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看房子的鑰匙嗎?」
他躺着發問,對方聞言,說了聲「喏」,像在玩似地把鑰匙放在他的臉頰上,是鐵制黑色鑰匙。
「只有一把,到附近給你另打一把吧。」
「不用了,不用給我準備。」
「如果你沒有鑰匙,應該有所不便吧。」
看到鑰匙,感到笨拙的指尖悄悄撫摸着臉頰與額頭,德馬陶醉地閉上眼睛。此時宛如刺向全身的視線卻令他悚地一顫,只見窗邊女子正帶着恐怖的表情看過來。
「亮一郎少爺,我有點渴了。」
他擡眼向上看,便看到亮一郎的臉頰似乎很開心地放松下來。
「要水嗎?我去附近找找。」
亮一郎站起來,離開去找水井。德馬等到看不見亮一郎的身影後,才悄悄朝掌心對「桑葉」說話:
「……請你以老鼠大小出來。」
不一會兒,如老鼠大小的鬼就從掌心中出來,德馬一邊用和服衣擺掩住它,一邊說:
「右邊數來第二戶人家裏有外國幽靈,你能吃掉她嗎?」
桑葉的外型看起來接近人類,但頭上有兩只金色的角,肌膚顏色是綠色,嘴巴裂開幾近耳朵,牙齒從兩端突出,藍色的眼睛又大又圓。
「吃是可以吃啦,但我的肚子沒那麽餓。」
桑葉搔抓着頭。
「前不久也才吃了附在小少爺身上的蜘蛛與貍貓。」
「別那麽說,要是附到亮一郎少爺身上就麻煩了……現在是大白天,拜托你變成不引人注目的樣子。」
桑葉嘴上一邊抱怨着「真麻煩啊」,一邊轉身變成一只身上有銀色條紋的成貓。德馬跑向屋子,用從亮一郎那兒借來的鑰匙打開門,桑葉便一邊發出就貓來說有些怪異的「喵嗚」聲,一邊從門縫跑了進去。德馬關上門、回到樹下,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坐下來,望向窗邊,外國幽靈已不見蹤影,說不定是發覺桑葉的氣息,正在四處逃竄。
不久後亮一郎回來,右手拿着茶杯。
「雖然去打到了水,卻忘記拿容器去裝,這是鄰家女子借給我的。」
他說了聲「非常感謝」,然後接過對方遞來的茶杯,喝了一口,并把剩下的遞給亮一郎。
「怎麽了?不喝了嗎?」
「亮一郎少爺也渴了吧?」
亮一郎聞言眯起眼睛,帶着溫柔的神情笑了:
「我在井邊已經喝了三杯。好啦,別顧慮我,全部喝掉吧。」
因為對方催促他喝,他又喝了一口。亮一郎在他身邊坐下,一直緊緊盯着他,好像要把他看出個洞似的,讓他無法平靜下來。他實在受不了,便請求說「請不要這樣看我」。
「你是我的,我愛什麽時候看、愛怎麽看,是我的自由吧?」
「但是……」
不管同床共枕過多少次,德馬還是有些部分不習慣,緊張得雙手顫抖。這樣下去,茶懷裏的水眼看就要灑出來,他便一口氣喝幹。些許的水從嘴邊滴下來,他把手指移近嘴邊,正想拭去,亮一郎卻搶先用拇指撫上德馬的嘴邊。
「抱歉……」
當亮一郎的拇指伸進開口說話的雙唇之間,他便發不出聲音了。拇指慢慢在唇間移動,明知道身體若稍微後退,手指就會離開,他卻做不到。
手指動着的當下,輕微的麻痺感在背脊流竄,讓他心生動搖。聽到對方對他說「舔它」,德馬就輕輕舔了舔指尖。手指随即移開,只見亮一郎把德馬舔過的拇指含進自己嘴裏。
發覺對方是透過手指與自己接吻,德馬立刻低下頭,整個耳朵都紅了。亮一郎撫摸德馬變紅的臉頰,原因根本心知肚明。卻還壞心地問:「怎麽了?」明明羞得連背上都快着火了,卻同時不知該拿這開心的心情如何是好。
臉上如火燒般的羞紅總算平息下來時,亮一郎小聲說:
「借茶杯給我的是住在我們那一戶右邊的一位寡婦,那女子對我說了些奇怪的話。似乎是有傳言說:租下那間屋子的人總是很快就搬走,裏頭有不屬于這世間的東西。」
德馬咕嘟吞了口口水。
「但我去屋裏看的時候,不但什麽都看不到,也沒有讨厭的感覺。德馬,你看得到這類東西吧?那間屋子裏有什麽不好的東西嗎?」
