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衣裳都沒穿齊,兩人匆匆跑了過來,屋內燈火通明,紗帳中的人呼吸急促,面色潮紅,雙目緊閉,呢喃呓語。
“然兒!”竹青輕拍林卓然的面頰,想要将人叫醒,手掌碰見皮膚的那一刻,燙的一哆嗦,“怎麽這麽燙!”
“請郎中了沒有?”林虞詢問下人,後者點頭又搖頭,手腳并用的跑了出去。
林卓然腦袋仿佛被灌了鉛一般,昏沉的厲害,細碎的記憶一股腦的湧入,拼命的串聯在一起。
從幼時跟着林虞拿匕首,到上戰場提起重劍,再到意氣風發歸京,失憶後的田間生活......
這一覺林卓然睡的很累很痛苦,不管是快樂還是悲傷的回憶,她全都被迫感受了一遍。
再睜眼的時候,視線有些模糊,額頭上覆着帕子,林卓然想要擡手将其拿開,卻沒有力氣,細細感受渾身酸軟,似乎連張嘴說話的能力都沒有。
耳邊聽見低語,聲音太小,林卓然聽的不清楚,可能分辨是竹青的聲音,還有抽泣聲。
意識逐漸昏沉,由不得她清醒,就又陷入了睡眠。
“然兒是将軍府唯一的女兒郎,還望郎中多仔細些。”竹青站在床側,緊張兮兮的盯着郎中診療。
本來竹青是想要請其他醫師來為林卓然診治,畢竟那位老郎中讓然兒受了那麽多苦,竹青打心中已經不相信了。
但來的還是他,竹青去詢問過林虞,得到的回答卻是拒絕。
說是林卓然的病情一直是他在照料,突然換了人,恐怕會不妥,耽誤了治療。
理不錯,竹青沒反駁的理由,只能點頭,壓下心中的不安。
老郎中眯起眼睛,手指搭在林卓然的手腕上,床上人的溫度有下降的趨勢。
提筆寫下藥方,老郎中交給了下人,慢步來到林虞面前作揖,“小姐已無大礙,發熱只是一個必然的過程,等小姐醒過來,就全都會恢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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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郎中擡眼看發愣的林虞,語氣中帶着些暗示。
林虞揉捏眉眼,點頭,“勞煩了。”
老郎中是陛下的人,自然會時刻向陛下回報林卓然身體狀況,恐怕恢複記憶第一時間就會被請入宮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半夜,屋內燈火恍的眼睛疼,林卓然不悅的翻身遮擋,這一動,徹底驚醒了守在旁邊的人。
“然兒?然兒?”竹青輕推她肩膀。
聽見熟悉的聲音,林卓然意識回籠,空白了好一會才睜開眼睛,眸中再也沒有失憶後的茫然。
撐着疲軟的身體坐了起來,仔細的打量要泣不泣的竹青。
“爹,我沒事了。”
聲音嘶啞,帶着堅定。
竹青試探了好幾遍她額頭的溫度,确認沒事後才放下心,勸說了好幾遍才離開。
千叮萬囑咐守夜的下人好好照顧小姐,一有什麽情況立馬來彙報。
林卓然披着外衣,身形消瘦了許多,面容顯得深邃,一雙眼睛更是讓人琢磨不透裏頭想着什麽。
此時帶着絲笑意,目送竹青離開院子。
晚風輕拂,發絲随風輕晃,林卓然攏了攏衣裳,嘆息了聲,随着夜風飄散消失。
竹青動作輕柔的推開門,想着就不去裏屋睡覺了,防止驚擾醒林虞,正打算在外頭的榻上休息将就一晚。
隔着裏屋的簾子被掀開,林虞披散着頭發,臉上帶着倦意,一句話沒說的抱起了剛躺好的竹青。
“妻主還沒睡嗎?”竹青順勢摟住了她的脖子,讓她好抱一些,帶着絲竊喜。
“你不回來,我睡的不踏實。”林虞輕柔的把人放床上,自己也躺了進去,熟悉的味道萦繞在鼻尖,困意瞬間席卷而來。
“可在外征戰就是幾年,妻主難道就不睡覺?”竹青彎起眼睛,攬住了林虞,在她耳邊小聲的調笑。
“林卓然醒了?”林虞眼睛都沒睜。
“妻主怎麽知道?”竹青揉了揉臉,難道自己表現的很明顯嗎?
關于林卓然的事情,竹青只有在林卓然回來的時候,開心過一陣子,而後陷入低迷,現在能有空和自己說笑,肯定是林卓然醒了。
“然兒醒了,我看她狀态确實不錯。”竹青翻個身趴着,對林虞繼續道,“給我的感覺也不一樣了。”
林虞睜開眼睛,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她的神情,“這麽說?”
“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竹青思考了一會,努力想着用詞,一拍手,“沉穩!對!”
