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不好了,有人得了急病。」
警員看着亮一郎,歪頭疑惑:
「你是誰啊?」
「我是來跟犯人會面的。會面結束之後,給我領路的監視警員突然病倒了。我有些許醫學知識,他看起來心髒似乎不太好,如果不立刻送他到醫院,說不定會錯過最佳的醫療時機,能請您幫忙叫輛車嗎?」
警員睜大眼睛說「這可不得了」。
「正巧剛才警務正(注30)搭過來的車子就在前面玄關,我會幫警務正叫別輛車,總之你就先用那輛吧。」
「我知道了,我會陪警員一起到醫院。」
「真不好意思,那這邊請……」
亮一郎由年長的警員陪同奔跑在走廊上,順利出了監獄,搭上人力車。之後,年長的警員才想到似地問他:「對了,警員的名字是?」
「現在分秒必争,等到了醫院,我會請人過來聯絡你們。」
他以嚴峻的口氣反駁,年長的警員似乎退縮了,說話有點結巴:
「啊,我、我知道了。」
聽到回答的同時,亮一郎說了句「到鄰鎮去」然後驅車前進,但出了鎮他就下車,背着德馬往山裏去。
走在山路半途時,德馬醒了,在亮一郎背上用力掙紮,亮一郎只好無奈地讓他下地。他環顧四周,進而發現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臉色發白。
「亮一郎少爺,您做了什麽……」
亮一郎拉過德馬微微顫抖的手。
「你醒過來了剛好,自己走吧。」
「惹出這等大事,您以為可以就這麽了結嗎?」
德馬的聲音宛如慘叫。
「如果被抓,我跟你一起進監獄。」
德馬揮開亮一郎的手。
「我回監獄去!如果跟他們說我是獨自逃走的,您就會沒事。」
「我會死哦。」
德馬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如果你不跟我一起走,我會死的。」
「怎麽這樣!」
「如果你想殺了我,就下山吧。」
獨自踏進山路的亮一郎十分确定對方會跟上來。一如預料,他的确聽見背後傳來對方追上來的腳步聲。
走遠一點,盡量再走遠一點……就在他一邊這樣想,一邊專心走着的當下,周圍開始逐漸暗了下來,天色變得有些異常,随後雨水便大滴大滴落了下來。即使如此,亮一郎依舊走下去。自己帶着德馬逃獄的事大概已經被發現了吧?那些小技倆究竟能争取到多少時間?他無法推估。
雨漸漸大了,也開始起風,最後變成狂風暴雨,暗得看不見路,不管往前進或掉頭往回走都變得很困難。亮一郎在幾乎不成路的路上停下來,德馬握住他的手,簡直像夜晚視覺發達的貓一般,在窄窄的路上一點一點往前進。走了好一會兒,眼前出現一間小屋。
因為附近有炭窯,看來這是間燒炭小屋,叩門也沒人回應,感覺沒有人在。就算進入屋內,一開始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過一陣子眼睛适應了,才依稀看到周圍的狀況。包括泥土地在內,屋內約四疊大,房屋中間有坑爐。
泥土地上放有木柴與木炭,到坑爐旁一找還有火柴,亮一郎正要給坑爐生火,德馬阻止他:
「要是生了火,便會冒煙,說不定人家就會知道我們藏在這。」
亮一郎苦笑自己太單純。
「但是這樣一來會很暗,什麽都看不到。」
「那邊有油燈,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油,但因為這裏沒有窗子,短時間使用的話應該還……」
油燈中仍殘留些許燈油,點上火之後,他們環顧小屋內部,約三疊大的地板以粗陋的木片拼成,只有棉絮露出、宛如破布的薄被疊好放在室內一隅,其他空無一物。
亮一郎與德馬脫下鞋子,踏到地板上。一站上地板,水滴便滴滴答答地從衣擺滴落下來。穿着濡濕的衣服很冷,亮一郎于是脫掉外套、長褲與襯衫,只留底褲。冰冷的身子微微發抖,他正想着即使拿一旁的被子披上也好,回頭一看,卻見德馬還穿着濡濕的警員制服,抱膝坐着。
「把衣服脫掉,稍微晾幹一下吧?」
「我不冷。」
即使他這麽說,顯露在油燈亮光中的臉龐卻十分蒼白,嘴唇則發紫。
