急了,“你怎麽了?不要吓我,又不是給你吃毒藥。”
清鈴月牙目瞪了夜央一眼,誰讓她把藥煮的跟毒藥似的,清塵煮的藥都有些甜味的。清鈴不知道,落清塵從小就知道她不喜歡吃苦的東西,總會加一些東西在草藥裏調和一下味道。
落清塵從玉清長那裏過來,便碰見帶着一些珍貴藥材來看清鈴的舒月,兩人便一道來了清鈴的園子,卻見清鈴低頭在那裏一臉痛苦地嘔吐,夜央在一旁用團扇一邊給她扇着,一邊給她把脈,神情也很糾結。
藍影當下如風地跑了過去,落清塵順着她的背,擔憂道:“怎麽了?是不是毒發了?”将目光轉向夜央,夜央把了半天的脈并無異常,拿起掉在地藥碗,舔了一口她特地為清鈴配制的強效解藥,頓時一臉青色……真,他媽的苦。
“呵呵……”舒月見夜央這副樣子,當下大概猜到怎麽回事,不由輕笑。夜央瞥去頗具殺傷力的一眼,舒月才将微微蜷曲着手指放在秀挺的鼻下,這一笑他纖秀的容顏頓生光華,比女人還要妩媚,當下夜央心裏罵了聲又一妖孽。
落清塵狐疑地看着夜央,正要問,卻便清鈴扯住袖子道:“無事,你去哪了?”
落清塵看着她眼中還含着淚,又看了看夜央那手中的碗和地下的藥汁,當下也猜到發生了什麽,沒有回答他,而是從懷裏拿出一袋為她準備的蜜餞,拿出一塊,放入她口中。
清鈴還不知道落清塵給她嘴裏放了什麽,舌頭觸着清甜的味道,頓時讓她那被夜央藥給麻木的味蕾複蘇過來,月牙目頓時璀璨着笑意,看着他,張開了手。落清塵很自然地抱住了她,一點不避諱地圈着她坐在舒月和夜央身前。
夜央搖了搖頭,知趣地起身,朝着舒月走去,“咱倆別在這礙事了,去城門挖坑吧。”和清鈴去了殘的大營,夜央一直惦記着那坑,就怕挖的不深,挖的不多,埋不了殘的大軍!
舒月點了點頭,将那些藥材,放在清鈴一旁的桌上:“這些都是對你傷勢有益的藥材。”又看了一眼落清塵,目光轉向清鈴,淡若地輕笑:“本不知道你怕苦,現在知道了卻也不擔心了。”
“謝謝。”清鈴彎起唇,感激地看着舒月道。
看着夜央和舒月雙雙離開的背影,清鈴突然勾起嘴角,看向落清塵道:“你有沒有覺得舒月和夜央兩個站在一起挺配的?”
落清塵微微彎起了唇:“挺配的。”很好,讓夜央去纏着舒月,舒月就不會打清鈴的注意了。
清鈴微微眯了眯眼,不覺勾起嘴角,想到兩個人在一起,就覺得很歡喜。
“鈴兒,今晚我不能過來陪你了。”落清塵突然道。
清鈴擡頭看他,這幾日都不用她想辦法把他留在身邊,晚上他都會偷偷地跑到她房裏來抱着她睡,清晨又輕功飛走,搞得和偷情似的,怎麽今日如此反常?
“你不過來我睡不着。”這話說的是真心,她攬着他的腰,很難想象自己日漸一日對他的依戀,就像中了一種西域的毒藥般,不沾上還好,一沾上,只能沉溺不可自拔。
落清塵拍着她的手微微頓了頓,一聲輕笑:“傻丫頭,玉清師傅今日身子不太好,我走不開,就今晚好不好?”
清鈴聽到玉清師傅有事一陣緊張:“師傅病的嚴重嗎?”
落清塵道:“不是很嚴重,只是偶染風寒而已。”頓了頓,他執起她的素手道:“我把一切告訴師傅,他不日就會來見你,等一切都結束,我帶你回家。”
“家?”清鈴看着落清塵,眨着月牙目。
“落家……我的家,我們未來的家。”瓊花樹下,幽幽芳華。
是夜,黑河岸邊,帶着金質面具的殘在月光下身影如鬼魅般地落下,看着身前那熟悉的西夏王背影,薄唇妖異地勾起。
“不知陛下深夜找殘有何事?”他低磁的聲音優懶道。
黑爵轉身,便看見殘,沉穩的銳眸孤冷着道:“不是我找你。”
殘的腳步一頓,“哦?”
