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身世之謎
鐘離煊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座小院子裏,?院內種着不少桂花樹,處處彌漫着桂花香,不遠處傳來陣陣木魚聲和誦經聲,?鐘離煊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一座寺廟中。
鐘離煊想起暈倒前的一切就面色一黑,?他推開門掃了一眼,?就見一個灰衣人提着食盒不知何時站在那裏,?灰衣人擡起頭,對鐘離煊道:“公子,?請用膳。”
鐘離煊看清了那張熟悉的面孔,?他渾身一僵,面前婦人比之記憶中年老不少,但那張木然中帶着忠厚之色的面孔,?的确是他的奶娘無疑。
恐懼再次席卷而來,鐘離煊喉頭幹澀,?聲音緊繃道:“奶娘,真的是你。”
灰衣人擡起頭,眼睛混沌無光,她捧着食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公子,?老奴當年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這麽多年的苦,是老奴的錯,請公子責罰。”
鐘離煊看着跪倒在地的奶娘,雙手握成拳。
他想起幼時記憶中這人對自己動辄打罵,?連續幾日将他關在書房裏不聞不問,?幾年下來,他的意識被這般禁閉弄得渾渾噩噩,比之其他人反應速度慢上不少,?直到遇到楚辭,他才漸漸淡忘那些過往,逐漸變成了正常人。
若是沒有遇到楚辭……
鐘離煊退後一步,他低頭看着跪倒在地一動不動的婦人,眨了眨眼,輕聲道:“奶娘,你可知道,你将我關我那麽些年,又沒有教我任何常識,你離開後,我很可能被發賣,被打死,被餓死?”
“是老奴沒有照顧好公子,請公子責罰。”婦人并未辯解,挺直着背跪在地上。
鐘離煊視線從奶娘毫無表情的面孔落到她手上,視線一頓,他打開食盒,将一個碟子取出,丢在地上。
細瓷碗盞被摔碎,發出一聲脆響,跪倒在地的灰衣人神色毫無變化,鐘離煊走過去,撿起一塊瓷片,看了一下瓷片的尖端,輕聲道:“我因奶娘受了種種磨難,若是一般仆人如此,是會被主子家打殺了去的。要說責罰,不若奶娘這就在我面前自裁謝罪吧。”
說着,他将瓷片遞到那婦人面前。
那婦人終于身軀一顫,滿臉驚愕地擡頭看向鐘離煊,似是不認識眼前的少年般。
卻見多年前那即使被責罰了也會依戀地抱着她懇求原諒的少年嘴角含着一絲笑,将瓷片抵在她脖子上,含笑道:“若是奶娘覺得下不了手,我也可以代勞。”
少年神色平靜,說話間手指一動,就将瓷片往前推了一寸,婦人只覺脖間一陣刺痛,血液就滲出來,婦人一僵,下意識揮手打開鐘離煊的手,捂着脖子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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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死死盯住鐘離煊,鐘離煊與之對視,眼神清亮毫無陰霾,婦人一顫後猛地低下頭,重新跪倒在地:“老奴有罪。”
鐘離煊聞言,指尖用力,将手中瓷片狠狠刺入奶娘脖子,眼見得鮮血飛濺出來,他才拍拍手往後退了一步,面無表情道:“奶娘以死謝罪就好,不用這般客氣。”
多年過去,鐘離煊已經明白,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的幼時的依靠,是他揮之不去的噩夢,沒有遇到楚辭的鐘離煊的确不知道對方在他幼時的種種行為代表着什麽,畢竟那時的鐘離煊只是個孩童,眼前人宛如馴獸一般關着他,将他困在牢籠中多年,他甚至忘記了如何反抗和掙脫。
但是和楚辭在一起的時間,楚辭帶給了他足夠的安全感,幼時的陰霾逐漸淡去,鐘離煊已然清楚面前的人想讓他落入怎樣不堪的境地。
這是他的仇人,他一生都不會原諒的仇人。
這自以為已經馴化鐘離煊的婦人哪裏想到眼前少年下手這般狠,尚沒反應過來就被割開了脖子,她捂着噴血的脖子尖叫一聲,下意識想撲過去掐鐘離煊,鐘離煊只擡腳狠狠一踹,就将婦人踹飛出去。
院內這般動靜,一直靜觀其變的人終是無法再躲起來,只聽一聲驚呼,戴着帷帽的女子急忙從拐角跑了出來,她扶住哀嚎的奶娘,着急道:“阿若,阿若!快來人,叫大夫,救救阿若!”
