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封狼居胥
第二天天一亮,?楚辭帶着三千精兵,由田大叔一行帶路,經由地道出了王城,?直奔赫烙族所在位置而去。
田大叔被關在赫烙族多年,?将先前見聞詳細告知楚辭,?楚辭方知道,?此前赫烙族和耶律肅的确已經達成了協議,赫烙族幫助耶律肅奪得王位,?耶律肅則與赫烙族聯合,?南下攻打元旭,将戰俘贈與赫烙族做人牲,元旭領地也将由東胡和赫烙族分割。
這一年多耶律肅自山陽嶺行至京城,?由諸師晏聯絡諸方探子收集消息,他探清元旭國力,?決意趁機成就霸業。
如今元旭民生凋敝,貪官污吏橫行,皇帝昏聩,而東胡經過歷年磨煉,?如今兵強馬壯,?正是南下的好時機。
但東胡和元旭兩國兵力相當,只東胡軍隊南下還差點火候,若是有了嗜血善戰的赫烙族加入,東胡就如虎添翼,?攻下元旭再也不是難題。
——若是上一世,?耶律肅這般計劃的确能成事,可惜這一次,他遇到了重生回來不會再袖手旁觀的楚辭。
正午時分,?赫烙族南下的軍隊正在由随軍祭祀主持儀式,被楚辭和鐘離煊打死的狼屍擺放在祭臺上,一個臉上畫着花紋的白發祭司念念有詞,一邊禱告,一邊從身邊壇子裏舀出水,灑在狼屍上。
壇中水本是如墨的純黑,但潑灑到狼屍上後,黑色消失,化成了清水。
祭司揚聲呼喝,聲音尖銳:“八紘九野,天漢甘淵,諸魂歸處,以汝血肉,聖靈祝歸!”
唱罷,那祭祀抱過壇子,拿着匕首走向祭臺下跪拜的幾人,手起刀落,割開跪着的人的脖子,将血放入壇子中。
那人一動不動,僵直着身軀讓祭司放血,血放的差不多,那人就抽搐着暈過去,祭祀抱着半人高的壇子走向下一個人。
祭壇下衆人不論男女面上皆有花紋,顯然都是赫烙族族人,那老年祭祀将這些人脖子挨個劃開,直将壇子中血放滿,也不管那些人的死活,停住腳步,将壇中水分裝入祭臺上幾個大甕中,撒入一些粉末,将甕口封住。
做完這一切,那祭祀在狼屍旁跳了一陣祝禱舞後,跪倒在地領着衆人對着祭壇叩拜。
叩拜完畢,祭祀起身站在祭壇上,眼神狂熱:“将聖靈血肉和聖水放在棺中,封存七七四十九天,七七之後,将靈骨和聖水倒在流經元旭的九河內,如此就能讓聖靈降下懲罰,懲處那些膽敢逃走的元旭人牲!”
就在此時,兩枚黑漆漆的東西滾落過來,祭祀低頭看去,就見那圓滾滾的東西炸開,一陣刺眼的白光閃過,伴随着煙霧,祭祀只覺雙目刺痛,捂住眼睛滾落下祭壇。
潛伏在暗處丢出閃光彈和煙霧彈的楚辭舉起qiang,一槍擊斃了這個疑似施咒的老神棍,丢出一枚燃燒彈,點燃了祭臺上面的屍體和水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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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瞬間蔓延開來,赫烙族內那些祭壇下的人頓時亂作一團,嘴裏驚呼着:“聖靈顯靈”,“聖靈發怒了”的話語,圍在祭壇下叩拜起來。
祭壇外圍的赫烙族人察覺到了危險,聽到聲響,紛紛拔刀朝着楚辭所在位置沖過來,楚辭丢出閃光彈,同時命令道“放!”