突然空中一陣勁風刮過草木,飒飒作響,殘不由地轉頭,夜色中,一道劍聲劃破夜空直直地向他的方向殺氣凜然地襲來,感覺到對方強勁的內力,殘立馬從袖中抽出他不常拿出的彎刀。
劍鋒抵着彎刀,頓時一股強大的內力,讓四周的草木連根拔起,黑河的水蹦濺數尺,黑爵的身影在黑水濺起那刻,跳到不遠處的樹梢枝頭,靜靜地看着這場決鬥,緊了緊玉扳指,落清塵,今日還了你當年的救命之恩,朕便再也不欠你什麽了!
黑夜在兩人那根本看不清的招式中,打得空色忽明忽暗,一陣巨大的碰撞,紅光乍現,終于天空又恢複了黑色。
風中,落清塵墨發飛揚,藍衣飄然若仙,手裏捏着劍,冷眸看着對面,血慢慢地順着他的嘴角流出。
而那頭,殘的金色面具突然咔嚓一聲,從他的臉兩邊分裂而下,一道劍痕在他那張妖孽的臉上,泾渭分明的甚是醒目。
将劍收回身後,落清塵道:“殘,今日,只是一個宣戰的開始。”風揚起他的藍衫,他的背脊如蒼松般挺立着。
身後,殘妖異懶懶的笑聲響起:“呵呵呵呵……”他擡頭,望着空色,笑得癫狂,很好!竟然敢和他宣戰!手觸着臉上的血痕,勾起的紅豔的唇,在月色妖的瑟人。
半夜,淺眠的清鈴突然感覺有一雙眼睛在注視着他,睜開了眼睛,便看見落清塵那張熟悉的俊顏突然一怔,清鈴愣了愣了,不知他不是照顧玉清師傅了,怎會在此……視線瞥見他嘴角的血漬,還有身上那明顯被鋒利刀劃碎的藍紗,空氣中還着塵腥的味道,這般對視,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半晌,落清塵本來只是突然想見見她是否安好,不想輕手輕腳還是被她發現了,正思考着如何解釋,卻見清鈴的身子突然往裏面移了移,拉開被子,拍了拍空出來的地方道:“脫了外衣才準上來。”
落清塵愣了一番,開始伸手脫了衣服,挂好了,才在她一旁躺下,看着房梁,手在被下握住她那雙微微冰涼的手。
清鈴往他的方向靠了靠,落清塵轉身,正好跌入他的懷裏,清鈴重重地捶着他的胸膛道:“你好本事,現在也會對我說謊了!”
落清塵任她捶着,待她捶累了,細密的吻,吻着她的額頭,鼻子,唇畔……
☆、067 步步為營
這幾日,大理皇宮內每個人都忙出忙進的,清鈴覺得就數自己最清閑了。
瓊花樹下,她靠在躺椅上,透過斑駁的樹影和玉瓊花枝,蒼白秀麗的容顏如白玉透明般。
落清塵那夜負傷回來的事情讓她一直很擔憂,雖然他什麽都沒有說,她也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麽來……可是這幾日他對原本保持莫名敵意的無名師傅,卻突然親近了起來,司天殿內總能看見兩人同出同入的情景,前陣子和譽來看她的時候,也會找起清塵來,以前從未如這般,他……到底要做什麽?她的心中總是瑞瑞不安,無論是什麽,此時和她應該脫不了關系。
清鈴睜開眼睛,揉搓了一下自己疼痛的眉心,撐着躺椅嘎吱作響,瓊花樹影倒影在她的周身,讓她至若樹影間的身形突然幽迷幻影了起來。
突然一聲開門聲,清鈴以為是落清塵回來了,連忙轉身,卻不想看到了玉清師傅,連忙想站起來,卻被連忙趕來的玉清師傅按下肩頭。
玉清師傅細細地打量着清鈴,眼中有種慈愛和心疼地喚道:“鈴兒,這些年你受苦了。”
清鈴月牙目紅了紅,看着玉清道長怔喚道:“大師傅……”
大理城牆上,落清塵和無名對肩而站着,藍影姿卓,黑袍淩然,遠處硝煙戰火不斷。
“一戰即決罷。”落清塵彎起唇角道。
無名勾唇:“我也如此決意。”
相視的目中,兩人的眼裏都有些勝券在握的從容和淩傲。
八月,高明清和宋朝的救援大軍被困黑水河畔,生死一刻之間,殺出三路大軍,一路是大理的以騎射聞名的南蠻三十七部,一路是白巫和黑巫組成的一支戰鬥力極生猛的水軍,還有一路是和譽派過來原本守城的精衛兵。
三路大軍殺出重圍,救出高明清和圍困的宋兵,騎兵左突右沖,将敵軍一下子沖的七分八散,勢氣駭人,行兵陣法更是變幻奇特,敵軍節節敗退,一下子死傷數十萬!