跟在女子身後的蒙面人上前将一身血的阿若抱起來,他回頭看了一眼鐘離煊,就見鐘離煊面色平靜,甚至心情大好的對他點了點頭。
蒙面人一頓,搖搖頭帶着阿若離去。
待兩人下去,戴着帷帽的女子才轉頭看向鐘離煊,她語氣愠怒:“小煊,那是養了你十年的奶娘啊,就算奶娘待你不周到,她于你也是長輩,你為何這般心狠歹毒,居然想殺了奶娘?”
鐘離煊低頭擦掉手指上沾上的血跡,語氣冷淡:“我和你很熟麽?”
女子聞言,捂着嘴委屈辛酸地哭泣起來:“孩子,我是你娘啊,你從為娘身邊走失這麽多年,娘千辛萬苦才将你尋回,你為何要這般對娘說話?”
“什麽?”鐘離煊擡頭看向女子,神色變了變,他低下頭,輕聲道,“我不是沒娘親麽,我以為你和爹爹都沒了。”
見鐘離煊神色脆弱,女子破涕為笑,她走過來摸了摸鐘離煊的頭:“傻孩子,娘和爹爹都活得好好的呢。”
鐘離煊微微一抖,女子見狀擡手将他輕輕摟入懷中,似是激動難抑道,“這麽多年,我終于找到你了,孩子,為娘這些年找你找得好苦。”
鐘離煊聽得女子這說着又哭泣起來,沉默了片刻,擡手回抱住女子,緩緩道:“那您為何将我丢棄不顧?”
“孩子,并不是娘和奶娘故意要丢棄您,只因你身世不同,為了保護你,我們不得不出此下策。”聞言女子哭得更加傷心,她緊緊摟住鐘離煊,聲音發顫道,“你乃尊貴的皇子,卻因遇到了亂世,那些人都不容你活在世上,為娘為了護住你,這才不得不将你送出去,但是沒想到差點陰陽兩隔。”
鐘離煊:“……”
這個說辭,為何似曾相識?
鐘離煊眼神一暗,神色平靜到冷漠,但聲音卻隐隐發顫,似是極為震驚:“怎麽會這樣?你是在騙我吧?”
“傻孩子,娘怎麽會騙你呢。”女子松開手,流着淚将戴着的帷帽掀開,露出一整張臉,待看清女子容貌,鐘離煊一驚。
他先前看到過女子地半張臉,能看出眼前人長相清麗,但此時帷帽掀開露出的整張面孔,卻和美麗毫無幹系。
女子額上和眼下有兩塊半個巴掌大的醜陋疤痕,皮肉糾結發黑,那張本來極為出色的面孔因而顯得恐怖猙獰。
女子自己擡手摸了摸臉上的傷痕,神色落寞而凄苦:“是不是很醜?別怕,孩子,這是當年為了護住你被火燒傷的,還好我兒無事。”
“這……”鐘離煊心中一跳,他小時候幾乎忘卻的記憶中,的确有一場大火,火中一人拼命将他救了出來,難道……
鐘離煊面色變得極為難看,他驚懼似地往後退了一步,女子見狀面色現出落寞之色:“孩子,別怕我,別看我如今這般容貌,娘親曾經可是京城第一美人,你這容貌,也和當年娘親有六分相似,因而那日見到你,我就覺得親切欣喜,仔細查探後,你果然是我的小煊,你知道娘親當時多高興麽?”
鐘離煊神色戒備,沉聲道:“你說我是皇子,又是什麽緣故?”
“孩子,來,到房內聽娘親告訴你一切。”女子垂目,握着鐘離煊的手走向禪房,她引着鐘離煊坐到蒲團上,自己坐在對面,還未說話就又流下一行清淚。
“你的确是皇子,是我和正則哥哥的親生孩子,而我,正是當年被正則哥哥接回皇宮收養的義妹,皇甫靈。是我對不起疼愛我的雅姐姐,我本以為自己容貌出衆就能奪得我愛慕的正則哥哥的喜愛,能取代她當上皇後,卻不料事事皆有因果,如今容貌盡毀,孩兒與我失散多年……怕是雅姐姐在天有靈在懲罰我吧!”
