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在手冢國光的記憶裏,二十四歲那年的夏天多雨水,連雷陣雨對東京都的造訪都如此紛繁。雨水對于處于生長期的莊稼來說可謂是重要的必需,但手冢望着窗外的雨水,心裏卻漫出各種各樣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被這樣的心情煩擾良久的手冢倚在寬大的扶手椅裏,用手指揉着太陽X,目光落在放在桌面的手機上,不禁又淡淡皺起了眉頭。凝視半晌,終于有些不耐的推開面前成山的病歷和大部頭的醫學書籍,利落的起身從衣架上取下外套,對值班護士叮囑幾句,匆匆下樓開車。
雨水打在車頂上,噼啪作響。車流稀少的路面上,濕漉漉地映着街燈車燈的光,破碎再重合。手冢在雨刷器間歇的清晰與模糊中望了望家的方向,終是搶在紅綠燈變換的最後一秒掉轉了車頭。
完全是下意識的前行,待回過神來,面前已經是那幢白色的二層小樓,鑲木的門牌上工工整整的寫着這家主人的名字。
不二周助
Fuji……
手冢在心下輕聲念誦,宛若一聲不可聽聞的嘆息……
伸出的手指就這樣停在半空,他站在門前久久怔忡,一晃完全不知有什麽理由去按響門鈴。從屋檐上積聚落下的雨水在四周交織成細密的雨簾,心跳聲由其中慢慢浮現,如此清晰。
要說什麽呢?
說因為你害怕打雷所以來看看你好不好……麽?可是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喜歡這種類似于憐憫的語氣吧。更何況,他所認識的這個男人,那麽驕傲。
或者,說下班太早很無聊所以過來坐坐……嗎?可是哪有在這樣的天氣裏串門的人,再說手冢也不像是那麽閑極無聊需要找人聊天來解悶。
難道說……我很擔心你麽?
可是這樣的話,手冢恐怕下輩子都難以說出口去。他是如此內斂的人,平素連表情都是吝啬,更別提這樣直白的表達自己的心情……所以這種話,不予考慮。
究竟該怎麽辦才好……
手冢從來都沒有像這一刻如此猶豫不決,也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懊悔自己的心笨口拙不善表達。不能轉身離去——雖然不說但心底的不安和擔心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正以幾何倍數無限增長。如果今天見不到他,那毫不意外的,自己會被這種情緒再次攪得,徹夜難眠……
正自躊躇間,包裏的手機響了。手冢急忙收回思緒翻找手機。可那鈴聲極短,他只來得及看到來電的圖像在眼前一閃而過,上面顯示着一個并不認識的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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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打到手冢私人號碼上的電話。
與平常和同事朋友聯絡所用的公務性號碼不同,這個號碼只有家人和為數不多的幾個親密朋友才知曉,是純粹的私人性質的號碼。而手冢也幾乎不将其公諸于衆。
所以,這樣打進的一個突兀的陌生電話,不能不讓手冢吃了一驚。猶豫着要不要回撥過去的時候,對方卻又先他一步打了過來。停頓了一瞬接起,有些意外的聽到聽筒中傳來的那獨一無二的溫潤聲線。
“吶,Tezuka……”
“……Fuji?!”猛然想起,那天早上留給不二的,确實是自己的私人號碼。雖然他并不是家人,也不能算作是親密的朋友。但私心裏,并不想把他劃歸到事務性交往的人群中去。
盡管目前來講,他們進行的,都是事務性交往……
“是我。”
“這麽晚,有什麽事嗎?”不二的語氣裏失了平時的一份張揚和活潑,多了一點雨夜的寂寥,讓手冢不由淡淡皺眉。
“啊,是這樣……那個……如果今晚有空的話……”
話音未落,面前的門突然打開了。
一手抓着手機一手從玄關的衣架上取下外套穿鞋似乎準備出門的不二,直直站立在門口伸出手臂作出要按門鈴姿勢的手冢。四目相對,一瞬都愣住了。
手冢的大腦此刻一片空白,心裏仿佛回轉過千萬種對話,可是沒有一句可以無比契合地用在現在的場景上。而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Fuji,我很擔心你……”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夏夜的微風,拂過耳膜,如此輕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