吐蕃贊普原本從未想過會遭到如此大劫,立馬中途撤了大軍,西夏也不知為故突然也撤兵,就只剩下大遼一只獨守。
大遼軍營裏,殘看着軍圖,聽着衛兵将他報告的這近日的戰情,和吐蕃西夏紛紛撤兵的事,金色面具下的碧眼沒有一絲跌宕,只是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大遼的都城上京,一副若有所思。
“軍師,皇上聽聞戰事不利,大發雷霆,王爺派人來問軍師接下來有何打算?”士兵低頭偷偷觑着殘道,不懂他此刻為何還能如此從容。
“小王爺現在哪?”半晌,他終于手指點在上京的位置停了下來。
那士兵低頭顫抖,目光閃爍其詞,殘的碧目見他這般,微微地閃了閃,“耶律淳不是已經帶大軍偷襲到大理城下了?”
那士兵擡頭,震驚地看着殘,為何軍師能夠如此料事入神?!
殘将那軍圖猛地揪起,砸向那士軍道:“蠢貨!”
大理城內聽聞吐蕃和西夏撤軍,全都歡欣雀舞地呼叫了起來,提了近兩個月的心,此時終于可以放下去了。可是夜央站在城牆上卻沒有那般高興,團扇一下下地敲着自己的酸疼的後頸,看着自己挖的那些專門為大遼騎兵設計的馬坑,滿臉的惋惜和郁結。
舒月站在一旁見她這般,淡笑道:“即使今日用不到,這些馬坑也算為大理軍防做了不小的貢獻,想哪日後若再有戰事,騎兵恐怕在這大理城外寸步難行。”
夜央轉眼看了舒月一眼,又憂愁地看着自己那些坑,團扇猛地在惡靈獸的頭上敲了一下,恨恨道:“那時我又未必見到!”沒有見到殘的軍隊被她整,她那股清鈴還有自己被殘捉弄的惡氣,總是難以平複的。
就在此時,一聲馬蹄聲從遠處奔騰而來,夜央靈敏的耳朵動了動,帶笑的目突然一亮,勾起的嘴角的斜度說不出的邪惡。
舒月瞧見,背脊一陣涼意,便聽她道:“來了!”
這次大遼的名義上的主帥是小王爺耶律淳,殘的一直向南一鼓作氣攻下大理城的作戰方案出現問題後,他便認為大理此時派出的那三路大軍已經是極限了,于是自作聰明地帶着一隊只屬于他的幾萬人騎兵殺了過來,奪城罷宮,就是要向他父王魏王證明,他一點不比那個殘差,憑什麽讓他事事聽他的。
一路上,他一手揮着大遼錦旗,風風火火,氣勢強猛地殺過來,在大軍就接近大理城時,看見一大批陸軍已經在那等着他們了,黑壓壓地守着城門。
可耶律淳眼中一點不把他們放在眼中,揮動着錦旗就是叫嚣着殺,一下子那群守城的大理軍被一向在馬背上征讨天下的大遼士兵打的節節敗退,那些大遼軍見大理軍士如此之差,就像打了雞血一般地喊叫着殺過去。
只是只殺了一會,他們便陷入了一片死地!人仰馬翻,隊不成隊,那無數個打了釘子的馬坑,在一瞬間,讓他們從剛剛一臉紅光變得面如土色,驚叫倉惶一片。
夜央在城頭上看着,看着那大遼士兵一個個被馬摔了個狗吃屎,頭盔半斜在臉上一副見鬼的表情,終于一手捏着團扇打着城牆,一手捂着肚子哈哈地大笑了起來,不時還拉着舒月興奮地指着一些搞笑的場面給他看。
其它守城的士兵也跟着夜央樂呵呵地笑了起來,只覺連日辛苦的守城挖坑終于得到回報,真是太痛快了!