幾十只狼就被楚辭身後的士兵同時從高處抛向了赫烙族人。
那些狼進入人群就嗅到了濃烈的血腥味,它們是被赫烙族人用人肉喂養過的,對人血極為敏感,嗅到人血全都獸性大發,不管不過的沖上前去撕咬起來。
舉着彎刀的赫烙族衛兵看到狼群立時停住了腳步,還有的當場叩拜起來。
用狼群牽制住祭壇周圍的士兵後,楚辭做個手勢,跟随着他的百十來號士兵齊齊撤退,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這處火光沖天,別處的赫烙族人也被驚動,人聲嘈雜,一隊隊士兵在四處查找入侵者。
赫烙族本部在大漠深處,此時駐紮在草原上的都是得了耶律肅邀請前來的戰士和祭司,赫烙族總人口只有幾十萬,此時出動的士兵不足五萬,分散駐紮在草原上各處,互相通訊并不容易,打頭的先鋒部隊占了總行軍人數的一半,有兩三萬人。
若是赫烙族謹慎些,大本營也不會如此容易被探查到,但是他們為了祭祀狼神将田大叔等人随行帶着,楚辭救下了田大叔等人,由田大叔一行帶路,輕易就找到了赫烙族軍隊的位置。
楚辭将帶來的三千士兵分幾十個小隊,每隊一百人,在來的路上又發現赫烙族附近游蕩着幾個大的狼群,楚辭就将之前配出的産自東胡的迷藥抹在箭上,活捉了一整個狼群的野狼,帶着野狼來到了赫烙族的大本營。
狼群的戰鬥力驚人,而赫烙族敬畏狼神,不敢射殺群狼,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赫烙族駐地就亂成了一團。
楚辭帶來的人四散開,查探到糧草位置後就射出火箭,不一會兒,赫烙族營地處處彌漫起火光,火勢乘風而起,駐軍的帳篷迅速被點燃,赫烙族士兵全都慌了,敲鑼高聲道:“敵襲,警戒!敵襲!”
赫烙族軍隊出動之時,楚辭一行人一擊即退,已經回到了彙合的地方。
全員彙合後,被楚辭分派為小隊長的幾個孩子神情激動,年紀偏大的一個孩子振奮道:“将軍,我們已經按照您的命令将糧草全部點燃,今晚之後,赫烙族就沒有糧草了,我們也能報仇了。”
另幾個孩子握緊了搶奪回來的彎刀:“将軍,晚上我們還去殺赫烙族人麽?”
一群人躍躍欲試,楚辭卻搖頭道:“不用,我們不能和三萬士兵硬碰硬,赫烙族營地之間距離只有兩三裏,其他營地察覺情況不對很快就回來救援搜查,我們只有三千人,對方有三萬人,還有不少騎兵,人數十倍之差,我們不能以卵擊石,為今之計,只能将數個營地都找出來,挨個燒了糧草營帳。”
而後他又說了一遍作戰計劃,東胡士兵中的統領和幾個孩子聽明白後,全都恍然大悟。
在赫烙族主營地一團亂的時候,附近的營地看到沖天的火光,全都趕來救援,楚辭則帶着衆人前往最近的一個營地,趁着對方主力轉移之時,直接偷家。
不僅燒毀了敵方糧草,還趁亂奪走戰馬百匹。
接着,楚辭就帶人騎馬趕往下一個營地。
一夜過去,楚辭帶着三千士兵以聲東擊西法游走,分散成的小隊人數少便于轉移躲藏,赫烙族人駐軍的幾個營地被一一擊潰,将敵人的所有糧草都燒毀,還将戰馬全都洗劫一空。
被騷擾一夜,還因狼群襲擊而死傷慘重的赫烙族被折騰的快要崩潰,他們瘋了一樣想追擊到楚辭一行,和楚辭一行輕裝簡行,移動速度極快,早離開了對方的追擊範圍,赫烙族統在草原上漫無目的地搜尋了三日,最後只能作罷。
草原上冬季囤積糧草本就不易,如今赫烙族軍隊的糧草全部化為了飛灰,還沒到達東胡王城交戰,赫烙族就已經沒了戰意。
赫烙族主帥見損失慘重,當機立斷讓人快馬加鞭傳信給耶律肅索要糧草。
耶律肅還沒攻入王城,自己手下幾十萬大軍尚且吃不飽,哪有存糧挪給赫烙族,于是修書一封,承諾拿下王城奪得汗位後就送糧草給赫烙族軍隊。
赫烙族主帥看完回信非常不滿,赫烙族內也無多少糧食,遂又寫信怒斥耶律肅不守信用。
耶律肅這頭糧草緊張,王城內都是他的子民,他不可能直接攻入,勸降時皇甫靈又不理睬,他準備圍城逼得對方糧絕後主動投降,更不會将稀缺的糧草調給赫烙族,就回信好生哄住赫烙族主帥。
赫烙族人又不傻,耶律肅的空頭支票糊弄不了他,兩方一時陷入了僵持狀态。
這樣熬了數日,當赫烙族最後的糧食也被吃完,士兵們開始餓肚子,耶律肅又道攻入王城就從王宮糧庫放糧,無奈之下,赫烙族主帥只能答應耶律肅的要求,前往王城和耶律肅彙合。
糧草一事讓赫烙族和耶律肅有了分歧,即使到達了王城下,赫烙族主帥也沒有攻城,逼着耶律肅先剿滅了偷襲他們的東胡人,将那些來歷不明的東胡士兵的屍體交給他,而後才會真的出兵。
這頭兩方在拉鋸扯皮,另一邊,楚辭日夜兼程的趕路,已經出了草原,帶着三千士兵到了大漠深處,尋到了赫烙族部落所在。
赫烙族是一個很大的部落,但因人口不多,民衆都分散在各處,多年來還在草原和大漠之間遷徙,部落中統領所在是一個個分散的土樓,最中央的土樓就是首領和大祭司住處,趁着此時赫烙族軍隊都在東胡王城的時機,楚辭帶着自己手下的士兵,徑直沖入中央的土樓,将赫烙族首領和大祭司全部擒獲。
楚辭帶着三千精兵攻入,赫烙族首領和祭司尚沒反應過來就成了階下囚。
赫烙族的首領死死盯住楚辭,沉聲道:“你是何人?”
