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和善的時候,小侍婢立馬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了下來,吓得,雙手握拳放唇邊,眼睛滴溜地轉了一下,一溜煙地跑了。
夜央轉身,看着帶着幾個已經乖乖低頭的降頭和奴婢們道:“喜鵲最近反應遲鈍了許多,看來是要去暗層水瀉去訓練訓練了。”說完,便踏着優雅的步伐離去,留着驚悚地擡頭,愣了一下的衆跟班,立馬打了個哆嗦,趕忙跟上。
當夜央回到長宮洞中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黑巫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們齊聚在她長宮洞前,銀色的團扇,一下子撐開,陽光下,微微旋轉,正好刺花了那些年勢已高的長老們的眼睛。
“各位長老怎麽有空來我長宮洞,莫不是那些送去的騰書處理的有不妥之處?”她清逸的聲音說得和緩。
其中一名長老,老眼這時才恢複正常的視覺,看清夜央那張逸美絕倫,一點都不像個壞事做盡的黑巫族長的臉道:“夜央……”
他的話還沒說完,銀扇刷地一下劃開,旁邊的一顆楓葉樹被劈成兩面,咔嚓倒地,驚了一行人,只聽她聲音依舊淡如清風道:“叫族長。”
“你,你……”那長老被吓得退後幾步,明顯氣的不行,捂着胸口,喘息不上,身後的幾個長老立馬上前扶住那個長老,看着夜央不滿氣憤道:“夜央!你別忘記,雖然你是族長,但你也是我們一手教導和養大的,你之前帶了一個來歷不明的樂師來水越,已經破壞了這族裏避世的規矩!現如今你又帶了兩個來歷不明的人,其中一個聽說還是白巫的酋長!我這黑巫族世代傳承下來的祖宗家法,在你眼裏到底算什麽?還是什麽都不算!”
說這話的是一個綠頭發綠胡子綠衣服,一身綠的長老,其它幾個長老深表贊同地看着他,再見那個被訓的族長夜央,看着別處,此時壓根沒有看他們,一下子深受打擊!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
火紅的楓林間,那是一個如畫中,不,甚至比畫中還要美好的男子,古藤素雅的曳地緞袍,襯得他一身的娴雅,長長的薄帶輕籠着墨發,蒼白透明的秀美容顏,透着清華,漫天的紅楓之中,他抱着一架古琴,就那麽站着,沉靜了一切。
他似乎瞧見衆人在看到,從容着無意,踩踏着紅葉,向他們走來,直到走到夜央身前,站立着,好聽得聲音如一段優美的旋律響起:“今日還需要我撫琴嗎?”
“你先進去吧。”夜央的語調一貫的平靜。
他沒有再說什麽,似乎眼中只有那個女子,其它人都是透明的,再和這個女子講完話之後,連這個女子也變成透明的了,那是他的世界,一個似乎任何人都走不進的世界。
“那兩個人是我的朋友,長老們如果還想從我這裏知道那寶物的消息,最好安靜一些,不要考驗我最近新研發出來的那些毒蠱和火石散。”舒月走後,夜央留下了這句話,也跟着進了洞中。
留下突然噤聲,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幾位長老,面面相觑,他們一手教出來黑巫族可能幾百年來才出一位可以稱得上邪靈的繼承人!越來越不受他們控制,讓他們膽顫心驚了起來……
因為夜央的全力護航,清鈴和落清塵在水瀉的生活起居都得到了很好照料,每日被送來的補藥,靈芝和珍品都被灌了不少,不時還會被一些熱情的水瀉族人送來一些糕點和棉被,晚上還被拉去享受他們水瀉的天然溫泉。
更為誇張的是,常常清鈴會在房門口和窗戶上發現一些瓶瓶罐罐,聞了聞不禁震驚,竟然是春藥和那個合歡散什麽的……再想起每日自己拉着落清塵在紅楓樹下散步,不時培養感情時,那些躲在暗處笑得太歡以至于跌倒一片,又每每迅速爬起,一溜煙跑了又一溜煙跑回來的黑巫族人,可以窺見,黑巫族人似乎有些八卦,骨子裏熱情着還有些脫線的可愛,和外界那些妖魔化的猙獰面目,很不一樣。
這一過便三日了,清鈴原本以為夜央會來找她,可是整整三日,她都沒有來,清鈴覺得自己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也應該去會一會這位黑巫族長了,心裏突然有些悶悶的,這會完了之後,便也是離開了,聽黑巫族人說長老最近因為她和落清塵的緣故,沒有少找夜央的麻煩。師傅和和譽他們應該在四處找她,她不能一味貪戀現在這種平和地想讓她避世的溫存。
落清塵也在房中翻着一本書,這幾日一直以清鈴說自己傷勢嚴重為由,本想分房,一番她傷勢複發,嘔血的經歷,讓他心驚膽顫一陣,也忘了她怎麽對他的,讓人在旁邊架了一個塌,日夜守着她,無聊地翻翻從水越族人那借來的書籍。
不經意地擡頭,此時的清鈴,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袍,屈膝下巴扣在膝蓋上,低垂的目,幽靜着清冽,沉浸着高華,仿佛這時,她一下子似乎回到原來的她,可是,落清塵看着看着,溫眸不由地迷惑,他至今見過她太多面,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她,他也有些不清了,錯過了十年,原來,也可以讓自認為對她了解很深的他,如此的陌生。
他站起身來,走進她,似乎不喜歡她輕籠眉頭的樣子,伸出的手指,在她眉心,溫輕的揉搓着道:“你在想什麽?”