舒月看了一眼夜央,彎起淡淡的唇角,不得不承認身旁這個女子有的時候……說不出的孩子氣。
他走向一旁的明顯也笑的找不到北的弓箭統帥,拍了拍對方的肩,那弓箭統帥一轉身本來還有一些不耐煩地嫌人家打擾他看好戲,卻見到連日來只敢遠遠偷看如玉般芳華的舒月公子,當下打了一個嗝,如此近距離,被他那毫無瑕疵的絕色容顏給驚呆了。
舒月道:“兵貴速,放箭罷。”
司天殿內,和譽剛從西夏軍營那邊談和回來不久,便聽到來報耶律淳帶兵攻到大理城下!當下跌碎了茶杯,清俊的顏一陣煞白!
卻聽見一旁的無名一聲‘呵’笑,落清塵一陣輕笑,頓住腳步,不解看向二人。
解散三路大軍全是兩人在背後籌劃,和譽已經把兩人奉為全軍最高的軍師,當下好奇道:“大軍已經攻到城下,你二人為何還笑?”
和譽知道此番大遼是主力軍,一直忙着在前線和吐蕃還有西夏交涉,前些日子收到無名的飛鴿傳書,讓他派使者立馬趕往大宋,讓大宋派兵出軍大遼上京,圍了上京!一開始他只覺得很天方夜譚,但是圍了上京,的确會讓大遼收兵回去救城,解決大理的圍困之境,本來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理,卻沒想到大宋很快回複,欲攻上京!
在和譽心裏,那一瞬間,微微地對無名的料事如神和不可估測的力量心驚和懼怕了起來,卻不知圍了上京卻是落清塵出的主意。
北宋大遼還有西夏的形勢落清塵這些年在外雲游時候便一直關注着,心理很清楚大理若失了,大宋猶如一塊被餓狼圍了的肥肉,被孤立是可怕的,在被孤立的同時還有一群時時盯住你威脅你的豺狼,是會令人腳底發寒,如坐針氈的,大宋那些官員再腐朽,也不會不懂其中的道理。
“有夜央在。”落清塵站起來搭着和譽的肩,溫輕道。
清鈴和玉清師傅敘了一下午的舊,玉清師傅怕清鈴累着,于是依依不舍地握着清鈴的手道改日再來看她,才離去。
玉清道長一走,清鈴一開始因為很有興趣地問了一些蜀山和武林這些年來的情況,并未感覺累,但當下捂着胸口一陣輕咳起來,走向一邊的躺椅,坐下,輕嘆了一口氣。
這次毒傷加體內殘留的攝魂算是徹底把她的身子給搞的虛弱不堪了,近七成的功力沒有個三年五載是不可能恢複的,月牙目清冽,她躺下……閉上眼,罷了,能夠活下來已經很好了,只是一些武功而已,這世間并不是僅僅能靠武力才能安然度世。
一陣風聲劃過,清鈴睜開有些想睡的惺忪眼眸,便看見一旁的韓談抱劍單膝跪在一旁道:“主子,陛下回來了。”
清鈴雖然一直呆在這園子裏,可是外面的事情都時時關注,和譽從出了大理那刻,她便讓韓談帶着部落最強的一支密蠻跟了過去,就怕他被軟禁或者有什麽不測,那只暗衛應該能夠為他殺出一條血路。
“他和西夏王的談和的條件是什麽?”清鈴問道。
韓談頓了一下道:“和親。”
清鈴微微的手指不由地緊了緊躺椅,手指蜷着一陣急促的輕咳,韓談立馬站起來,大眼焦急地沖到清鈴身邊道:“主子,你怎麽了?你不要吓我,要不要我去叫禦醫過來!”
清鈴咳了一會,擺了擺手,正要道無事,身子卻突然被人抱了起來,看向來人,一怔笑道:“你回來了?”