「你這不是在發抖嗎?」
對方頑固地搖頭,亮一郎也沒辦法強行剝下他的制服,便用手指搔着濕頭發。外頭就像刮起暴風雨般,雨沙沙地落下。
「雨這麽大,追捕的人應該也無法輕易走上山路吧。」
一直抱着膝蓋低着頭的德馬突然站起來,穿上濕鞋子。
「你要去哪裏?」
即使朝德馬問話,他也不回答。亮一郎沒穿鞋,直接下到泥土地上,抓住德馬的手臂。
「……我要下山去。只要我回去,一切就都可以解決了。」
「不行。」
亮一郎更用力抓住對方的指尖。
「我絕不讓你去!你走出去試試看,我就在這間小屋裏上吊自殺給你看。」
德馬輕輕瞪了亮一郎一眼。
「您其實無意尋死吧?」
被對方說中心思,亮一郎為之語塞。
「我已充分領受到亮一郎少爺的溫柔,所以請您忘了我吧……請忘掉我這個人,幸福地過日子。」
「我……」
他咬住嘴唇。
「如果沒有你,我不會幸福的。」
德馬寂寥地笑了:
「不會的,即使沒有我,亮一郎少爺也會幸福。盡管說不定剛開始時偶爾會想到我,但要是您與夫人培養出感情、生了孩子……」
「我喜歡你。」
即使聽到亮一郎這輩子唯一的告白,德馬也并沒有面露驚訝。
「我喜歡你,所以想跟你在一起。」
德馬只說了句「謝謝您」,然後俯下身去。亮一郎不知該怎麽诠釋這句話,畢竟對方說出「謝謝」這種話本來就很奇怪。他想知道,聽到自己說喜歡,對方到底是覺得讨厭、開心,還是困擾?
「被我喜歡上,對你來說或許很困擾。」
他試探似地低語,德馬聽到後,慌忙擡起頭回答「沒有這回事」。
「如果我說我想要你,你怎麽做?」
德馬再次陷入沉默。亮一郎想:即使沒有告訴他細節,他也應該知道「想要你」這種話意味着什麽吧。沉默過後,德馬以顫抖的聲音回答「我很困擾」。
「為什麽困擾?」
「因為我無法回應亮一郎少爺的感情。」
「為什麽?」
「……你已經是要娶親的人了,這樣不是不道德嗎?」
聽到對方舉起雙手怒吼「混蛋」,穿着制服的肩膀吓得抖了一下。
「我為了見你,向未來的岳父足立下跪,拜托他想辦法幫幫我的忙。因為帶你逃走,我讓足立顏面掃地。我也不認為足立會讓一個救走罪犯的男人娶他女兒,這樁婚事吹了……都是因為你。」
德馬露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所以,所以我剛才不是說要下山嗎?趁現在還……」
「你下山又能怎樣?你以為你一個人回去,我就可以無罪獲釋嗎?我會因為協助你逃獄而被問罪,他們一定會一直追捕我,直到我被逮捕為止啊!」
「那怎麽辦?」
「事到如今還能怎樣?」
亮一郎朝着仿佛崩潰一般,雙膝跪在泥土地上的男子,火上澆油地說:
「都是因為你,好不容易總算見到你了,你卻跟我說這輩子永不再見。就是因為你說了這種話,我才覺得非把你帶出來不可。」
德馬垂着頭低聲說「我要是死了就好了」。
「我真是恨我自己心存留戀,想要撐到把夫人的遺物交給您。」
亮一郎跪在德馬面前。
「我不會讓你死,不許你比我先死。」
德馬左右搖頭。
「我求求您,請您放過我吧。」
「我不是說了我喜歡你嗎?你要為我活下去!」
狂刮的風喀噠喀噠地搖撼着小小的燒炭小屋。
「就算亮一郎少爺再怎麽說喜歡我……您不也即将要娶親了嗎?」
聽到混雜着哭泣聲的抱怨,亮一郎的眼睛睜得老大。
「喜歡我與娶親在亮一郎少爺心中或許是兩回事,但我不是那種可以平心靜氣看着自己喜歡的人愛着其他人的人。」
亮一郎站起來,抓住德馬的右手臂,也沒讓他脫鞋子,直接把他拉上木板地。他雙膝落地,跪坐當場,亮一郎抓着他纖細的雙肩劇烈搖晃:
「你喜歡我嗎?」
沒有回答。
「我在問你喜不喜歡我!」
亮一郎不耐地搖晃他的肩膀,德馬雙手遮臉。
「如果不喜歡……」
顫抖的嘴角終于動了:
「如果不喜歡,我不會侍奉毛病多又任性的男人二十年。」
他吻了他三次,第三次時吸吮他的舌。緊抱在懷中的身體雖然顫抖,卻絲毫沒有拒絕他。
嘴唇離開後,德馬把手放在背後往後退,像要逃走,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