楚辭蹲下來,笑眯眯地看着大祭司:“我是元旭國使臣。今日所來只想問閣下一個問題:赫烙族日後歸于元旭治下,您覺得可好?”
“呵,你在做夢!”那首領看楚辭年歲尚輕,長得又極為白淨俊美,連說話都是帶着笑得,不由一臉輕鄙道。
楚辭含着笑,擡手擰斷了那首領的腦袋。
“那可真遺憾。”
楚辭搖搖頭,轉頭看向和首領容貌相似的一個青年:“赫烙族日後歸于元旭治下,你覺得可好?”
那青年看着自己父親死在眼前,雙目變得血紅,咬牙切齒道:“你這魔鬼,狼神會懲罰你的!”
楚辭神色不變,輕啧了一聲,幹淨利落地扭斷了着青年的脖子。
這兩人死在當場,楚辭起身環顧一圈,看到牆上挂着的彎刀,将彎刀摘下,褪下刀鞘,看着刀刃,慢條斯理道:“尊貴的大祭司,赫烙族日後歸于元旭治下,你覺得如何?”
首領和首領之子就這麽被眼前的青年殺死,而這人神色毫無波動,大祭司已經知道眼前這人根本不是面上看起來的那般和善,他面色蒼白,語氣盡量和藹道:“閣下可是元旭皇帝派來的使臣?我們赫烙族無意冒犯元旭,為何閣下下手如此兇殘?”
“為何?”楚辭放下刀,緩緩走來,他低頭,掰起大祭司的腦袋,将大祭司的腦袋面對前方,指着身後滿面仇恨的幾人,笑道,“看看他們,仔細看看,祭司大人知道我為何而來了麽。”
赫烙族信奉狼神,能和狼神溝通的大祭司才是地位最尊崇的人,之前已經被楚辭擊斃的祭祀只是大祭司的弟子,祭祀很多,但大祭司只有一個。
他才是赫烙族真正能做主的人。
大祭司看到雙目血紅的田大叔等人,打了一個冷戰,猶自掙紮道:“閣下如此倒行逆施,若是惹怒了狼神……”
楚辭起身,惋惜道:“大祭司,您可知道一件事,赫烙族距離元旭太遠,即使歸于元旭治下,但總得有人代行王令。”
大祭司眼光一閃:“您的意思是?”
“你本是我想留下代替吾王掌管赫烙族之人。可惜了,閣下想不透。來人,送大祭司上路。”
跟在楚辭身後的衆人齊刷刷拔出手中刀刃。
大祭司臉皮抽搐,眼看楚辭轉身拿起了刀刃,雪寒的刀身上映着青年冷漠的眸子,大祭司再也不敢有任何奢望,趕忙以頭搶地道:“求閣下留手,我赫烙族願意臣服于元旭,做元旭屬國,我等皆自願為您的屬臣。”
楚辭做個停止的手勢,他沒有回頭,只曲指彈了一下刀刃,聲音溫和含笑:“大祭司是聰明人,如此,勞煩大祭司發一道手谕,命你赫烙族的将士助我擒獲耶律肅吧。”
一種森寒的氣息在土樓內彌漫開來,楚辭周身氣息徹底一變,雖語氣溫和,但身上氣息卻與之前截然不同,他轉過頭來,眸色暗沉,仿若立于頂端藐視蒼生的君王,田大叔等人一抖,全低下了頭,不敢再直視他。
一片沉默中,大祭司低下了他高傲的頭顱:“遵命,将軍。”大祭司屈服,赫烙族也就不是問題,楚辭帶了大祭司親筆寫的信,讓東胡士兵帶着百人帶着祭司的手谕回東胡王城傳信,自己則帶着剩下的一部分人整改赫烙族內部。
楚辭沒殺大祭司,田大叔等人雖成了赫烙族的座上賓,但連日心事重重,楚辭看出衆人疑慮,直接開口道:“你們都在疑惑,我為什麽不殺了大祭司麽。”
一心直口快的少年聞言點頭:“大人,用我們元旭人喂狼就是大祭司的命令,大人為何獨獨放過了他這罪魁禍首?”