他看向租屋,籠罩住屋子的陰沉霧氣散開了,桑葉似乎已經吃掉了那西方幽靈。安下心來的同時,他也想着要怎麽跟對方解釋。對方因為找到便宜又寬敞的住家而滿臉得意,如果老實告訴對方裏頭有麻煩的幽靈在,可能會非常失望。
「似乎是有妖怪,但不會造成人類的麻煩。」
他稍稍扯了些謊話。
「妖怪?」
亮一郎粗聲大喊,站了起來。
「怎麽可以讓你住這種房子?我現在就去找房東談。」
德馬慌忙抓住生氣的男人。看他這麽挂心自己固然高興,但與妖物精怪等同住,比較有問題的其實是亮一郎。
「之前住的長屋裏也有很多妖怪。」
亮一郎像是吓到似的,眼睛睜得老大。
「妖物精怪随處都有,要找到一家沒有的還很困難呢。那屋子裏并沒有特別多啦。」
就算德馬告訴亮一郎理由,亮一郎還是一臉無法接受的表情。
「我之前也說過,它們都是些惹人疼的妖怪,就算會做壞事,也只到小孩子惡作劇的程度。而且如果要再搬家,找房子很麻煩的。這裏價錢便宜房間又多,離大學近,也能把借放在教室裏的書與标本拿回來了,不是嗎?」
但是啊……亮一郎說着,依舊滿臉不開心。碰上這種觸黴頭的事情,他似乎很難滿意。
「裏頭也是西式的吧?請帶我去看看。」
聽到德馬要求,亮一郎嘟哝着「哎唷……好啦」,握住他的手,不情不願地邁步向前。打開門的瞬間只聽見「喵嗚」一聲,桑葉猛沖出來,亮一郎「哇啊啊」地放聲大叫。
「怎、怎麽會有貓跑進房子裏啊,明明有上鎖耶。」
「大概是房東來看房子時跟在他後面進來,然後被關在裏面的。」
德馬說着,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我突然想到,至今那些不愉快的傳聞,說不定是由于貓的緣故。或許大家把貓在家裏搗亂錯當成是精怪了。」
亮一郎看看德馬,「呼」地嘆了口氣:
「不過就是只貓而已,怎麽可能讓那麽多人搬家啊?」
聽到對方說教似地這樣對自己說,德馬反而講不出話來。
可以穿鞋子直接進到裏面的長屋并不多見,進門後馬上就來到走廊,走廊右邊是約十二疊大的寬廣起居室,牆壁是木板,雖是夏天,一進到裏頭卻沁涼宜人。這裏有桌椅,以及繃着胭脂色布料的陳舊長椅,牆壁邊還有簡樸的架子。
走廊盡頭是廚房,這裏也相當寬廣,通往二樓的樓梯在起居室與廚房之間。
「對啊,從上面看,景色很不錯哦。」
對方拉着他的手臂走上樓梯。二樓有兩間房間,一間約六疊大,空無一物,另一間則是約八疊大的寬闊房間,裏頭有兩個長椅般大大的東西靠左右兩側牆壁放置着。
拜桑葉先來飽餐一頓所賜,屋子裏的每個角落都已不再有幽靈的氣息。非但如此,之前群聚在窗邊的妖怪們也不見了。雖然它說肚子不餓,看來也吃了不少。
亮一郎從長椅般的東西中間走過,打開位于正中央的窗子。
「來,看看。」
聽他這麽說,德馬便往外看。由于附近地勢平坦,讓他眺望周圍景色時能清楚地看到遠處——大路的車馬道上來去交錯的人力車,連綿商店的屋檐瓦,還有屋頂另一邊水面閃爍粼粼波光的河川……習習涼風吹來,德馬的嘴角自然綻放:
「這景色真美。」
「看出去的視野實在太好,不覺得自己也偉大起來了嗎?」
聽到亮一郎滑稽的說話方式,德馬呵呵地笑了:
「話說,這個大大的長椅是什麽?」
「這個嗎?」亮一郎說着坐在其中一張長椅上。
「似乎是一開始住在這兒的外國人設置的,這是西式的睡床,似乎叫做『bed』。」
雖然之前聽過,但這還是德馬第一次親眼看到真正的「bed」。
「這就是『bed』嗎?」
也因為稀有少見,他仔仔細細地看着。
「似乎是因為外國人到上床睡覺時才脫掉鞋子,睡覺的地方才做得這麽高。要是把被窩鋪在這板子上,就可以直接睡覺了。」
他一面杞人憂天地想着「睡覺時要是掉到地上可怎麽辦?」一邊在亮一郎身邊坐下,床發出小小的「嘎吱」傾軋聲。
肩頭被環抱的德馬轉過頭去就被吻住了。亮一郎熾熱的嘴唇,以及他混合汗味的體味,令德馬如喝醉般腦袋暈眩。
「請您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