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佐伯虎次郎在那個難得沒有人打擾的清閑午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茶享受着碟片的時候,被傳來的門鈴聲生生打攪了好不容易培養的興致。哀嘆了下自己就是操勞的命的同時起身開門,不無意外的看見門口站了一個并不曾見過的陌生人。
“請問這裏是不是佐伯虎次郎先生的家?”來人操着純正的東京口音,彬彬有禮,陽光掠過的鏡片下,一雙棕色的瞳孔有着湖水般沉靜的光芒。出于職業本能,佐伯倏忽想起那些沉積了久遠歷史的厚重深沉的建築物,紅木着清漆的柱子橫梁折射回的光線,每一個顆粒裏都蘊了數不盡的故事情感,源遠流長。
“正是,您……一定是……手冢君吧。您好,我就是佐伯虎次郎。”
“……手冢國光,請多指教。”
“嗯……不要在門口站着了,請進吧。”
……
突然想起在某一天似乎也說過同樣的話。
只不過那天的天氣,并沒有這麽好的陽光。
……
彼時打開門的一刻,看到這一年的第一片黃葉,從枝頭緩緩飄落。輕輕拂過腳面,投向了大地的懷抱。這一年的秋天,竟然這麽早就要來了嗎?
随後便聽見那久違的聲音,從不遠的地方,如落葉般靜靜回旋着,飄揚過來。
“Saeki……”
“呃……Syusuke?!”有些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佐伯如黑曜石般的瞳孔顯得更加明亮,“你怎麽來了?!”
“……吶,Saeki不歡迎麽?”他挑一挑唇角,淡淡地笑。
“怎麽會……只是剛換了住處,沒想到你能找到這裏來……嗯,是來度假的嗎?”
“過來拍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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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佐伯左右看看,卻沒發現另外的工作人員或是攝影器材,不二帶着的,似乎只有那一個小小的手提箱。他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不二卻好像是明了了他的想法,回過頭望了望來時的路,臉上還是那般淡淡的笑容:“不用看了,就我……一個人……”
“那……不要在門口站着了,請進吧。”
……
端了沏好的茶水上去的時候,不二正在客房裏收拾行李。佐伯站在一旁看他打開那個小小的手提箱,裏面只有兩三件替換的衣服,那架他常用的照相機,四卷膠卷。其他,空無他物。順口問了一句“你沒帶手機嗎”卻有些意外的看到那人臉上微微怔忡的神色,頓了頓答“走得太急,忘記了”的時候臉上難得的沒有半分笑容。
從一見面便有些不對勁的感覺此刻更為的明顯強烈,沒有了平常習慣的玩笑與捉弄,面前的人安靜的反常。看着他坐在那裏用手指慢慢撫平衣料上的皺褶,似乎無意識般反複按壓着袖口和衣領的線條,佐伯終是忍不住擔心地問道:“Syusuke,發生什麽事了嗎?”
“……啊,任務太多,有些擔心吶……”像是突然驚醒般,不二把手裏撫弄了許久的衣服放回箱子裏,啪的一聲合上蓋子。站起來的時候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把衣服重新拿出來,放在枕頭邊上,再把箱子放回到牆角裏。
“Fuji……”
“啊啊,沒關系。”他擺擺手坐回床上,“任務我會按時完成的。”
根本不是任務的問題!!他不二周助什麽時候為了工作的事情發愁過?!佐伯瞪着他,心想到底是什麽事才能讓處變不驚的天才淪落到這種失魂落魄的地步。最要命的是,以他這麽多年來對他的了解,不二這個人,從來都是把話埋在心裏,只要他不想,任誰都別想問出半個字來。
“算了算了……”佐伯按捺下大聲質問的沖動,嘗試着将話題往別的方向扯,“說說晚上想吃什麽吧。”
他似乎想了很久,纖長的手指扣在衣襟上,慢慢地一根根收緊,最後說:“鳗魚茶。”
……
從那天一直到昨天下午,不二一直都很忙。他似乎馬不停蹄地在周圍的公園廣場街道住宅甚至到最東頭的廢棄工廠取景拍攝,然後借用附近的工作室把照片沖洗出來,一張一張的挂在房間裏,像是奧運會上的萬國旗。佐伯本身也不是閑人一個,可是他所見的不二,幾乎是腳不點地地來回來去,連句話都說不上。甚至有了些不眠不休的意味。究其照片來看,也吃不準他到底是在工作還是純粹解悶,因為佐伯不記得在他的行李裏見過類似合約或約定這樣的東西。
只是幾天下來,那原本單薄的身體又清減了一圈的樣子,看着便覺得難過。
勸了好幾次他也不聽,佐伯難得發了一回火,沒收了不二手裏所有的工作。正趕上住宅區線路檢修停一晚的電,便在九點把不二趕回了客房,早早休息。
而自己躺在主卧的松軟大床上,望着沒有半點燈光閃耀的漆黑夜空,頓失了全部睡意。
那個家夥,到底要幹什麽啊。
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要他這樣逼自己,才能安心吶?
原本是那麽體貼而又聰慧的孩子,此時旁人看在眼裏的心疼,他難道也不能察覺嗎?
為什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