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等人都走光了, 虎子坐在寧放身邊,扒拉出一張照片給他瞧,照片裏, 是他在北體訓練館裏捏着岳佳佳的裙擺。
“我一直知道你是這張照片裏的人, 你知道我忍得多辛苦嗎!!!”
寧放看了眼,問:“哪弄來的?”
“不知道被誰放到論壇上的。”
寧放又看了一眼。
“你倆當時在一起了吧?這氣氛,沒在一起不應該。”
寧放點了删除。
虎子:“哎——我草!”
寧放把手機還給他, 又閉上眼。
虎子趕緊從垃圾箱扒拉出照片, 無論看幾遍都覺得這構圖這光影這意境,真是絕。
他問寧放:“誰拍的啊?”
寧放不說話。
一會兒後轉頭問:“你喜歡這個?”
虎子瞬間特別驕傲:“我小時候學體操的!怎麽樣,吓不吓人!”
寧放有了點笑模樣, 想起以前去市隊看岳佳佳,隔壁就是體操隊, 幾個男的穿緊身衣跟那兒訓練,一有女生經過就紅着臉低頭瞧瞧自己褲/裆, 怕褲子太緊顯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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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也跟着笑:“我小時候筋可軟了,教練說我是個好苗子, 不過後來我蹿個了, 練體操的個子不能太高,影響重心, 後來就不練了。”
“那你怎麽不去喜歡體操隊?”寧放淡淡跟他聊着。
“我先前是喜歡啊, 後來無意間看了一次全運會,這不就迷上了麽!那時候我才上高中!”
寧放與虎子同屆, 有些事記得很清楚, 全運會之前, 岳佳佳不知道犯什麽毛病偷跑回家, 不肯練了, 被他兇了幾句。
後來他們說好一起努力,她在全運會的成績很好,和聶青一起進了國家隊,而他高考也考了個不錯的分數。
虎子問寧放:“你說她是你妹妹,你倆也是青梅竹馬啊?和宋亦一樣?哎,那你和宋亦不就也……”
“豈小一起長大的。”
“怪不得。”虎子很好奇,“那你倆為什麽分手啊?因為宋亦?”
“不是,丫沒那麽重要。”
為什麽分手?
寧放後來想過很多次,當時的情況在他看來沒有嚴重到需要分手,但她真就提了。
虎子說:“很多人分手了還能做朋友,喏,就像你和燕子,有些人分手就成了仇人,我覺着你和玫瑰是這種。說實話,你現在怎麽想的?我看她走的時候可傷心了。”
寧放好一會兒沒說話,虎子以為他不會回答,沒想到他說:“其實我一直希望她不要過得太好……這幾年,無數次這麽想過。”
虎子:“…………你不怕遭天譴啊?”
“不怕。”
“寧放,你這人太可怕了。”
他淺淺笑了一下,沒否認。
“要不是你心理測評過關,我毫不意外你是個變态!”虎子搓了搓胳膊,“我以前就覺得你這人不好惹,一旦惹到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我打小這樣,挺渾的。”寧放說着站起來,“走吧,快點名了。”
虎子随他往外走,幾步後停住,哎了聲:“等等,不對啊,咱們換個角度想,小玫瑰能活到現在是不是證明了你還喜歡她?”
“喜歡?”寧放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
“那照你這麽說,她現在惹了這麽大麻煩,你很開心?”虎子看着他。
寧放臉色變了變。
沒有,沒覺得解氣,反而更氣她。
虎子拍拍他:“你就是心疼她。”
寧放掙開這人的手。
...
13年又被稱為4G元年,移動互聯網發展迅猛,随着智能機的普及,大家能看到的更多,各種言論也更多。很多事再不能輕易被遮掩,也有很多事被傳得變了味道、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走去。
興奮劑事件成為了短時間內網友們最好的談資,最新消息表示,譚婧在接受體育總局的調查中坦白一切身不由己。
15個小時後,一架從美國起飛的航班降落北城機場。一位嚴肅的女士穿着一身寬松運動服,行裝簡單地走出來。
她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報出地址:“麻煩去北城體育大學。”
車到門口,已經有幾位領導等在那裏,保安驚呼:“聶教,您怎麽回來了?”
已經42歲的聶青剃了一頭短發,黑發間藏着許多白發,她胖了很多,臉是圓潤的,卻不顯柔和,蹙在一起的眉頭令前來接待的幾位心裏都捏着一把汗。
聶青也記得保安的名字,打了聲招呼,然後與領導們握手。
她很直接,第一句話是:“我想跟譚婧談談。”
領導打馬虎眼:“裏面說,先進去喝口茶。”
于是,聶青又坐在了她熟悉的辦公室裏。
這個隊伍,這棟樓,是她願意為之獻身的地方。
領導笑着:“怎麽突然回來了?身體還好吧?”
