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悲痛的兩床棉被
夢想為何會被稱呼為“夢想”, 那自然因為其中大部分的東西都是純粹在做夢。
什麽幻想中在強裝鎮定說了“我們休息吧”之後去取被褥,什麽泰然自若地只鋪好一床被子,然後在師兄沒反應過來或者懶得思考其中緣由的時候讓事情木已成舟, 再用“反正只是單純睡覺也不會做什麽”來自我洗腦, 然後得以達成毫無負罪感(雖說原本也沒有)的美好一晚上——反正無論我妻善逸怎麽想, 事實都會在一開始就火速截斷。
“啰嗦,還用你說。”
狯岳眯着眼看了看天色, 也沒說什麽反對的話, 稱得上默許地一颔首, 就擡手關上了窗。
花街的作息時間與尋常的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完全相反,目前天色略微蒙蒙亮,正是整座吉原即将整體入睡的時間, 相對的,當天色接近午後黃昏,在太陽接近落山時, 也是吉原開始蘇醒,并且為夜晚的工作做好準備的階段。
夜鬥目前仍舊停留花街沒有離開,這倒是比較方便他, 畢竟這妝也不能焊在臉上, 但凡流汗刮蹭都容易花妝,帶着妝休息似乎對皮膚也有傷害, 所以每天還需要這個不着調的禍津神來給他重新畫……唯一比較麻煩的事情,大概就是比較頭痛怎麽躲開這個廢物了。
狯岳并不太希望我妻善逸和彼岸有什麽牽扯, 雖然說和他有牽扯就已經算是和一半的彼岸結了緣, 但除非必要情況, 還是能躲就躲——這廢物可是曾經在瀕臨昏迷時見到過扛着狼牙棒頭上生角的男人, 和彼岸太有緣分, 萬一早死了怎麽辦?
到時候想辦法支開這家夥吧。
狯岳理所當然地這麽想。
“先去把你臉上的東西洗掉,別蹭到被子上,惡心死了。”
——啊,師兄說的也對。
滿腦子都是逐漸暧·昧起來的昏黃色氣息,直到師兄用不怎麽溫和的語氣提醒,我妻善逸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睡覺之前還得卸妝。
——果然女孩子都很值得敬佩,為了能夠看起來漂亮可愛,不僅需要起床化妝睡前卸妝,甚至穿的衣服和佩戴的首飾也格外繁瑣,光是這兩樣工作就足以讓男人覺得格外麻煩了,但這對于花街裏的女孩子竟然還是常态,如果不是師兄提醒他,他恐怕還會頂着這樣一張臉睡覺。
于是,在強裝鎮定準備去角落取被褥之前,我妻善逸也抹了一把臉上村土腮紅的紅粉,默默去打了一盆水。
倒也不是不能在外面洗臉,只不過他卸掉妝之後很容易被發現是男人,回來的時候如果被見到可能會露餡,所以最好還是在房間裏這麽做。
況且師兄臉上的妝絲毫不比他少,同樣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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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着一只淺底木盆,我妻善逸呆若木雞伫立在門口,堪稱瞳孔地震地注視着剛剛還亂糟糟堆了若幹雜物的房間,臉上的表情漸漸消失,心裏的期待也凍結成了冰塊,他仿佛又一次回想起了當初在鳥取被如鏡面般光滑幹淨的地板支配的恐懼。
幾乎快要反光的地面,纖塵不染的牆壁,規規矩矩整整齊齊仿佛被丈量後直尺控制疊起的箱籠,不見一絲褶皺平平展在榻榻米上的床鋪——重點,兩床,還是距離隔了能有兩米遠的兩床。
“我怎麽會忘記這種事呢……”
我妻善逸目光空洞地喃喃道:
“明明師兄才是最擅長整理的那個……”
分明自己曾經還偷偷吐槽過師兄賢惠到有點像媽媽,有潔癖還有強迫症,如果說作為“老婆”來看的确是讓人捂住胸口感覺幸福到快要死掉的屬性,但是老婆還沒睡到手,這樣一來,連一個被窩都睡不到一起去,究竟什麽時候能達成他的夢想啊!
睡不到啊!太有警惕性了吧,完全沒有下手的空隙,那麽大一個師兄,女裝的師兄,香噴噴的師兄,睡一個房間的師兄,就只能放在眼前流口水,卻愣是連一個被窩都擠不進去,根本睡不到啊!
究竟是怎麽才能幻想到被褥由他來鋪的妄想,我妻善逸,你怎麽這麽沒出息,遣手婆婆分明說了要你照顧漂亮的鬼姬,結果現在反而被鬼姬師兄照顧了,你還有點什麽用,嗚嗚!
“在門口傻愣着幹什麽,快點滾進來,廢物。”
又一次發揮了家政技能ex的狯岳慢條斯理拍拍手,向着門口不知道為何透露出一股絕望氣息的廢物師弟投去不耐煩的視線,“你究竟還要在那傻站多久?”