次日,林虞還在和竹青用早膳的時候,林卓然就來了,作揖後落座。
“感覺如何?”竹青又開始詢問林卓然身體情況,看樣子是要持續許久。。
“已經完全好了。”林卓然接過侍從遞來的碗筷,同她們一起用早膳,“今日早朝,我跟着母親一同去吧。”
林虞動作一頓,“也好。”
“你去做什麽?”竹青不知道母女倆之間的彎彎繞繞,不解的詢問。
“自然是提前學習如何辦公。”
林卓然定然是不會将真相告訴竹青的,含糊的說道。
竹青從來不會懷疑林卓然,自然也不會多想她話語中的問題,估摸着也是知道,林卓然入仕是遲早的事情。
“那你可別給添麻煩。”
時間差不多了,林虞換了官服,帶着林卓然坐着馬車離去。
車夫瞧見狀态好了不少的林卓然,臉上笑呵呵的打招呼,“小姐身子好了,将軍也就放心了。”
林卓然對待王姨就是像對待長輩一樣,雖然王姨是将軍府的下人,可沒人拿她當下人。
每次林虞出征,王姨定然是要跟着的。
跟着一起入宮,林卓然無官無祿,自然是無法上朝,只能跟在偏殿後面等着,下朝後再跟着林虞一同面見陛下。
偏殿內只有她一人,還有便是守殿的小太監,年紀估計不大,好奇的望着眼生的人。
林卓然沒在意這道視線,接過他端來的茶水,輕抿了口,思索如何應對陛下。
穆棱和自己一同失蹤,陛下定然是要讓她過來詢問清楚,可林卓然确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也不知道陛下會不會相信。
思索間一個沒注意,手打翻了茶盞,又恰好那小太監上來給她續茶,閃躲間熱水燙在了手上,低聲抽吸了句。
慌忙跪下認錯。
熱水并沒有濺到林卓然,反而是小太監手背紅了一大塊。
害怕的脊背都在顫抖,頭都不敢擡起來看一眼林卓然。
要知道,能夠入宮的,必定是什麽貴人,他們這些地位低微的人斷然是得罪不起的,挨幾頓板子還算是輕的。
“手沒事吧?”
林卓然眉頭微蹙,可能在女人堆裏呆久了,并不習慣男人低聲下氣的給自己道歉,仿佛欺負人似的。
“奴才沒事,奴才該死,驚擾了小姐。”小太監額頭緊貼着地面,一動不敢動,說話的聲音也抽噠噠的。
林卓然實在不想聽小太監繼續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出聲制止打斷,“你叫什麽名字?”
小太監一聽問名字,擡起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林卓然,異常不情願道,“奴才名喚藍雀。”
“你下去吧,這兒不需要伺候。”
林卓然伸手要将碰倒的杯子扶起來,指尖剛好碰到同樣想法的藍雀,後者手迅速收了回來,蒼白着小臉低着腦袋,迅速把東西收拾好,匆匆離去。
下朝的聲音響起,林卓然起身離去,外頭守門的是藍雀,目光不自主的看向他想藏在袖中,卻又因為袖口太窄,而露出的半個手背。
陽光的照射下,通紅的皮膚格外的刺眼,林卓然抿唇什麽都沒說,臺步離去。
藍雀心底松了口氣,甩了甩持續刺痛的那只手,小聲的抽吸。
林虞已經在養心殿門口等着了,林卓然跟随她一同入了大殿。
陛下看見林卓然後,心情明顯好了不少,可當聽見林卓然被棕熊拍暈過後的事情記不得了,神情又冷了下來。
“你們遇害的河邊沒有任何打鬥的跡象,朕也無從下手去查。”
陛下憂愁,唯一的線索林卓然并沒有看見當時的情況,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陛下,若是相信在下。”林卓然跪下,“将此事交給在下,定然将七殿下帶回來。”
此番林卓然站出來,無疑是給陛下莫大的安慰,“朕封你為六品昭武校尉,主查七殿下失蹤。”
“臣領旨。”
林卓然勾起唇角,入仕是遲早的事情,但來到如此快,還是讓她驚訝了一下。
目前看來,有官位在身,做一些事情會方便很多。
從殿內出來,一直一言不發的林虞開口,“你當真有把握找到穆棱?”
林卓然搖頭,她雖然是當事人,但所知道的東西都是一樣。
只不過穆棱是因為自己的堅持,才跟着一同追趕棕熊,不然後面的事情就不會發生,林卓然心中有愧,不能不去承擔。
就是不知道棕熊明明已經奄奄一息,穆棱怎麽還會失蹤,難不成昏迷後,出了什麽意外。
“伴君如伴虎,承諾之前應當思量一下。”林虞不滿于林卓然如此随意的答應,蹙眉不悅。
卻也沒過多說什麽,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既然敢擔起來,就有能力去承受最壞的結果。
林卓然被封為昭武校尉的事情很快傳遍了京城,上下都在讨論,這位突然從行宮回來的毛頭小子,怎麽就當了六品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