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宇期許

第45章

第四十六章

門被打開了，冷風順着縫隙侵入，裸露的肌膚略略有一絲刺痛。

思宇走過去關上門，他并沒有要走的意思。他走回桌邊，坐了下來品一口香茗，靜靜的看着王爺，等他說出實情。思宇感覺王爺今天很不對勁，不僅是因為雷石，還有書櫥後面的那位。王爺瞞着雷石也就罷了，但思宇不想被蒙在鼓中。或許王爺的臉色蒼白也與那人有關。思宇想知道的欲望更加強烈了。

靖南又望了書櫥一眼，他焦急的看着思宇希望他趕緊離開，他很擔心落青，剛才的那聲不會發生什麽事情吧。

“思宇你要注意身體，坐了這麽久也累了，回去休息吧。”靖南看了思宇的腹部一眼，他的月份大了，靖南生怕他情緒激動，更不敢讓他知道後面的人是誰了。

“王爺是想思宇趕緊離開吧。”思宇坐定了，平靜的看着靖南，他不看到事情的真相是不會離開的。

靖南的默不作聲更加印證了思宇的猜測，“是因為書櫥後面的人嗎？”思宇不想和靖南耗下去了，就直接點明了。後面的人是誰并不重要，但他只是想知道靖南為什麽要瞞着自己。

落青在後面待了許久，他聽見他們的對話心知隐瞞不過去了，就走了出來。

思宇看見落青的容貌愣住了，怎麽會是他。

“落太醫，你怎麽會在後面？”思宇不明白既然是落青靖南為什麽要瞞着他和雷石，落青又怎麽會站在後面，難道是王爺允許的嗎？

靖南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難道就這樣說出落青是他的父親嗎。靖南真的怕思宇的情緒回太激動而傷到了腹中的孩子。

落青和靖南對視了一眼，默默地離開，他寧願思宇誤會他們，也不願現在說出真相傷害思宇。落青的身份是必需要告訴思宇的，靖南選擇遲一些，起碼要等孩子出生以後，但現在已經沒有辦法騙過思宇了。

思宇自上次相見就覺得落青很熟悉，現在終于明白了，是雷石長得很像落青。或許那時思宇隐隐感覺到了，只是他沒太在意而已，也許僅僅是巧合。從那次靖南對落青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來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夫怎麽能一直留在王府受王爺的青睐那。只剩下唯一的一種可能了，落青就是曾經的那個人。

小孩子雖然記不住事情，但只要在他的心中留下傷痕就會比大人還難愈合。思宇依稀的記得，在他很小的時候，靖南抱着他去見一個人，那個人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就離開了，當時思宇還不知道他是誰馬上就哭了出來，後來等他長大了，養父離世之前就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訴他了。思宇不能接受，雲昕冰冷的眼神一直印在他的心中，即使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的傷痛依舊不會淡去。一個父親怎麽會對那麽小的孩子流露出怨恨的眼神，他在怨恨靖南，也不該對自己的孩子下手。

思宇至今不會忘記他看見雷石的場景，一個小男孩穿的破破爛爛的，雙頰凍得通紅，走路踉踉跄跄，依舊堅定的繼續前行。或許以前對雲昕沒有什麽感情，但從那時起，他就不會原諒雲昕了，雷石是活下來了，但他根本都不知道雷石忍受了怎樣的痛苦。

他也快要做父親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抛棄自己的孩子。思宇真的不明白雲昕到底是怎麽想的，懷胎十月，就沒有一點感情嗎，就可以對自己的孩子冷漠無視，思宇絕對做不到。

“落大人請留步。”思宇起身走過去，他想在确認一下，落青到底是不是雲昕。他真的想問問他，當初為什麽抛下雷石，就僅僅因為怨恨靖南嗎，這樣就可以放棄自己的孩子嗎？

落青聽見身後的聲音停住了腳步，但他并沒有回頭。思宇恐怕是已經發現了什麽，倘若問起來，他更加不好解釋，只好匆匆離開搪塞過去，過了這段時間，在告訴思宇讓他慢慢接受吧。落青根本就沒有想過孩子們的原諒，但靖南一直以來都是被傷害的人，落青不能再讓他連一聲父親都聽不到了，落青會親口說出的，再将一切罪責攬在他的身上。