目前他們暫時也沒什麽比較急迫的事情,倒不如說其實做好僞裝,努力從京極屋中挖掘出有用的情報,這才是排在一切之前的重要事宜,畢竟宇髄的老婆是真真切切生死不知,把這個一米九多的音柱給急到連“華麗”都不怎麽說了,當務之急還是要找找到他那三個老婆,雖說狯岳覺得其實不怎麽樂觀。
如果是普通的鬼,單憑那三位女忍者的身手就可以自己應對,也不會受傷躲藏等待救援,而如果是所謂的“十二鬼月”……那就只能祈禱花街裏的十二鬼月還顧忌着自己的身份,沒什麽太大動靜吧。
不過這些索性都是要确切找到消息之後才需要考慮的事情,目前他和廢物遇到近在眼前的困難其實是被迫女裝,化妝暫且不用操心,五錢就可以妥妥當當,只不過狯岳對于穿的衣服還是感到格外的不适應……
該怎麽說,在夜鬥面前用布條勒胸只覺得無語,但是要在廢物面前這麽做,就總覺得會有一種難言的羞恥。
……算了,反正到時候板住臉就算了,這廢物在不夢游的時候慫出了境界,也不敢做點什麽。
對自家師弟腦子裏的小心思其實清清楚楚的狯岳催促道:
“快點,關門,擦臉,睡覺。”
只有當上弦的位置出現缺口的時候,鬼舞辻無慘才會召集上弦,齊聚無限城。
在無限列車事件過後,雖說鬼殺隊一方沒有得到任何其他消息,只能短暫慶祝打破了幾百年都沒殺死過上弦這一僵持的格局,行事以及動向都沒有什麽過于明顯的改變,但對于鬼這一方來說,有上弦死于鬼殺隊手中,并且這個上弦還是排名第三的強大戰力猗窩座……這可就算不上什麽小事了。
上弦之中,如果按照排名來計算,最弱的上弦應當是堕姬與妓夫太郎兄妹,即便是出現上弦缺位,也應當從排行較後的他們來算起,但也沒人想到,當上弦全部被一聲琴弦撥動叫到無限城後,在場缺位的竟然會是上弦之叁猗窩座。
“上一次被無慘大人叫去無限城,并且發現猗窩座閣下不在的時候,我可真是大吃了一驚,并且感到了由衷的悲痛啊。”
白橡木發色,頭頂如同潑了鮮血,雙眸七彩如琉璃,且镌刻着“上弦貳”的男人擡起邊緣鋒利的金色折扇,欲表現出悲傷,便用扇邊抵住了下唇,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感傷神色。
“猗窩座分明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之間的友誼堅固到連換位血戰都沒有起争執,只會在平時友好相處,暫且打碎我的腦袋而已,我卻萬萬沒有想到,如此強大優秀的友人卻死在了鬼殺隊的圍攻之下——”
白橡木發色的男人看向表情藏在陰影中的堕姬,目光在她發尾的濃綠色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在一同說給堕姬同體的哥哥一般,語焉不詳地感嘆道:
“所以,為了我親自轉化的後輩不會缺位,我只好親自前來吉原了。”
——啊,假的。
就算是腦子不怎麽聰明的堕姬,也能輕而易舉分辨出這可信度為零的話語。
——分明是在追尋着什麽虛無缥缈的“神明”,因為所謂的“神明”躲藏進了她和哥哥的地盤,所以絲毫沒有入侵後輩領地意識的童磨毫不在意就帶着教會追了過來,在他們的獵食場大肆搗亂……如果不是因為上弦之貳的确是轉化了他們兄妹的“恩人”,并且實力也絕非區區上弦之六能夠對抗,光憑童磨那張說不出什麽好話的嘴,就足以讓上弦內部首先産生內讧了。
但那又能怎麽辦呢?童磨來都來了,不僅在身份上壓着上六兄妹倆,甚至實力也是大頭,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下,偶爾在他的萬世極樂教過多影響到吉原的時候上門拜訪一次,剩下的時間就繼續各過各的,最好互不打擾。
而至于童磨為何幾百年都對所謂的神明傳言不聞不問,近期卻突然對于“神明”感興趣……
“那大概是因為,親眼見證了一次‘黃泉’吧。”
鋒利的金色扇沿遮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琉璃的鬼瞳,雖已經遮擋住大半的表情,但仍舊能從一雙渴望的彩瞳中窺到旺盛食欲所催生的垂涎欲滴:
“充滿了衰敗頹麗的色彩,形狀古怪到玉壺也窺探不到的奇特生物,耳邊密布空洞詭秘的呢喃,以及從美麗的、高高在上的神明身上傳來的香甜氣息……”
神明要受到人類的供奉,被人類記住才能存在下去,而并非人類的惡鬼一旦接受了長達幾百年的人類供奉,又會變成什麽東西呢?
神界不會接受這等滿是業障的惡鬼跻身本就擁擠的高天原,但充滿了妖邪魔物的黃泉,可并不排斥肮髒邪惡的東西。
因百年香火供奉的沖刷,踩在彼岸與此岸的交界處,擁有惡鬼的軀體,又染上了妖魔的氣息,曾經進出神社如無物,如今會被神社隔絕妖魔的結界徹底阻擋在外,踏不進半步,只因親眼見到所謂的“神明”對鬼物避之不及,又嗅到了莫名飄來比起人類鮮血都要香甜的神力氣味之後,或許在童磨的食譜上,便多了一個高貴的物種。
“好想,嘗一嘗神明的味道啊。”
童磨真心實意地感嘆道。