她的眉頭漸漸地舒緩,月牙目裏的幽靜和清冷在看着他的纖顏後,一下子綻放燦爛又溫暖的笑意,落清塵感覺那一刻自己的心突然噼裏啪啦一陣響,不知道什麽明亮的東西溫熱的綻開,一種欣喜,一種悸動。
她的手又不規矩地摟上他的腰,然後傾身偎依在她懷中,把他團團抱住,他伸出的手,推了幾下,可是卻力道微弱,至今,他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了?最終他嘆了一口氣,摟住她的肩,下巴有些疲累地靠在她的頭頂道:“如果有什麽苦悶的事情,興許和我說說,我能幫你分擔一些。”
她在他懷裏,沉默半晌,久到落清塵以為她要睡着,低頭,便見她揚起頭,在他高挺纖秀的鼻梁上親了一親。
落清塵的睫毛顫了顫,順着鼻頭,紅暈開始在他臉上蔓延開來,他欲松開手,可是卻她兩只手給抓住,按在她的腹前,她讨好地眨了眨眼睛道:“我保證不親你了。”
他看着她,動了幾下的手,最終停下。
她的視線望向窗外,有些悠綿深長。
落清塵也望向窗外,這水越紅楓很多,說來也奇怪,明明前些日子在大理城內感受到的是夏季,來到這水越卻有種秋高氣爽的感覺,走幾片便能看到紅楓成林。
窗外,楓葉翩落,美得安寧,兩人相擁着,片刻間,似乎随也不願打破這份安寧。
直到半晌,清鈴道:“清塵,我現在有一個困擾。”他‘嗯’了一聲,安靜地聽着。
她道:“如若有一日,我如這些楓葉般零落成泥碾做塵地再也找不到蹤跡,那時,我該如何是好?”
他道:“為什麽要做楓葉?你可以做楓樹的枝幹一直留在那裏,不好?”
她一笑:“枝幹多醜呀,身上皺紋那麽多,而且還黑不溜秋的,沒有人在意,沒有人關心,也不會有人去愛護,還不如如這紅楓一般,即使只有那短暫的一季,可是卻把最美好最燦爛的一面留在記憶中,永遠地存在下來。”
他的手不知道何時開始輕撫着她的發,她擡頭望着他,這般,只見他溫然一笑道:“你就做枝幹吧,就如你說的,楓葉留下來的只是一季,剩下的日子那麽漫長,總會有人在意到枝幹,關心和愛護它的。”
她嗤地一笑:“有誰會這麽傻關心和愛樹幹?”
“……我會。”他接道。
說完這句話,他被她撲倒……
勾唇嬌笑:“你剛剛說你愛我。”
“……”他驚訝地一張嘴,被被她的小嘴給歡快地親了起來。
☆、052 得熱鬧了
夜風習習,刮着紅楓葉飒飒作響,清鈴本想今日去會夜央,想了想,還是明日吧,再一日,她就不會在留戀了。
落清塵睡在塌上,背對着她,睡得很安穩的樣子,清鈴月牙目就眨巴眨巴地看着,為什麽他就對她一點興趣沒有呢?為什麽這幾夜都是她主動爬上他的床,攀上他的胸膛,脫去他的衣服,不時還要在水和食物裏給他吃點春藥合歡散什麽的,她……有那麽沒有吸引力嗎?
