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宇期許

第44章

第四十五章

思宇和雷石跟随着管家一起進入了書房，侍女端了兩杯茶放在桌上，幽幽的茶香飄遠，雷石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

“兩位少爺請慢用。”管家轉身離開了。

雷石觀察着書房的四周，靜雅樸素而不失高貴，。雷石雖不太了解王爺，但對他多了一份好感。靖南王爺深居簡出，處事并不張揚，或許平常百姓根本不知道這樣的小鎮中住着一個德高望重的王爺。

在雷石進大牢之前，他對王爺的印象很淡，就像普通的達官貴人一樣，心裏還有些許的厭惡。但那次大牢中的一見，王爺的身軀瘦弱，臉色蒼白，雷石在他的眼中看出了許多不同尋常的感情，讓他不禁多了幾分同情之意，感覺王爺也是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傷痛。雷石不明白王爺到底和風寒山莊有何等的牽連，讓他不顧朝廷王爺的身份來幫助一個小小的山莊。但他也很慶幸，倘若，沒有王爺，老莊主死後，風寒山莊沒有了依靠，單靠思宇根本堅持不到今天。

雷石還有一點想不清楚，為什麽他離開之前要來王府，難道是告別嗎，或許是來感謝先前的救命之恩，這個理由倒很合理。

思宇注視着雷石的表情，或許今天帶他來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王爺的身體不好，思宇不想再讓雷石錯過與親生父親的見面機會。至于相認，思宇不确定到底該不該告訴雷石真相，他生怕到時候，雷石的情緒激動，靖南的病情會更加不穩定。任何人都不能接受自己被親人抛棄，即使他們有難言之隐，站在你的面前時，心中還是會怨恨的。思宇能明白王爺看雷石的眼神，或許真的希望他能親口喚他一聲父親，但層層包裹之下的傷口是如此的傷痕累累，令人不敢直視。思宇很矛盾，現在看來最好的方法就是永遠将雷石蒙在鼓中。

“阿石，你自小就被抛棄，怨恨過自己的爹娘嗎？”思宇似乎還在隐隐抱着一絲希望，或許他能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既告訴雷石的事情真相又不傷害他的心。

“大哥，你怎麽又想起來這個問題了，山莊是我的家，永遠都是。”雷石記得王爺似乎問過他這個問題，他看向思宇，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他怎麽又想起來了。

“阿石，你如實回答我，到底有沒有恨過。”思宇已經不對雷石的答案抱有任何期待了，自小被親人抛棄，受盡各種人情冷暖，他怎能不恨。思宇已經暗暗在心裏做了決定了，他還是不告訴雷石殘酷的現實，就讓他記住山莊的溫暖，平平靜靜的走吧。

“有過，在乞丐抽打我的時候，我恨過，但仇恨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我依舊得餓着肚子繼續活下去。但是後來我長大了漸漸明白，父母抛棄自己的孩子一定有他們的難言之隐。或許他們早就不存在了。”雷石的聲音黯淡了下去，沒有任何爹娘願意抛下他們的孩子，唯一的可能雷石不敢想。每當他遇到困難時，他都會坐在房梁上看着星星，就像面對他的爹娘一樣。雷石不敢告訴自己他的爹娘已經不在了。

“阿石，他們還在。”雷石悲傷地眼神刺痛了思宇的心，沒想到他竟然這麽渴望見到自己的爹娘。但是即使思宇婉轉的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他又能接受他有兩個父親嗎？這不是尋常人能夠接受的，思宇還在猶豫，他不想因為冒然的做法而傷害了他最親近的兩個人。

“大哥謝謝。”雷石并未多想，他只當是思宇在安慰他罷了，雖然爹娘不在了，但他現在生活得很好也算是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了。

思宇還想說什麽，但沒有開口，靜靜的等待王爺的到來。

一陣腳步聲傳來，思宇起身開門，雷石也跟着站起來。

“王爺。”思宇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王爺今日的臉色略有些蒼白，比起前些日子的紅潤差了許多，他決定不再提此事了，或許王爺見到雷石安好就應經放心了。

“思宇的手怎麽這麽涼。”王爺伸手便握住了思宇的手，其實溫度和他差不多，但靖南仍有些擔心思宇的身體。

“草民雷石見過王爺，謝王爺救命之恩。”雷石作勢要跪，但被靖南扶住了，王爺的手很軟也很涼，雷石的心莫名的有一些動容，但一閃而過。

“雷石，快起來。”王爺見到酷似雲昕的雷石，心裏有萬般感情，但他無法說出，生怕雷石看出他眼中的異樣。雷石自小就被抛棄了，是靖南的錯，他沒有照顧好他，讓他受了這麽多的傷害。但靖南并不想與雷石相認，那些痛苦的往事他寧願不讓雷石知道，只要雷石生活的快樂就好，喚不喚他父親都無所謂。

“草民謝過王爺。”雷石擡頭看見靖南漂亮的眼睛，有了一絲親近之感。

思宇的身體微側，擋住了雷石的視線，靖南的病情還不穩定，他生怕雷石看出什麽，問起來，他不好解釋。

“王爺，雷石想去江湖上闖蕩，近幾日就要離開山莊了。”思宇生怕靖南的表情透露太多感情，就趕緊說明來意。

“什麽，雷石你這幾天就要走了。”靖南突然加大了聲音，他是不是以後就看不到雷石了。雷石突然離開，讓靖南一點準備都沒有，他本以為自己和孩子離的更近了，可以有一個彌補的機會，但現在雷石去了江湖，他還怎麽照顧他。