“在下有事，先離開了。”落青向前邁了一步，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能讓思宇知道他的身份，能瞞一時就一時吧。

思宇情急之下，按住了落青的肩膀，看見了那熟悉的側臉，和雷石很像，落青逃避恐慌的眼神，讓思宇更加确定了，他就是雲昕。

“雲昕。”思宇對着落青喚了一聲。原來雲昕早就回來了，只是不敢承認，在思宇的眼中落青就是在逃避當年的罪，他既然敢做，為什麽不敢當。他當年考慮過孩子的感受嗎？孩子雖然小，但心靈很脆弱，簡單的一句話都會受傷，又何況是他冰冷厭惡的眼神那。那雷石，被他抛下不知死活的孩子，連面都沒有見過，心裏更沒有怨恨了。

落青身體一顫，沒想到思宇早就發現了，或許是他那天的表情太不自然了，他緩緩轉過身，面對着思宇。他可以接受思宇不原諒自己，但不能接受思宇怨恨靖南，一些都是他的錯。倘若沒有他的報複，靖南或許早就兒女歡繞膝下，而不是現在的孤苦凄涼，連對自己的孩子的感情都要瞞着。

“思宇，我。”落青想開口解釋，但不知道從何說起，他無論怎樣說，思宇的心都會受到傷害。

“這麽說你承認了，”思宇冷冷一笑，承認了又怎樣，那些傷痛都可以抹去嗎？

“思宇，但是”落青沒有想過否認，但當時雷石的事，他确實有苦衷的，孩子着他同樣活不下來，他只能忍痛将孩子放下，期待路人可以救起孩子。

“但是什麽，你的一句解釋就可以将過去的錯抹滅掉嗎，不要和我解釋，你的解釋沒有任何意義。”思宇轉身背對着落青，已經錯過了二十年現在回來還有什麽意義，思宇寧願落青不回來，雷石永遠也不會知道當年的事情。

思宇看見靖南蒼白的臉色，心知他剛才的話有些重了，可能傷到靖南的痛處了。見到親生父親，思宇并沒有一絲高興，深藏在心底的記憶又被發掘出來，他的心在微微的痛着，或許也有一部分是因為雷石。思宇不想再和落青做無意義的争論了。

“還有你以後也不要去找阿石了，他不知道你或許會過得更好。”思宇壓抑着心中的怒火離開了，對于落青他無話可說，只希望以後不要再見到他，就當這個人不存在。如果心中有愧的話，二十年怎麽會對孩子不聞不問，甚至都沒有想過去找他們。既然落青已經在思域的記憶中空白了二十年，他也不會再給落青會改的機會，因為思宇已經等了二十年，他的心早就死了。

“思宇，先聽我把話說完好嗎？”落青抓住了思宇的袖子，如果他今天不把話說清楚的話，可能以後靖南都沒機會見到孩子了。

“好，你說。”思宇冰冷的看着落青，無論他說什麽，二十年的空白都不會彌補的。思宇留下來只為了尊重靖南。

雖然靖南沒有承認過思宇，但完全盡到了一個父親的責任。思宇在心中早就把靖南當成了父親，否則他也不會經常到王府探望靖南，不相認只是怕惹上不必要的事端。畢竟雲家已經被滿門抄斬了，思宇的身份很尴尬。

“思宇，你要恨就恨我吧，但靖南沒有錯，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落青看見了思宇漠視的眼神，生怕他因為自己而怨恨靖南。

“孩子，靖南真的很愛你，你不知道他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孩子，你可以不認我，但我求你，不要不認靖南。”落青想握住思宇的手，卻被避開了，他尴尬的縮回了手，在他選擇報複子清的時候，所有的事都已經無法回頭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彌補，但是思宇根本就不接受。落青望着思宇冷漠的眼神心裏很難受，或許當初，現在已經沒有當初了。他的孩子再也不能原諒他了，落青苦笑一聲，他這就叫自做自受。

“落青，你不要再說了。思宇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孩子，當初沒有保護好你。”靖南不想讓孩子知道那些痛苦的過去，他更不想讓思宇怨恨落青，他寧願把錯誤分擔一半。