緩緩地拉開被子,她赤腳摸索過去,清鈴不知道落清塵背對着她的眼睛倏地一下睜開,背脊一僵,玉指一顫,虛汗了一身。
她走近他身邊,只見落清塵騰地一下子坐起,清鈴愣了一下,手還保持那個掀他被子的姿勢欲彎腰的姿勢,有些尴尬地轉身,朝着旁邊的桌子走去,嘀咕道:“奇怪了,我剛剛明明找水喝的,怎麽腿腳不聽使喚地跑到這邊來了。”
落清塵見她走了,從心裏呼出一口氣,但是心裏又有說不清的期待,他在期待什麽……期待她撲過來?!這個異常驚悚的答案冒出他的腦海,讓他不自覺地驚顫!
見她裝模做樣地倒了一杯茶,然後砸吧着喝了一口,望了一眼他,眯了眯眼睛,落清塵又生出一種奇怪的想法,覺得此時他和清鈴就像一只老鼠和貓,她想按倒他把他吃光抹淨,他則全身戒備地防着她突然奔襲過去,這個認知讓他在心裏狠狠地捏了一把汗,全身的毛一下子炸了起來,似乎。
清鈴見他這副摸樣,突然一臉無辜了起來,夜色中還有瑩瑩的淚光閃現,曬曬回頭,背影說不出的失落。
落清塵頓時感覺到一陣無力和頭疼,雖然這幾日的相處,她被她這副扮豬吃老虎的樣子欺騙過很多次,現在幾乎可以肯定是她的苦肉計!可是他的心明明知道是計卻還被那莫名其妙的小針紮得密疼!
“你……”他張了幾次的口,最終忍不住地出口。
又沒說完,她立馬轉頭,那月牙目裏的璀璨奪目,一下子把他心裏震得翻江倒海,只見她像一只歡樂的小鳥,飛撲過來,一下子把他帶倒,坐在他胯間!然後親着他的額頭,鼻子,和嘴,小手還不規矩地摸進他的睡袍裏,來取悅他。
被她這般熟悉的流程弄得全身一陣輕顫,他先是低吼一聲,莫名地又忍不住地撲哧一下笑了,清澈溫輕的笑聲從口中溢出,說不出的突兀。
她見他笑,停了下來,突然眯起了月牙目,“你笑什麽?”
他的手伸伸放放幾次,最終攔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住,側放在自己的一邊。這個親密的舉動對清鈴來說實在很驚訝,很欣喜了!以至一下子停了動作。
借着月光,他看清她秀麗容顏上的呆愣,又忍不住地笑了一會,最終嘆了一口氣,“答應我,今夜不要胡來了?”
清鈴看着他認真的樣子,也認真地點了點頭,不過心裏自是另一番思量,摟住他的腰,将自己緊緊貼近他,感覺到他一下子高出許多的體溫,埋在他厚實的胸膛裏吃吃地笑了起來。
他扯了扯她,想拉開些距離,可是她卻越貼越近,腿腳并用地攀上他,那柔軟在貼着自己的胸膛,他可沒有忘記他是個男人!他清清的聲音有些暗啞道:“如果你再亂動的話,明日我另尋一間住處。”
清鈴果然老實了,悶悶道:“清塵,你為什麽都不主動碰我。”都是我強你的說。
落清塵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臉糾結和苦悶的她,這倒是很少見的,“清鈴,我是道士。”
清鈴憂郁道,“我已經不是清白的姑娘了,你莫不是要不負責任?!”這話說的傷感,好像落清塵強了她一樣。
雖然無理,但對知書達禮,懂得擔當的落清塵來說,無疑點到他的死穴,他沉吟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我從來不知道你如此無賴。”
她摟住他的頸子:“我就是要賴你一輩子,你要得也得要,要不得也得要!”語氣霸道。
他微微側身,撫着她的背,似乎如小時候那般哄她入睡,“清鈴,給我點時間,容我想一想,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這是他最後的讓步,一下子讓他放棄二十幾年的追求和理想,還有蜀山,這是一個重大的決定,但是無論如何他不得不面對清鈴的清白,雖然開始他是被逼的,但是不能不說這過程其實他是有機會堅持到底地贏得反抗的勝利的,可是他卻好幾次淪陷地失了控制,忍不住與她糾纏……他需要時間好好整理這份複雜又突入起來的,在他以往二十幾年從未有過的情緒。
清鈴擡頭,幽靜的月牙目看着他纖顏上的沉思和動容,心裏不禁又偷笑了一下,她當然會給他時間,一輩子也是可以的,她會一點點地填滿他的世界,讓他無處可逃地對她繳械投降。
她又緊了緊他的腰,今夜就這麽抱着他吧,其實比起做那種事,抱着他,這樣安靜的蓋棉被睡覺,感受着他的呼吸,聽着他的心跳,嗅着他身上讓人安寧的沉香入睡,才是她最夢寐以求的。
她滿足地嘆息一聲,如果可以選擇一個方式死去的話,就這樣抱着他死去,應該是幸福的吧。
只是,當兩人都準備這麽靜靜地過完這相安無事的一夜時候,夜風卻突然刮得呼嘯了起來,兩人的武功造詣都屬上層,一下子警覺地睜開眼睛,互相對視一眼。
落清塵抱着清鈴的手臂不自覺地緊了緊,下意識地牢牢地把她護在懷裏,耳朵不由地動了起來,大概有三十幾個來人朝着他們這裏腳步緊蹙地帶着殺意湧來!
