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宇期許

第32章

第三十三章

一陣猛烈的寒風，瘦弱的枝條終于熬不住了，折斷落在地上。唐钰靠在樹上，極力用內力克制住體內的毒，但小悅的微笑壓到了他堅強的內心，他再也撐不住了。唐钰的嘴角滴下絲絲的鮮血，他伸手拭去了。

“來，小悅，叫叔叔。”容澈從孩子招了招手。過去一直不讓唐钰見小悅是他不對，但他同樣無耐，他不想因自己一時的錯而害了唐钰。但現在不一樣了，容澈已經掌控了暗樓，沒有人能左右他了。他可以愛自己愛的人，而不用躲躲藏藏了。

當年有了這個孩子，容澈不僅是擔心，還有害怕，如果被別人抓住了把柄，恐怕唐钰的生命就會受到威脅。但他沒得選擇，即使是傷了唐钰的心，他也不敢拿心愛的人和孩子的命去試，代價太大，他失去不起。

在容澈給唐钰解藥的時候，他就應經打算用今生去彌補了。這些事，他會慢慢告訴小悅，如果現在就說了，他怕小悅接受不了，反而唐钰會更傷心。

俊希的事，容澈已經不打算再追究了，只要唐钰開心就好。容澈不願因為這件事在他們的感情上添一道無法愈合的疤。

“叔叔。”小悅微微一笑，對着唐钰說。

那一聲稚嫩的聲音敲擊着唐钰的心靈，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小悅，也是最後一次了。唐钰沒有說話，手虛浮的撫過小悅的頭發慢慢的落下。他真想就這樣陪着小悅該多好，可惜已經不可能了。早在他幫助俊希的時候就已經否定了一切。唐钰選擇了默默承受，對于樓主他只有仰望，而不敢高攀。那一晚是唐钰回憶的夢，他不敢相信他們有了小悅，有了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但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牽挂。不舍又怎樣，終究是要離去的。

唐钰無力的倒在了地上，看着小悅的身影逐漸模糊。

“爹爹，叔叔為什麽不理我。”小悅拉着容澈的袖子說。

容澈看見唐钰嘴角的鮮血滴落，臉上隐約有一絲笑意，他趕緊将孩子交給仆人奔向唐钰，“把少爺帶回去。”

“爹爹。”小悅沖容澈招了招手，他與容澈見面的時間不多，這次他不明白為什麽突然爹爹就把他抱走了，是因為那個叔叔嗎？

盡管唐钰知道小悅不是向自己招手，但他還是很開心，就像小悅喚自己爹爹一樣。

容澈将唐钰緊緊的抱在懷中，用手拭去他嘴角的鮮血，怎麽會這樣，他們才剛剛開始。容澈幻想了很多種他們從新開始要做的事情，但上天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樓主，請懲罰屬下吧。”唐钰張嘴的同時大滴的鮮血從他口中流出。是不是只要他不說，樓主就只責罰他而不追究俊希的事了，他寧願這樣。

“唐钰，我給你的解藥那。”容澈瘋狂的從唐钰身上摸索着，但什麽也沒有。他隐隐想到唐钰的解藥可能給了俊希。唐钰你怎麽這麽傻，為什麽一直為別人考慮，你就不能想想你自己，想想小悅嗎？他劍傷未愈，怎麽經受得住毒發的痛苦。

“對不起，樓主。”唐钰含笑閉上了眼睛，心願已了，他也該去了。唐钰不想讓容澈為難，規矩是先人定的，任何人不準打破，即使他們擁有過一個孩子。

容澈想用手堵住唐钰口中不斷流逝的鮮血，但還從指間源源不斷的流出。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放進口中嚼碎一點一點的喂給唐钰。幸好他還有最後的一粒，不然他真的要失去唐钰了。

“唐钰，只要你好起來，我就不追究俊希的事了。”容澈握住唐钰冰涼的手，你不可以死的，我們還有小悅，他還沒有喚你父親。容澈都可以想象得出小悅喚他父親時，唐钰的笑容。這一切都不是夢，只要唐钰好起來，一切都可以實現。

容澈将唐钰抱回房間，身下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浸透了。唐钰這一次執行任務幾乎用了全力，起先容澈還責怪他怎麽不好好保護自己，現在想來，他根本就沒想過活着回來。

容澈将唐钰的衣服撕開，長長貫穿後背的傷口已經全部裂開了。盡管唐钰沒有知覺，但容澈還是小心翼翼的塗抹藥膏，生怕弄痛了他。

每天看着自己的孩子而不能碰，這是一種煎熬，容澈能明白，但為了唐钰的生命，他不得不這樣。

“唐钰你要好好活着，就算是為了小悅也要活着。”容澈不敢說為自己活着，他已經狠狠地傷了唐钰的心，還憑什麽要他為自己活着。但小悅不能沒有父親，容澈為自己找了一個借口，可以讓唐钰繼續留在暗樓。

雷石回到房間才想起靜希約他的事。他怕靜希傷心就急忙趕去了莫府。雷石以前感受過，一個人靜靜的等待，看着樹葉一片片的落下，落滿肩頭，由期望漸漸變為絕望，最後天黑了，踩着落葉孤獨的離開了。靜希是大家少爺，必然沒有受過這種冷落，雷石有些後悔，他早該派人通知靜希一聲的。雷石不是怕靜希不等，而是怕靜希等了整晚。他心裏略微有一些不安，害怕靜希傷心，埋在心底的是怕靜希離開自己。