說着她捂着臉哭泣起來,而鐘離煊聽得她的真實身份,如在夢中般喃喃道:“皇甫靈?”
“好孩子,正是我,忠王就是你的親舅舅,待你修養幾日,我就帶你去尋你舅舅,既然為娘已經找到了你,自然要讓你風風光光的回到皇家成為皇子。那皇甫睿算什麽東西,平白占了我兒位置多年,你才是皇甫家真正的血脈,也是真正的皇太子,旁的人哪能越過我兒去!”
說着,皇甫靈面上現出絲絲恨色,她擡手摸了摸鐘離煊的臉,手下力氣重了,鐘離煊下意識一躲,皇甫靈又現出哀色,“好孩子,若是雅姐姐的孩兒還在,我是萬萬不敢和她争的,我戀慕正則哥哥,還為他偷偷生下孩兒,已經是對不起雅姐姐了,我此生有愧!雅姐姐已經去了,她的孩兒也……我必是要代雅姐姐奪回屬于她的一切,如此才能告慰雅姐姐在天之靈,消去罪孽呢。”
鐘離煊聽得這話只覺心神震顫,聽眼前女子所言,他竟是皇甫靈和姐夫私通所生,如此哪還能稱得上是皇子,根本就是為世不容的孽種罷了!
然皇甫靈卻不覺将這密辛告訴鐘離煊有什麽不對,還再告誡鐘離煊該如何讨得舅舅的歡心,繼而得到皇帝的認可,以此得到皇太子之位。
鐘離煊垂眸聽了片刻,打個哈欠道:“我累了,明兒再繼續吧,既然你喜歡,我會努力試試,我和皇甫睿有舊仇,若是能取代他做太子,自然再好不過。”
“好孩子,這不就開竅了麽,記住,只有當上太子,才能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你若是喜歡伴在你身邊的那種強壯男子,到時候納上一府的兒郎陪你日夜歡愉,豈不快哉!”皇甫靈笑眯眯道,她整理下衣服,在香爐裏上了幾炷香,這才戴好帷帽離去。
皇甫靈離去後片刻,鐘離煊關上門,上前将香爐裏的香摁滅,他松開緊握的拳頭,将滲入指縫的血跡一點點擦掉。
那個冒出來的女人根本不是他的娘親。
鐘離煊緊緊地閉上眼睛,他記憶中最難忘懷的就是年幼時那場火災中死死護住他的女子,因為那一個隐約的記憶片段,鐘離煊曾想回京找到家人,但鐘離煊回到京城後才突然明白,他的娘親,很可能已經沒了。
若是他娘親還活着,必是不會讓奶娘那般折磨他,會在大火中不顧一切護住孩子的母親,怎麽會在孩子失去蹤跡後沒有任何音訊呢?
而眼前自稱是皇甫靈的女子,在他故意下手試探之時,不僅沒有責罰奶娘,反而處處向着奶娘。奶娘的态度就更耐人詢問,帶着排斥和隐隐的鄙夷,這兩人怎麽可能會是他的家人。
如今心懷不軌假裝他的母親接近自己,還編造了這一出謊言的人究竟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東方雅。
真正的皇甫靈若真和姐夫有了茍且,斷不會這般時刻提到東方雅,若是真的愛慕姐夫甚至誕下私生子,這般作為的人本就沒有什麽羞恥感,孩子都生下了,哪裏會對東方雅懷着愧疚!在鐘離煊面前這般說辭,只不過是讓鐘離煊覺得自己出身的确不堪又卑賤罷了。
鐘離煊陪着對方演了這麽長時間,倒是得到了一點有用信息——他的生母,的确是皇甫靈。
終于知道自己親人究竟是誰的鐘離煊雙目緊閉,身軀顫抖,東方雅想帶着他去見忠王和皇帝,甚至不惜毀了她自己原本的容貌,看來他的容貌的确肖似皇甫靈,這也就是說明,他真的是皇甫靈和皇甫正則的孩子。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他的娘親救了他卻生死不知,而他落入了東方雅下屬的手中被折磨多年,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ぬ?2瓶;劫安、十字?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