“你在房裏不要出來。”落清塵這時才放開清鈴,抓起一旁道袍便套上,出去把門窗一下子牢牢地關好,一雙溫眸一下子漸冷地注視着四周。
風狂嘯着楓葉,黑夜中,卷着那些落葉旋落!
只在一瞬間,落清塵的周圍出現了一群戴着猙獰面具,手拿彎刀的黑衣人,刀鋒側着他,帶着冰冷的殺意。
落清塵看着這群人,溫眸靜靜地環視一圈,突然帶着一絲笑意道:“在下聽說黑巫的族長把我和夫人尊為上賓,不知是哪位長老看我們礙眼,還是……”溫眸一陣冷冽:“看黑巫族長不順眼?”
一下子那一群殺手一個個看着這個在月光下說不出清雅如谪仙般的男子一陣心驚,他怎麽知是長老派他們過來暗殺他們的!還有那裏面的女子不是白巫酋長,何時成了這男子的婦人,白巫的酋長和黑巫的族長一樣是不能成親的?!難道認錯人了!
他們不知道這是落清塵混淆他們的心裏戰術,他心思極為細敏,雖然對外界表面看起來不是太上心,出塵出世的樣子,可是他善于傾聽,注重細節,又總給人一種莫名的親近感,水越族人都很願意接近他這個長得如谪仙一般,性格又溫潤的美男子。平日他就從那些人身上甚是無意般地了解到,為什麽他和清鈴會在此,夜央是何人?黑巫族水越現在大抵是什麽一個情況,如誰掌權,誰制權,得罪誰會有什麽下場,該注意些什麽?甚至可以出水越的暗水,他都很無意地套出了一些。
辨局思人度勢,不是太關己的事情,他大多都爛在肚子裏,可是那雙清澈的眼睛卻看得十分透徹,不作為不代表他不會保護自己和他所在乎的一切。
“不要和他羅嗦,殺!”被迷惑的衆殺手,一瞬間清醒過來,無論是什麽?他們只要遵照長老的命令就好了!
一下子殺機湧現,數名殺手一下子向落清塵一哄而上的撲了過來,可是一下子,剛剛在眼前的那抹紮眼的白,卻突然消失不見。
只聽身後,一聲輕笑:“各位,夜深了,還是早些結束讓我睡覺罷。”
被落清塵關在房間裏的清鈴幽冽的月牙目裏的警敏一下子突然散去,本來還替他擔心,看來是白擔心了,差一點忘了,清塵是蜀山未來的掌門人,武林三次推選盟主卻被他拒絕的現任代理盟主,連那個人屠魔君花千桀都被他的桃木劍羞辱無數次卻莫可奈何的強人!