聶青說:“當然要回來,我知道你們想怎麽辦,但我不允許,絕對不允許。”
領導:“可這……你也是這裏出去的,應該知道最終得有人擔下這件事。”
聶青:“誰犯錯誰擔,我可以作保,岳佳佳絕對沒有教唆隊員用這麽不正當的手段去比賽!誰敢動她試試,豁出這張老臉我也要為她讨個公道!”
領導:“哎呀聶教,你別急啊。”
聶青:“咱們國家第一枚奧運金牌是她拿的,她雖然退役了,但這份功抹不去吧?”
領導:“是是,那是肯定的。”
聶青:“她帶着隊伍拿了多少獎牌你們數過麽?我數過!她帶出多少好苗子你們知道麽?我知道!我還知道你們打算從意大利引外教,但你們想過沒有,這麽做要寒了多少人的心?不止我們,體操隊蹦床隊都看着呢!”
領導:“那不能這麽說,無憑無據我們也……”
聶青打斷:“甭跟我來這套!讓我見譚婧!我倒要聽聽她怎麽說!”
領導為難,聶青也不退讓,最終對方說要請示一下,一個小時後,聶青見到了譚婧。
...
岳佳佳接到老喻電話時正在家裏發呆,老喻吼着:“你老師回來了!為了你把咱們這兒攪的天翻地覆,我靠可帶勁了!”
岳佳佳一個翻起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跑了出去。
按照規定她進不去,只能問門口保安大叔借了張板凳,安安靜靜坐在保安室裏,外頭太陽很大,她一動不動盯着強光下的地板,沒一會兒眼就花了,酸澀極了。
房間裏,譚婧對聶青很忌憚,往沙發裏縮了縮。
聶青問她:“你最喜歡哪個運動員?你的偶像是誰?”
譚婧不說話。
聶青了然:“是她吧?”
譚婧深深埋下頭,緊張地攥着手。
“她是所有學這個的孩子心裏的一面旗,她不能倒。”聶青的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到了這種程度,她還想保你你知道麽?你不該撒謊。”
“我沒有……”譚婧狡辯。
“發育關不好過,但很多人也熬過來了,你不是個安分的孩子,拒絕不了誘惑,我知道你的藥是怎麽來的,這很好查,你逃不掉。”
譚婧慌張地看着聶青,又被她的目光蟄得羞愧,匆匆低下頭,無意識地重複着:“我沒有!”
聶青加重了語氣:“現在事情鬧這麽大,她救不了你,你的結果一目了然,但她還可以走很遠!你錯就錯在沒聽她的,你應該聽她的,應該永遠相信你的老師,她不會害你,她當年就是這樣,無條件相信我才能走到現在。”
譚婧被激怒了:“教練就只是教練,教練都是自私的!我如果練不好就會被淘汰!我是為了我自己,除了我,沒人會為我考慮!所以我沒錯!別說的像再生父母似的,你們不合的事全隊都知道!肯定是你對不起她,不然為什麽要躲到國外?”
提起往事,聶青有片刻的失神,但她很快反問:“你家條件不好吧?”
譚婧眼眶紅了。
人的出身注定了很多事情,有的是性格,有的是思想,有的是跨越不過的鴻溝,如果自己無法突破這層枷鎖,人生的路将會走的很艱難。
這個16歲的女孩在聶青面前無所遁形,那種刻在骨子裏的自卑讓她快要發瘋。
“你有想過你每個月的補貼是從哪來的嗎?”
譚婧只能承認:“是岳教為我申請的。”
“不。”聶青搖搖頭,“是她從自己的工資裏貼補你的,隊裏并沒有這項補貼。”
譚婧瞪大了眼,不相信。
“你心安理得拿了很多年。”
譚婧:“我不知道……”
“她不會讓你知道,你一點都不了解她,她就是這麽傻的一個人。”聶青這話說的看似不贊同,其實更多的是贊美。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錯了就是錯了,不該用更多的錯誤去填補,你欠她一個公道。”
譚婧放聲痛哭。
...
女孩的哭聲太過蒼悲,聶青出來後站在走廊上,恍惚間以為是五年前,以為裏面哭的是岳佳佳。
她用手帕揩了揩眼角,沉沉嘆了口氣。
岳佳佳從保安室探出頭,大聲喊:“老師!!!”
聶青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定眼一瞧,那明媚的臉蛋,那雙透徹的眼睛,确确實實是那個從九歲起就跟着她,一口一個老師的小姑娘。
一眨眼,她都是別人的老師了。
聶青背過身,待情緒平複後才下樓,岳佳佳早就等在門口,站的很直,撐着一把遮陽傘,待聶青出來,小心翼翼将傘移過去。
聶青:“找個能說話的地方。”
“附近有個茶館。”岳佳佳帶路,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聶青。
她們挨着走,她能看到聶青的白發,能估算到她應該重了起碼30斤,出國前她并不是這樣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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