落清塵輕籠了一下眉頭,清鈴的手伸出來給他揉了揉,“我無事。”她輕聲笑道。
眉頭被她揉的漸漸舒展開來,落清塵心裏一聲暗嘆,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濃濃擔憂始終化不開,為什麽毒已經清了,她的身子還是這般?!
“阿談,你先回去吧。”落清塵看向一旁一臉擔憂的韓談道。
韓談點了點頭,望着清鈴,“那主子你好好休息,你交代我的事情我都會好好辦好的,你一定要好好聽落道長的話哦。”
“好了,你行事小心。”清鈴手指揉搓了一下太陽穴,怎麽生個病,就連一向怕她的韓談言語之間都把她當小孩子那般,卻不知都是落清塵連日她對她呵護備至所影響的結果。
韓談走後,落清塵抱着清鈴便回屋了,一邊走一邊道:“怎麽快入夜了,也不知道讓宮婢們送你進屋。”
清鈴摟着他的脖子撒嬌道:“不是等你回來抱我入房嘛。”
落清塵看着她,一時歉疚,“對不起,我近日……”抿了抿突然寒的優美唇線……殘的實力很強,這在清鈴那裏他便已猜到了,那日和他決鬥雖然自己傷了殘,可是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內傷,況且那日殘并未用清鈴說的那寶物。自己便想着一點點削弱殘的實力,一步步地攻克殘的弱點,想辦法從殘身上拿到那寶物解了她身上的攝魂,還有救出那個第二。
精密算計,步步為營,細心布局,這般,卻不想忽視了她受了傷,一個人獨守着這個園子,當下心說不出的愧疚和矛盾。
清鈴見他這副樣子,垂了垂目,再次擡起的眸,扮着他的臉看向自己,撇了撇嘴,目光可憐道:“算了,你現在越來越本事了,幫着無名師傅退了殘的三軍,還托着無名的口讓和譽派使說服大宋去圍了大遼的上京,又不知道使了什麽招數離間了殘和耶律淳讓他傻傻跑來跳夜央的坑,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連我也自嘆不如了。哪日我全盤向和譽托出,就是在大理給你封個丞相和将軍做做也不為過了。”一聲輕哼,拉長聲音,月牙目越加委屈道:“我算什麽呀……”
落清塵當下腳步一頓,背脊一僵,被她說,無數細密的小針紮進心口,張了張口……
☆、068 不怨你了
“你在怨我?”落清塵張了幾次口,一聲嘆息道。
清鈴目光甚是凄楚,又微微撇開臉不去看他,摸樣說不出的委屈,小聲道:“你就是把我當外人,什麽也不告訴我。”
落清塵緊了緊她的身子,抱着她走向床榻,将她放下,輕笑地坐在一旁,執起她的手道:“不告訴你是怕你煩憂,你的傷勢還沒有好,我希望你能無憂無慮地在園子裏養傷,剩下的我會幫你處理好,不想……還是瞞不過你。”他的手輕輕地撥弄她頭上的發。
清鈴微微低着頭,垂着目依舊不理會他,他的用心良苦她怎麽不知,只是他們始終不是殘的對手,怕有一日他惹怒了殘,殘會對他做什麽……想到這裏,清鈴的手不由地揪緊了被褥。
落清塵見她這般,以為她還在氣惱,一個傾身把她壓下,清鈴怔了怔,突然瞪大着月牙目看着他那雙突然幽深的目,心下一陣緊張,張口結舌道:“你,你要做什麽?”
一聲輕笑,落清塵在她耳畔,溫輕的聲音響起:“你也會怕?”
清鈴當下容色紅了紅,推着他的身子,欲拒還迎道:“哪,哪有。”只不過他突然這麽……她還沒有準備好。
“當做這些日子的賠罪,今夜我會好好取悅你的。”溫輕的帶着一些沙啞的聲音響起,清鈴聽的臉紅心跳地眨目瞅着落清塵,舔了舔唇,便毫不猶豫地攀上他的胸襟……卻被他輕笑地一把捉住了手。“今夜,都讓我來。”
帳內,男女一聲聲的喘息聲此起彼伏,夜幕慢慢降臨,帷帳內兩個交纏很久始終熱情如火的身子折影出來……良久,帳上那折影出身形曼妙女子素手猛地一下下拍着床榻,夜風中,傳來她沙沙中帶着媚骨求饒的一聲聲:“清塵,夠了!夠了!”
