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宇期許

第46章

第四十七章

靜希看着面前的一大桌子菜，毫無食欲，拿筷子一點點戳着碗中的飯粒，目光遙遠茫然。寒風從窗縫間吹來，靜希額間的碎發滑落，不過他并未注意，甚至沒有感到一絲寒冷，只是心裏空空的，他到處尋找想要彌補上那個空洞。

景言起身将窗戶關上，靜希從開始吃飯到現在一直心不在焉。景言想開口詢問，但他沒有說話，多年後的再次相見，他總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少了些什麽，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相見的原因吧，但景言願意用剩下的時間來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功名利祿或許對家族來說很重要，但在景言心中根本不值一提，他想真正的為自己活一回。

“靜希，是不是飯菜不合口，要不要我在叫人添幾道菜。”景言今天特意點的都是靜希喜歡的菜色，本以為他會很高興，沒想到依舊是落寞的眼神，在愣愣的發呆。

“啊，什麽，對不起。”靜希猛然擡頭，歉意的笑笑，他剛才發呆了，景言的話全然沒有聽進去，靜希雖然很抱歉，但他一看到景言的臉，精神就無法集中。

“沒關系，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在叫人換幾道菜。”景言看得出靜希很不自然，他想要的是靜希真實的感情，而不是遮遮掩掩，他們之間也沒有必要這樣做。景言自回來後，靜希就和以前不一樣了，他不知道靜希在這些年經歷了什麽事情。

“沒有，我很喜歡。”靜希生怕景言發現他的異樣，就趕緊夾菜，像是很餓的樣子。菜看起來很好吃，一旦吃起來就沒有味道了，靜希知道景言為了他的心意準備了很長時間，他不忍傷了景言的心，只好大口吃菜，如同嚼蠟。

“靜希，慢一點。”景言看得出靜希在敷衍他，但他還是把每樣菜都加一點放在靜希的盤子上。他們之間就像隔了一層窗戶紙，只能遙遠的望着對方，永遠也捅不破。

“靜希，你這些年過得好嗎？”景言試圖捅破那層紙，但他們之間的像缺了點什麽，景言怎麽也說不出，你想我了嗎，這句話。或許當年的時光錯過了也就再也回不來了。

“嗯，很好。”靜希一邊吃着一邊點着頭，他試圖用吃來忘記心中的影子，但怎麽也抹不去。

景言沉默了，他本以為靜希會講述他過去經歷過的悲傷和快樂的事情，沒想到很好兩個字就結束了。他們之間真的已經錯過了嗎，景言想抓住什麽，但手中空空的什麽也沒有。他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才能緩解現在尴尬的氣氛。難道他離開的那些時間中，靜希就會淡忘了他們的感情嗎，他不相信，在被俘虜的時候，他沒有一刻停止過思念，靜希是他活下去的動力，他不能放棄。但靜希已經變了，景言真的以為他會想以前一樣不停地和自己說着，開心還是快樂的大大小小的事，但是現在是一片的寂靜，靜的刺痛了景言的心。

景言試圖在尋找着什麽話題，但他已經找不到他們的共同話題了，沉默依舊在持續，而靜希卻并沒有發現什麽，只是在埋頭苦戰，他不敢擡頭去看景言的臉。

“靜希，以前那個一直跟在你身邊的家丁離開了是嗎？”景言忽然想起那個很有特色的人，雖然身着粗布麻衣，但眼中驕傲的神采卻是不容旁人忽視的，應該是個家道中落的大家少爺。景言略略感覺得出雷石對靜希有種不同尋常的感情，否則也不會在靜希的冷眼之下，依舊追随在他的身邊了。但靜希并沒有發現，景言才沒有太過關注。

景言回來時，發現這裏和往常一樣并沒有少些什麽，只是靜希略顯單薄。也是那人并不是尋常百姓怎會甘于在府中做一個仆人那。幸虧那人離開了，否則景言肯定是要擔心了。

“他不是家丁。”靜希聽見那一句家丁，很刺耳，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似的，猛的站起來了，大聲地說。他心裏一陣痛，那道影子反而愈加模糊了起來，一點點的淡去，仿佛一道青風飄過，他只感受到了一絲涼意，什麽也沒有抓住。雷石不是家丁，因為多年前的錯誤，他們錯過了很多年。

景言沒想到靜希的反應竟然如此激烈，那人不過是一個家丁，靜希也提起過，為什麽多年後景言再提起，靜希會這麽生氣。景言根本就沒有想過，他們之間會有感情，他僅僅以為自己觸碰到了靜希傷心的過去了。他想安慰靜希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們早就已經過了無話不談的時期了。