雷石走進府中的時候，靜希不在，家丁認出了他也就未管他，只是讓他先到書房去等。府中的格局并未改變，雷石漫無目的的随意走走。面前一扇門擋住了他的去路，雷石憶起這是靜希的房間，他伸手推開了門。這扇門是擋在他和靜希之間最後的一扇屏障。

正對着雷石的是一幅畫，畫上的人騎着駿馬，身穿铠甲，氣度不凡，英氣逼人。不用想，雷石都知道那人就是景言。原來靜希一直都沒有忘記他，雷石的心含着一絲淡淡的傷意。過去，雷石只進過靜希的房間一次，就被轟出來了，那時他看見畫上的人就已經知道，自己是無法取代他在靜希心中的位置。即使那人死了，靜希一直在心中為他留了一個最重要的位置。雷石即使已經隐隐知道了結果，但他還是不甘心，即使靜希會對他發怒，他也想要親眼所見。

今天之後就死心了，雷石徹底死心了，原來自己就是個替代品，從一開始就是。之前的承諾，只要靜希還承認，他就會陪靜希一生，只不過一生太漫長了，靜希還不定性，他向往廣闊的世界，必然不會陪在自己身邊。

雷石笑起來的樣子很像景言，只是多了一分柔美，少了一分英氣。景言已經去了，或許靜希就拿雷石當代替品，看他笑的時候就會想起景言，一次來度過漫漫餘生。雷石冰冷的笑了，他至今還記得聽到景言戰死的消息時，靜希悲痛欲絕。雷石感到略有些眩暈，扶住窗欄，閉上了眼睛。那天大牢中，靜希的深情，雷石還浮現在眼前，何曾想就是一個幻像。

靜希回府就聽說雷石來了，他心裏一陣驚喜。昨天的失約，他并沒有怪雷石，還擔心他遇上了什麽事，一晚上都沒有睡好。清晨趕去風寒山莊，沒想到聽下人說雷石已經出門了，知道他沒事，靜希就放心的回府了。

靜希連忙趕去書房，他不是想聽雷石的解釋，而怕他等急了，沒想到卻撲了個空。靜希害怕雷石沒看見自己就離開了，他趕緊去莊中尋找，沒想到看見房間門被打開了，雷石靜立，呆呆的看着那幅畫像。

“你怎麽進來了。”靜希的語氣略有些不善，他就像被大人發現偷吃糖果的孩子一樣。話說出之後，他就後悔了，他怕雷石誤會，自己努力了許久的結果，就完全白費了。倘若雷石的心不在了，那承諾還有什麽用？靜希雖然還沒有忘記景言，但他更不想失去雷石。

“對不起，我不該進來。”雷石轉身離開了，雖然靜希的話很傷人，但雷石還像習慣了一樣，臉上依舊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今天是最後一次了，雷石抹滅了心中最後的一絲幻想。雖然心在滴血，但他不想讓靜希看見，他不想要別人的同情憐憫。他是石雷，一出生就被抛棄，靠着自強自立活下來了。堅強的外表有着一顆脆弱的心，他怕受傷，他選擇了不再愛了。

“阿石，你誤會了。”靜希抓住了雷石的袖子。雖然景言死了，但一直活在他的心中。盡管他知道解決的辦法，但他不想去做，那是景言僅存的一張畫像，他心中唯一的念想。

“靜希，我累了，想回去休息，有什麽話我們明天再說好嗎？”雷石拉開了靜希的手，還有什麽好說的，雷石已經明白了，不需要靜希在做毫無意義的解釋了。雷石是不會跟死人争靜希心中的位置的，他只能選擇退出，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靜希看見雷石的臉色很差，心裏像缺了一點什麽似的，如果他今天不做任何的話，他們的感情就會出現一道裂痕，再也回不到當初了。靜希下定了決心，景言已經死了，而雷石是他一生的伴侶，為他犧牲這點又算得了什麽。

靜希上前将畫像揭下來，撕碎。如果因為自己的執意而失去心愛的人，靜希會後悔終生的。

雷石呆在那裏看着靜希，将最珍貴的東西撕碎，沒有任何快意，心裏想被打了一拳，痛意一絲絲蔓延。他們之間已經隔了景言就算硬在一起，也不會幸福的。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雷石将靜希手中的東西奪下，已經被撕成了碎片。他愛靜希，不想看着他因為一時沖動而痛苦一生。

“這樣可以了嗎？”靜希看着雷石，他已經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心意了，還不行嗎？他真的怕雷石突然有一天會離開自己，因為景言已經走了。

“不要走，我只有你了。”靜希用力抱住雷石，生怕他從自己懷中消失是一般。他以前做錯了很多事，好不容易挽回了雷石，他不想再失去了。

“你就算不這樣，我也不會離開的。”雷石不想看到靜希傷心的樣子，他任靜希抱着而沒有動。這樣一來，他就算是想離開，靜希也不會放他走的。靜希為他放棄心愛的人，他又怎舍得走哪。

用一張畫換來雷石一生的相許，靜希是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