“還怨不怨我?”
“不怨,不怨了!你以後只要不瞞我愛幹嘛幹嘛去!”
“……”
夜,水色妖嬈般來……
次日,夜央帶着惡靈獸捏着團扇便晃蕩到清鈴的園子裏,很想找清鈴訴說一番昨日的郁悶。昨日明明是他們略勝一籌,她就想埋了那些可惡的大遼軍,可是耶律小王爺真是沒有骨氣,來勢洶洶去勢也洶洶,舒月一句‘窮寇莫追’,倒也把他給放了!心裏沒有殺爽,真是讓她一口惡氣在喉嚨裏噎着始終吐不出。
吐了一口濁氣,夜央頓住了腳步,看着眼前的景色,眼角不由地抽了抽。
瓊花樹下,清鈴和落清塵兩人疊股而坐,目光如膠似漆,清鈴攬着他的腰,一臉甜蜜地喝着落清塵喂過來藥,不時落清塵還替她細心地擦拭那些藥漬,目光說不出的溫柔地能滴出好幾碗水來。清鈴原本蒼白的秀麗容顏怎麽才一日不見卻變得如此……散發出妖擾的豔色,當下夜央心裏咯噔一下,打開團扇,給自己突然因為想到不純潔方面而微微發熱的臉,扇扇降降溫。
落清塵從夜央進門來,便已經知曉。自清鈴說夜央為她去毒的種種,落清塵對夜央有了很大的改觀,雖然這個女人依舊危險,可是他知道她是真心為清鈴好。而且她這些日子來對清鈴的細心照料也在他眼中放着,水瀉的殺戮的她殘忍可怕,可是她也有溫柔小心誓死守護他人的一面。落清塵似乎讀懂了她,夜央複雜的的外表下,剖析出來是一個極其簡單又極其極端的女子,被她認定了是可以以命相托的朋友,雖然還是對她處世的不贊同但是那份對她救清鈴的感激,讓他再也沒有對夜央的敵意,只把她當做‘自己人’。
清鈴被喂完藥,便靠着他厚實安穩的胸膛,只覺昨夜清塵的反攻真的傷不起,便又困倦地想睡了。
“這大白日的你們二個夠了哦。”夜央終是走了進來,調侃道。
落清塵聽到‘夠了’兩個字,不由地輕笑出聲,頓時豐神俊秀的容顏也生出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的風姿卓然。清鈴聽到這個詞,當下面色一紅,捶了捶他發笑微顫的胸膛,嬌瞪了他一眼。
夜央頗為郁悶地看着兩人這般‘只有你我知道’的心事,當下覺得自己此時在此還真不合時宜……不過每日要做的事,她還是會認真做完,走向清鈴伸出了手,清鈴朝她笑了笑,也很自覺地将手腕伸出來。
夜央神情認真地把了一會脈,收了手,落清塵問道:“有無不妥?”這些日子清鈴嫌他的醫術沒有夜央好,一直不讓自己給她把脈,落清塵除了從夜央那裏知道她病情,還真是沒有其它法子。
夜央閑适地在一旁坐下,讓人拿了一副筆墨過來,又重新給清鈴開了一副藥,這副藥有些安胎的藥引卻被她巧妙的糊弄地常人無法知曉……有時候她以為她很了解清鈴,卻也常常摸不清她在想什麽,懷孕兩個多月了,和落清塵又郎情妾意的,為什麽還瞞着大家包括落清塵,難道要等肚子大了包不住才宣布?搖了搖頭,她将藥方給落清塵道:“恢複的很好,只不過你晚上也稍微克制一下,現在她身子虛弱,經不起折騰。”夜央的話微帶指責,探了清鈴的脈,她幾乎能夠想象兩人昨夜……
落清塵接過藥方的同時,微微低垂了他長長的睫毛,從耳根泛起了紅暈,清鈴看見他羞澀的純情的摸樣,和昨日還真是兩個反差……傾身他耳根上親了親,落清塵一怔,轉向她的目輕微地瞪着她這般逗弄。
一聲輕笑,清鈴看見在一旁灌着涼茶的夜央道:“你先回去罷,午後我去尋你。”
夜央也看不下去兩人這副目中無人的恩愛樣,當下看着清鈴道:“那我先走了,你這副身子還是不要出去招風了,我下午再過來一趟便是了。”說完便帶着惡靈獸去找能夠傾聽她心事的良人去了。