靜希看見景言愣在那裏，意識到他的感情有些激烈了，“對不起，景言。”靜希不敢再解釋什麽，他怕景言問起，他不想說出他和雷石的感情，這對景言不公平。景言熬過多年痛苦，千裏迢迢趕過來只為見他一面，靜希不敢說出他情緒異常的由來，他怕景言的心會被傷的支離破碎。

“沒關系，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能說出來讓我為你分擔一些嗎？”景言沒有把靜希剛才的情緒放在心上，他只是擔心靜希。景言不希望靜希不快樂，他願為他分擔一半的憂傷，可他卻遲遲不開口，景言心裏等得很急，這也預示了他們的關系在慢慢變遠，連最基本的分擔都做不到了。

看到景言并沒有在意，靜希心裏沒有一點的開心，他心裏很亂，只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景言對不起，我先回去了。”靜希逃避似的離開了。他對景言的感情很複雜，有仰慕，敬愛，再見時，看清了年幼時的感情，但他還是無法面對自己的心意，就像當初，他躲避自己對雷石的感情一樣。

“靜希，你相信時間可以沖淡一切感情嗎？”景言看着靜希離開的背影說，他不僅是在問靜希，也是在問自己的心。倘若靜希已經忘記他了，他還會堅持嗎？景言苦笑了一聲，或許靜希就是他為了活下來替自己借口。過去了這麽多年，曾經的感情十分單純。人若只如初見該多好呀，但他早就不是那個一心為報國而生的景言了，他已經經歷了太多太多，他怎麽能要求靜希還想當年一樣那。

靜希沒有說話，只是頓了一下，然後以更加快的速度離開了，他不是忘記了感情，而是當初他為了逃避自己對雷石的感情，不斷的告誡自己，他很喜歡景言，很多年已經過去了，再一次面對曾經的傷口依舊是鮮血淋淋。

景言就這樣看着靜希離開了，他沒有再說話，其實在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了，時間不能改變愛，但可以讓你看清自己的內心。

落青為靖南蓋好被子，慢慢走向床邊。他将窗戶推來，向靖南一樣望向窗外，一覽無際的天空，蒼涼的枯樹。或許在普通百姓眼中是平淡無奇的景色，但對于靖南來說卻是奢望，他渴望光明，甚至連見到一縷陽光他都有一絲淡淡的笑容，但卻被鎖在黑暗中孤獨了十年。落青的手深深嵌進了窗欄中，都是他的錯，本應是意氣風發在戰場上威武殺敵的時間，卻在為自己贖罪。落青關上窗戶，生怕靖南睡熟着涼了。此情意綿綿，落青今生是無法償還了，來生，他乞求來生靖南不要遇見他，而是和自己相愛的人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落青聽見身後有隐約的動靜趕緊回過頭去，每次他看着靖南熟睡心裏都很害怕，他擔心靖南如果再也醒不過來了，那孩子該怎麽辦，一出生就沒有父親嗎？倘若落青可以的話，他願用一切來換靖南十年的生命，但上天給他的懲罰就是看着靖南日益消瘦下去，而無能為力。

落青握住靖南的手撫上自己的腹部，曾經修長白皙的手指，現在卻枯瘦異常，早就握不住劍了。靖南，你一定要好起來，我和孩子都在等着你。

靖南睜開了雙眼，看着落青疲憊而擔憂的眼神，歉意的說“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

“只要你的病好了，我不就不擔心了嗎？”落青并未表現出一點憂傷，他不想讓靖南擔心自己。

“落青，思宇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只是暫時不能接受而已，以後會好的。”靖南害怕落青因為思宇的事而心情憂慮，影響到了孩子。雖然思宇說的是實話，但落青的心中依舊很難受，畢竟是自己心中念了許久的孩子，一見面就是冰冷的眼神和過去無法觸碰的傷痛。

“沒事的，靖南，只要孩子們好就可以了。”落青溫柔的撫靖南起來，喚他父親，雖是心中最期待的，但也是他永遠無法奢望的，只要能看着孩子們就好了，其它并不重要。

“落青，”靖南看着他的眼神充滿歉意，倘若當初子清不是強迫雲昕，現在又怎會這樣，或許落青早就遠走他鄉，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這也是靖南放雲昕離開的最初的想法。

“靖南，我要謝謝上蒼給了我一個深愛我的人，還有孩子。”落青現在已經很滿足了，他有愛人，有孩子，還有什麽可怨恨的。

靖南握住了落青的手，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前面無論有什麽困難，兩個人都會一起度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