一陣慘痛的驚叫聲疊聲響起,當空中那帶着殺氣呼嘯的漸漸停下,清鈴彎起嘴角,起身,将門打開。
看到的正好,是落清塵将手中不知從哪裏順過來的彎刀扔在一個抱着自己的被剔骨的雙腿在地上打顫的人道:“回去告訴你們長老,我們不時就會離開,不用深夜這番叨擾。”側臉深冷,印着月光,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個男人也可以給人這種冰寒瑟冷的危險。
這時那些被他雖然未傷及性命,卻都被挑了手腳筋骨的殺手,一下子連爬帶飛地消失了。
轉身,落清塵便看見清鈴不知何時站在他不遠處,一臉笑意地看着她,紅楓翩翩落,她白麗微紅的面容印着月光的清迷,說不出美麗和讓人移不開視線,這一刻,他才如此深刻的發現,她真的長大了,亭亭玉立,曼妙多姿,秀麗清迷,有時候還有着不足為外人道的妖豔和可愛,不知怎麽的突然想到她身邊圍着的那一群男人,尤其是那個師傅無名,心裏酸酸的,澀澀的……從未有過。
不知何時她走向他,抱住了他的腰,将頭埋在自己的胸膛,嘆息一聲道:“夫君,看你手上沾血,心情真的很不好。”
他因為這句‘夫君’,剛剛的冷意被臉上的羞赧的緋色給蓋去,撫了撫她的背,不想她太擔心:“那下次就不要出來了。”
見她無話,頓了頓,他繼續道:“自那次因王萋萋不小心錯怪你,就再也沒有看到你如這幾日般安詳又滿足的樣子了,原想由着你再鬧幾日,但是現在恐怕不行了,我們去見見救命恩人吧,她現在應該有麻煩了。”
清鈴推開他,擡頭看着落清塵,月牙目複雜着震驚,他知道她……
七層水瀉的長宮洞中,長廊側的碧綠池水,被浸泡的屍體所染成血池,空氣中充滿着殺戮過後濃烈的腥道,被說有麻煩的某人,站在一堆屍首中,清美的臉上滴着血,墨色的群衫也被染成暗紅色,手上的銀扇因為一下之間她不喘氣地殺了一百個降頭,兩面也都血如瀑下,答答落地!
她的身前跪在都沒怎麽動手的親信,看着他,帶着敬畏和恐懼,顫抖道:“族,族長!接下來我們要怎麽做?”長老們終于沉不住氣了!族長那雙帶笑眼眸中嗜血的殘意,讓他們感到今夜一場腥風血雨擋也擋不住地要狂狷整個七層水瀉!他們的族長,至高無上的黑巫族王者的尊嚴和驕傲,是不允許任何人去踐踏的!
她沒有做聲,只是将銀扇猛地一下劃來,那長宮洞的一面石牆,從中間裂開一條縫隙,然後什麽機關觸動般地緩緩地打來,那些她的親信看見,那石壁後,已經整裝待發的巫族最具有殺傷力且就算被殺死也不會倒下的惡靈盟煞出現在眼前!冰冷且嗜血的眸,看着他們的巫主,夜央。
那個女子伸出舌頭,添了添手背上的血跡,然後擡頭如罂粟般地笑道:“今夜,這七層水瀉得熱鬧了,聽着!只要是五位長老的族人全部誅殺!大家盡興的殺,按人頭論功,二十人頭升一層!過百者過四層!過千者,入六層!殺長老和邪靈獸者……”她看着那些因為他這番話,激動不已的手下,清逸絕倫的氣質裏散着妖孽的氣味道:“與本族長在這七層水瀉比鄰而居!”
七層水瀉,比鄰而居!沒有什麽比身為黑巫水越人更驕傲的了!那可是多少水越人拼得一生都因資質不夠都無法達到的七層水瀉呀!殺氣帶着濃烈的熱氣,開始蔓延水瀉臺。
夜,開始不安……
☆、053 這壹夜停
安靜的七層水瀉臺,開始喧鬧了起來,燈火不知何時點起,尖叫聲,震驚聲,嘶吼聲,百鳥寒鴉驚雀聲……一同齊發,空氣中開始散籠起血腥的味道。
黑族族的七層水瀉臺,就像一個金子塔般,根據各自的出身和資質,從暗層到七層,越往上權利越高,居住在上層的是黑族族長和八大長老,每個長老的世襲族人很龐大,大到幾千幾萬人,這其中不乏兄妹,父女,近親交合的。雖然在外聽起來匪夷所思,但是對避世而保留生殖崇拜的黑巫水越人來說,人越多一方面是世族權利越鞏固,一方面是可以送往暗層水越進行優勝劣汰的殘酷淘汰,留下優秀的水越族人,而那些被淘汰的,則埋骨爛屍于水越暗層之中,可見那世系家族留下來的人對整個水越來說,影響力是多麽巨大。
可是,今夜,夜央的一道命令,将對整個黑巫族,造成一次重創性的毀滅,雖然她的許多追随者都知道這個結果,可是她有讓人瘋狂的魔力,這些年,她從暗層的死嬰,到一層的奴隸,再在十七歲震驚全族地爬到黑巫族長,那些跨刀闊斧地整改,短短的幾年間,水越翻天覆地地變化着。
原本死氣沉沉根本沒有言論自由和時刻感到生存危機的黑巫族人通過她那些些聞所未聞的制度,強腕手段地一點點改變,如今才有了水越生氣勃勃,族人開始懂得歡笑的摸樣,他們是一起走過來的!那些歡笑,那些他們一起建立起來新的黑巫族!還有和她毗鄰而居的驕傲,值得他們瘋狂地去拼殺!