楚辭平視遠方,笑了一下:“因為只有大祭司能調令赫烙族軍隊,殺了他,赫烙族民心渙散,為了轉移仇恨,反倒會聯合東胡進攻元旭。”
田大叔此前就疑惑楚辭為何會站在東胡王室一邊,事發突然他當初顧不得多想,此時卻覺難以心安,遲疑道:“東胡人現在自己在争奪汗位,東胡沒有能力聯合赫烙族出兵,将軍為何要幫助我們的仇敵?”
東胡軍隊和赫烙族本就是一丘之貉,他們當年就是東胡老漢王賣給赫烙族做人牲的,此等血海深仇,田大叔怎能忘記。
“我們必須得插手,因為王後是結束兩國仇恨唯一的希望。只要耶律肅當了汗王,他勢必會驅兵南下,若是坐視東胡內亂,對元旭百姓而言才是真的滅頂之災。”
皇甫靈是元旭人,又在東胡生活多年,她對兩國百姓能一視同仁,但野心勃勃的小王子從來不會顧及平民如何,他要成為一方霸主,兩國交戰白骨累累,也只是他成就帝業的階梯罷了。
何況耶律肅清楚元旭如今是何狀況,現在元旭就是暴露在他眼皮子地下的一塊肉,他絕不可能放過這個入主元旭的大好機會。
但結果也不是絕對的,耶律安因詛咒而死的消息還沒被散播出去,耶律肅為奪汗位重兵圍困王城,民心已然渙散。不論東胡還是元旭,民衆可不關心王位之上是什麽人,他們只想活下去,若是曾經的東胡戰将耶律肅被當做惡人打敗,皇甫靈就能樹立威望,迅速改變局勢。
前生皇甫靈的經歷足以證明一件事,她在絕境的确能力挽狂瀾,是能讓草原凝聚在一起的真豪傑。
此戰對兩方而言都是有利有弊,端看哪一方能先掌握先機。
這就是戰争。
也是楚辭最熟悉的游戲場,他為此而生,雖此生極力想忘卻這一點,但真的投身戰場,楚辭卻依舊游刃有餘的處理好了這一切。
他厭惡戰争,也擅長戰争。
楚辭打了一盆水,将雙手仔仔細細地洗幹淨,但觸及盆中水,恍惚間發現那根本不是清水,分明是前世今生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跡。
冰涼又粘膩。
楚辭拿過白布擦掉了手上的水漬。
田大叔捉摸了一陣,還是有些擔心:“楚将軍,若是大祭司反悔,聯合其他赫烙族反抗,他們人多勢衆,我們和留在赫烙族的将士豈不是就危險了?”
楚辭唇角勾起:“不會。”
“為何?”
“因為世人皆畏死,有一種人,又格外怕死。”
楚辭熟悉大祭司這樣的人,這樣的神棍最是愛惜自己“高人一等”的生命,得知楚辭是元旭使臣,又看楚辭殺人不眨眼,來向楚辭表達誠意尚且不夠,哪裏再敢以身犯險?
若是能舍棄赫烙族的子民換取他一人獨活,大祭司是不會有絲毫猶豫的,何況,楚辭如今提出的要求只是讓赫烙族做更強大的元旭的屬國。
有一事田大叔倒也沒說錯,留在赫烙族的确很危險,因為大祭司會詛咒之術,此時最危險的,無疑就是楚辭。
楚辭理了理衣袖,饒有興致地想,想來今夜他就能見識到大祭司的詛咒之法了,這玄幻世界的不科學手段,倒是讓他難得有些期待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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