“當初雲家被滿門抄斬，而我僥幸逃出來了，後來皇上用你來威脅靖南，他不想舍棄你，無耐只好選擇進宗人府被終生囚禁，孩子你現在能明白靖南的身體為什麽會這麽弱了吧。大牢終年陰暗潮濕，靖南的舊傷反複發作，但他為了你的安危，寧願在暗無天日的牢中等待了十年。”落青哽咽了，那樣的黑暗絕望是他無法想象的，每天對着一個狹小的天窗，幻想着自己的孩子的模樣，用幻想來支撐着自己。落青真的希望思宇可以喚靖南一聲爹爹，他真的為他幾乎付出了全部。

“怎麽會這樣，不是因為戰傷嗎？”思宇一步步向後退着，他不敢相信，當初他真的以為靖南的傷是戰場上落下的病根，然後在偏僻的小鎮養傷，沒想到卻是變相的囚禁。在他不知道的時間中，靖南竟然為他幾乎付出了十年的青春，現在只剩下一副殘弱的軀體。

“思宇不要聽落青瞎說，我的病是戰場上留下的舊傷。”靖南擋在落青面前，看見思宇自責的眼神，盡力的解釋，他做這麽不是為了孩子的感激，只要他們好就可以了，其他的他并不在意。但心中還是隐隐的期待那一聲父親。

思宇總認為是雲昕的折磨才讓靖南消瘦成這樣的，沒想到罪魁禍首竟然就是他自己。思宇用力握住桌角，心中對靖南有一種感情無法說出。

“思宇，你能，”落青停頓了一下，他的願望就是癡心妄想永遠也不會實現，他該為過去付出代價了“你能喚靖南一聲父親嗎？”落青望着思宇生怕他會拒絕，其實拒絕他自己并不重要，但拒絕為他付出這麽多的靖南就真的傷了他的心。今天是唯一的一個機會，或許以後思宇永遠都不會來這裏的，落青悲涼的一笑。

“父親。”思宇看見了靖南眼中的期待，他喚出了暗藏在心底的聲音。在思宇得知自己的身世後，每當見到靖南溫柔的笑容，都會有一種想撲進他懷中的沖動，但他必須抑制，靖南是王爺，而他只是一介草民而已，有時他很羨慕小竹，可以盡情的在王爺膝下承歡，他只能在心中默默地想一想而已。

“思宇。”王爺的聲音顫抖了，那一聲父親，他等了二十餘年，終于等到了，他的手顫顫抖抖的想撫上思宇的臉頰，心中一陣窒息，手無力的垂下了。

“王爺。”思宇握住靖南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怎麽會這樣，靖南的病不是好多了嗎，怎麽又複發了。

落青打上靖南的脈搏，搖了搖頭，今天靖南的情緒太過激動，舊疾又複發了，再難痊愈。落青看見思宇自責擔憂的眼神，張開口又閉上了。

“思宇，靖南沒什麽大問題，只是他身體弱，又有些勞累，休息一天就會好的。”落青不想思宇太過擔憂只好這樣欺騙他。

“思宇，我真的沒什麽大事，你也累了許久回去休息吧。”靖南緩過一陣心悸，說話略有吃力，但他生怕思宇看出什麽，只好長話短說了。

思宇撫上靖南的脈搏，只是虛弱，并未看出所以然，只好作罷了。“落大人，好好照顧王爺。”思宇一字一頓的說，靖南的身體之所以會虛弱成這樣，也有一部分是落青的原因，思宇十分不放心靖南，但落青的醫術高明，靖南身患宿疾也只能由他照顧了。

“王爺。”思宇已經喚慣了，即使有很深的感情，一時也無法改過來了，但他看見靖南眼中滿含着期待，馬上停頓了下來，“父親，思宇先回去了，您一定要好好休息，我明天在過來。”思宇看見靖南眼中深深的疲憊，只有思宇回去了，靖南才能休息。

靖南看見思宇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再也堅持不住了，倒在了落青的懷中。

“靖南，你要堅持下去，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病的，我和孩子一起陪着你。”落青将靖南抱在懷中，他雖是神醫但願也無法治愈靖南的宿疾，只能看着他日益消瘦下去，心在慢慢的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