清鈴看着夜央的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在落清塵微微緊了緊她的手中,才拉回思緒,彎起唇角,偎着他的胸膛,享受這生命裏如此歡愉的晨光……
夜央在皇宮裏晃蕩了半日,發現找不到一個良人傾訴,從小她就不是那種随便就能和別人袒露心事的人,除非那個人能夠得到她的信任,于是轉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清鈴讓人給她和舒月安排的一個園子,還未踏進去,便聽過裏面清幽的古琴聲響起,夜央頓了頓腳步,才走進去。
園子內有一顆高大的瓊花樹,枝繁葉茂地盛開着,樹下有一塊方形的青岩石,舒月坐在上面,膝上架着他的琴,微微低着頭,帶着一些心事般地撥弄着手下的琴弦。
夜央腳步輕聲地走到離他不遠處的樹下,閑适地曲起右腿膝蓋,左腿平放地靠坐在瓊花樹下。惡靈獸猶豫了一番最終在她身旁側下,夜央的手伸出,惡靈獸條件反射地縮了縮頭,狗面具後的兇惡眼睛緊緊閉着,沒有等來她的一拳,而是她的手掀開它的面具,手指開始梳理起她的毛發來,惡靈獸當下全身放松了起來,閉目開始享受着她的梳理。
舒月的琴音混着這園子內的清泉聲,說不出的雅意,半晌,他停下了琴聲,微微擡頭,一陣清風吹過,他額前如葉般的劉海被微微吹亂,連帶風揚起幾縷墨發,如副清雅古畫,彎起的唇,淡若地笑道:“沒有想到你會在這裏留這麽久?”
夜央一聲輕笑,看向雲卷的天際道:“我也沒有想過……不過既然他來了,清鈴的傷也未好,我便也不急着走了。”
“你……為何苦苦地尋他,那時候在大宋時候我本也在想,你本想尋的人也是他罷,只不過被他引到了玉雪山,見着了師傅。”舒月的聲音如弦般撥動着。
夜央半晌無聲,就當舒月覺得她向以往一般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時,只聽她道:“我尋的一直不是他,只是他身上那水瀉的寶物而已,也許有了那寶物,我這些年來一直想做卻做不來的事可以做來。”
舒月将琴放在一旁,走向她,曳地的古藤錦緞簌簌地傾下,沾了一些泥塵,他卻一點不在意,側身看向她道:“如若我幫你取了那寶物,你是否可以原諒師傅?”
一聲嗤笑,夜央望着舒月微微眯了眯頓時清寒的目:“你說原諒?”
舒月側身,抿了抿嫣紅的唇道:“師傅……這些年并不若你看到那般好過。”
☆、069 青石論寶
“舒月,從小水瀉的人見到我都會罵我一句賤種,那時候雖然娘親會保護我,但是他們視我鄙夷又卑賤目光,到現在還在我腦海中那麽清晰。那時候我就在想,為什麽他們要這樣看我……後來我知道了,因為娘親曾經愛上一個外族人,并且和他生下了我,那時候娘親在外公授意下一直女扮男裝本是墨靈系早已欽定好的繼承人,也是下一任黑巫族長的繼承人,在巫族是墨靈系是極其尊貴的血系,只能和黑巫的貴統血系通婚。可是遇到那個男人毀了她的一切,他留下他的種,一走了之地将一切難題和謾罵都丢給她!我瞧不起他,恨他讨厭他,至極!他是多麽愚蠢地抛棄那樣完美愛她的娘親!在我成年後,那些曾經欺負過我的水瀉人大部分被我折磨至死,可是我心裏一點都不覺得痛快,因為他們輕賤我的同時我也根本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我唯一真正放在眼中,放在心裏的,就是那個最終害我娘親遺恨地閉上眼睛不願醒來的人!你的師傅,瑤琴公子!”
舒月靜靜地聽着她這段突入其來的內心獨白,他知道她和師傅之間有怨結,只是不知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