這八位長老此時已經去世了三位,而另五位此時聚集在惡靈潭前,不知是不是心虛,那裏有一個黑色的獅生豺面的惡靈獸鎮守着,這裏不容許血腥,因為一旦發生血腥,那惡靈便會醒來,吞掉一切有生命氣息的東西來填飽它常年被封印,惡得不行的肚子!他們相信,她不會蠢到來和他們同歸于盡。
“怎麽辦?那些人怎麽還沒有消息?”那個白日罵夜央的綠衣長老,急切地走到一位紅衣長老身旁。
那紅衣長老三角眼擡頭看着他,罵道:“這麽慌張幹什麽?!那三個人暗殺成功了讓夜央知道我們這些長老不是好欺負的!如若不成功,他們的親人都在我手上,事先給他們毒藥,他們自會服毒自盡!”
一旁的藍衣長老張嘴角嘲諷道:“那個丫頭算什麽?如果不是我們,她能爬上這七層水瀉!當初我們真是眼睛瞎了,看她是個奇才,安靜又聽話,将黑巫所有最強的知識和靈力都傳給她!就希望她有一日能夠震懾這水瀉六層的雜碎們,讓他們不敢造次!現如今,我越來越看不透她了!不除掉她,我寝食難安!”
另外兩位長老互看一眼,正準備插嘴,突然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一個雙眼似乎被抽去魂一般降頭,跪在地上道:“長老,快跑,殺,殺過來了!”
“什麽?!”幾位長老現下一驚,綠衣長老猛地過去攥住他的領子,顫抖道,“你,你說誰殺過來了?這裏是惡靈所在,不要開玩笑!”
“長老!族長殺了五宮的人和邪靈獸,殺,殺過來了!”那降頭猛地磕頭在地上,如若這不是他們世家的人,他現在斷不會在這了!“六層水瀉,她已經下了五大世襲的誅殺令!如果長老們還出的去的話,便會看到,那水瀉的山中的夜霧都是血紅的!”說完,那降頭站起身來,看着那明顯一下子因為震驚蒼老很多的五位長老,眸色沉痛地閉上。
這惡靈宮有七道把首,位于五位長老的洞宮之後,夜央是踏着五宮的屍首,走到這惡靈宮來的,盡管這裏把守甚重,可是她轉動的銀色團扇,全身上下充滿血味,連一向清雅的眸子,此時也被血染得妖異非常。
一路上,可謂遇神殺神,見鬼殺鬼,許多人看着她将那些岩石震得七零八落地一路殺來的那種磅礴駭人之氣,早已下軟的腿,他們在這裏看了睡熟的惡靈一輩子,今日才看到一次比那惡靈可怕許多的另一種存在,他們的族長,夜央。
夜央的身後,還有一匹戰鬥力很強的為她料理她未解決幹淨手下,她起旋回跳,幹淨利落,手腕陰狠,就是那些身後的追随者們都一陣驚駭,那些人仿若在她眼裏不是生命,而是蝼蟻一般。
當夜央劃動着銀扇看見那長老們豎起的石門機關後,嘲弄地勾了勾嘴角,她早就料道……這些遇到事情就只會躲,從來不會真正地去面對,就只知道愚弄水越人的長老們一定會這麽幹!
她從墨色的袖口中掏出一個黑不溜秋的像瓜瓢般大小的東西,然後燃起一個火折子,點燃其中的線頭,就在身後殺過來的手下好奇族長在幹什麽,只見她轉身,勾起唇角,飛向他們的方向,身後,轟!地一聲,一聲巨響!那石門被炸得稀巴爛,連帶他們也被震飛!