靖南的聲音讓雷石一愣，他不解的看着王爺，他去江湖有什麽不對嗎，但思宇明白問題所在，他也不好解釋。靖南剛找到自己的孩子，不希望他離自己太遠。

“雷石，江湖險惡，你真的想清楚了嗎？”靖南感到自己的情緒太激動了，就緩了緩，平靜的說。他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派暗衛去保護雷石，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了。

“王爺，我已經想好了，我在山莊待了很多年，是時候該去江湖看看了。”雷石沒想太多，只是知道王爺很關心他。

雷石的決定想必不是一時興起，靖南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去勸阻他，只好盡力保全他的安危。“雷石，你還會回來嗎？”靖南心中有一種恐懼，他怕他會再一次失去這個他永遠愧對的孩子。靖南并不在乎雷石是否來看他，只要孩子能平安的回來就好。

“會的，王爺，這裏是我的家，我怎麽能不回來那。”雷石淡淡一笑，和雲昕的樣子像極了，但那時雲昕的笑容是子清永遠也無法捕捉得到的。

“那就好。”靖南放心了，他會等到雷石平安的回來的，那時一切都會好的。靖南溫柔的看着雷石，似想把這麽多年缺失的記憶一次補全。缺失了二十年的愛，雷石還會接受嗎？

思宇看着靖南悲痛的眼神，忽然有一種沖動，他想告訴雷石真相，但他抑制住了。雷石馬上就要走了，思宇不想讓他帶着怨恨離開。

“雷石，在江湖中要注意安全，”靖南将懷中的令牌掏出，遞給雷石，“如果有事的話一定要用這個令牌，到時候自會有人來幫你。”江湖不比朝堂，充滿了驚險，靖南不能跟在雷石身邊，很擔心他的生命安全，生怕他受一點傷害，也只能靠外力來幫助他了。

“王爺，這禮物太貴重了，雷石受不起。”雷石看見那金色的令牌上寫着靖南王爺幾個大字，心知那時王爺的令牌，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山莊侍衛，怎麽能讓王爺送這樣貴重的禮物那。

不過情急之下雷石沒想到這一點。

思宇明白王爺的心思，過去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現在只想把最好的給雷石，來保護他的周全，但雷石似乎驚呆了，并不領情，靖南的眼睛中略有一些傷意。思宇見王爺的伸着手用期待的眼神注視着雷石，而雷石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二人一直僵持不下，他無奈只好推了推雷石。

“王爺給你的東西，你就收下吧。”思宇看了雷石一眼，倘若他執意不接的話可能會傷了王爺的心。畢竟這是雷石離開之前靖南唯一補償的機會，下一次相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雷石猶豫了一下，這是王爺的随身配飾，太貴重了，他不好接，但看見王爺眼中竟然有一絲傷心，雷石心中一動就接下了，畢竟是王爺的一片心意，他不能不收，但可以不用。

靖南滿意的放下了手，他雖然沒有抓住過去，但他抓住了最後的一縷清風。看着雷石收下小心的放在懷中，靖南的自責才緩了一些。

落青站在書櫥後面，清楚的看見雷石與他相似的容顏，那就是他曾經抛棄的孩子，竟然活下來了而且長這麽大了。當初他怎麽能這麽狠心，倘若雲昕當初沒有離開子清，而把雷石養在身邊，他一定很疼愛孩子的。落青記得子清說過希望孩子長得像他一些。雷石很像雲昕，但卻因為落青的錯被迫與靖南分離了二十年。本應是備受寵愛的孩子卻受盡了世間的人情冷暖。落青甚至不敢站在雷石面前，他舍棄了他，怎麽配再見到孩子。倘若真的必需說出事情，落青願意承擔一切罪責，但他真的怕傷害到孩子的心。或許雷石會以為他的父母能的已經雙亡了，落青寧願他這樣想，也不願他知道冰冷的現實。但這對靖南很不公平，或許落青并不奢望雷石叫他一聲爹爹，但那畢竟是靖南做夢都想的。失去的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了，怎能不渴望。

落青鼓足了勇氣卻不敢邁出那一步。這象征着他在雷石面前承認了他全部的罪，他不是不敢，而是擔心雷石的反應會很激烈，會傷害了靖南。落青撫上突起的腹部，這個孩子可能會像自己，但他不是雷石，永遠也代替不了雷石。落青的心裏有一份愧疚，當初狠心的代價，換回的卻是三個人的痛，雲昕到底為的是什麽。

落青的身體無力地滑落，靖南可以光明正大的見到孩子，但他可以嗎？雖然落青可以偷偷的看孩子一眼，但他已經喪失了補償的機會，他連擁有的權利都沒有了，他還剩下什麽。

書櫥後傳來一聲微微的響動，大家紛紛把視線投向了那裏。

“沒什麽，可能招耗子了吧。”靖南欲蓋彌彰，他知道落青在後面，但思宇和雷石都不能知道，發出響動後，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說的通。

思宇開始害怕有刺客，但看靖南并未有什麽驚異的表情，懸起的心就放下了。靖南一直恐慌的看着雷石，似乎生怕他發現什麽異樣，思宇看出靖南似乎隐瞞了雷石一些事情不想他知道。但雷石依舊是很平靜的站在那裏，就像未發現什麽似的。

“阿石，你先回去吧，我和王爺還有一些事情要談。”思宇看得出今天靖南很怪異，經常盯着書櫥看，發出響聲後，視線就沒有離開過。思宇不知道那後面到底有什麽東西，他不僅是好奇，還有對王爺的擔心。

雷石點點頭離開了，他根本就沒有聽到聲音。他明天就要離開了，靜希的身影一直在他的腦海中晃來晃去，一直揮之不去。他已經決意離開了，即使心不死，又能怎樣，靜希不愛他的事實依舊無法改變，或許只有離開才能慢慢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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