這是什麽!被那強烈的火光震倒在地的手下一個個捂着胸口碎大石般地疼痛驚悚地看着,那扇被炸飛的石門。
他們瞧見,一抹墨色,在煙塵之中,站起來,衣角薄紗晃動,那背影,不若以往的低調墨隐,高傲中迸發着憤怒,悲壯,沉痛,和決算!
五位長老在裏面被剛剛那一幕,震焦在地上,久久不能反應過來!
當那張清美絕倫的臉印在他們面前,他們只有心髒被震麻痹的錯覺,她步履優雅地踏入,帶着一身被染成墨紅的血腥,坐在那惡靈栖息的玉石身旁,閑适地坐下,看着他們,整以暇似道:“讓我猜猜你們此刻在想什麽?”
那惡靈緩緩地睜開眼睛,可是她全然不在意地繼續道:“你們一定在想我一定瘋了,誅殺五系,欲囚長老,血味惡靈!喪心病狂,滅絕倫常,愚蠢之極,是不是?”她一笑,看着震驚的他們。
惡靈一聲驚吼,那五位長老本來唯一僥幸那惡靈把此時那個滿臉都沾着他族人血的女子給吞掉,可是沒有想到的是一聲驚吼過後,那惡靈站起,爬在那女子的膝蓋上,她修長的手指,疏離着它的毛發,多麽安詳又多麽詭異得足以讓五位長老吐血的畫面呀!
她揉了揉太陽穴,好像很頭疼的樣子,突然道:“哎呀,這是太奇妙了,我八歲以前的事情怎麽這麽一瞬間全部想起來了……”
她一副興致勃勃地看着明顯疑惑的他們,食指放在唇邊,輕輕地噓了一聲道:“你們現在一定要保持安靜,我一定要和你們分享我八歲以前那些事,哎呀,從哪裏講起好,就從你們還沒有這麽老這麽醜講起吧。”看着吹胡子瞪眼的長老,她繼續神秘道:“講完之後,我帶你們去感受一番當那些親人,手足和朋友全部都死去,只留下你一人在這世間,那種生不如死,日日如至冰窖中,卻又拿仇人沒有辦法的美妙心境……”她語調輕快愉悅,可是說出的話卻讓幾位長老面如駭色。
清鈴和落清塵從長宮洞一路在一些認得他們人的指點中,直奔到惡靈洞中,便見着那一眼前那一幕,五位長老死了四位,還有一位蓬頭散發的綠衣老者,一臉癫狂地看着坐在那裏撫着一頭猙獰無比的兇禽的女子,仰頭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我們怎麽沒有想到你會是她的女兒,你既然是墨靈系族唯一存留下來的那個野種,難怪,難怪,難怪……”他一臉癫狂地說了三個難怪,不由她親自動手,便咬舌自盡,死前雙目還瞪着那個女子,永不瞑目般。
那個女子見他這般,微微帶着一些惋惜,就像看一場最精彩表演,當演出結束的那刻,有着意猶未盡的不滿足。
落清塵不覺地皺了皺眉,一路害怕清鈴有事牽着她的手也不自覺地緊了緊,不知道為什麽,聽水越人說夜央很欣賞清鈴,可是他卻不願意清鈴離眼前這個女子太接近,那個女人,太危險了。
本來他以為她把他們留下和惹怒五位長老有很大的關系,但是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那一路走來的血流成河,如果不是日積月累的仇恨和細密排布,又怎會如此的輕松和順利……他們只是這一局中,兩個誤打誤撞,不小心走進的局外人而已。
那女子抱着那黑色的野獸,在它耳邊哼起了歌,那是他聽不懂的語言,帶着淡淡的哀婉,淡淡的清越,有些祭奠什麽的味道,悠遠清逸地回蕩在洞中……
可是清鈴卻聽懂那巫語,那是一首表達對自己死去最珍貴人的祭奠,“清塵,放我過去。”幾乎不用問她,清鈴大概猜到八九分那幾位長老對夜央做了什麽,她才會下如此毒手。
落清塵只是将手緊的更緊,看了她一眼,認真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清鈴怔了一下,不懂他聲音裏的緊繃,此時身旁響起另一個聲音,打斷她的思路。
“兩位,借過。”
兩人轉身,便看到一個長得如煙雨水墨中走出中的秀雅男子,清鈴的月牙目震了震,抽開了落清塵的手,撲向那個男子。
“舒月!”清鈴走過去一把抓住他的緞袖,眸中有着見到故人的欣喜。
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